顧枝柔第一次收到淩瑾的信已經是淩瑾走後的第十三天,裡面還夾帶了一張白紙,淩瑾囑咐她交予淩朝歌。
自那日落水後回到王府,顧枝柔便沒再見過淩朝歌。
她隐隐記得自己是被一個男人救起,醒來後卻是到了府中,貼身的婢女告訴她是閣樓的白衣女子帶她回來的。
因為不知道那一幕是幻覺還是什麼,她也不好去問,何況淩瑾那師尊總是一副淡薄的模樣,便将此事落下。
顧枝柔拿着信來到閣樓,淩朝歌看着系統地圖,心裡分析着淇水澤如今的地位。
周邊諸國與淇水澤交界之地都多屬荒蕪,氣候極差,中間還相隔了一大片海。
可說那些國家要吞沒淇水澤不易,淇水澤要吞沒那些國家亦不易。
察覺到顧枝柔來了,淩朝歌閉眼揉了揉太陽穴,喝了一口水,“何事?
”
顧枝柔将那張白紙遞上,小聲道,“師尊,小瑾來信了,這是給您的。
”
淩朝歌接過看了一眼,是一張白紙。
不過既然是淩瑾特意捎與自己的想來其中也必有蹊跷。
她将信收下,擡眼看着顧枝柔,也不理會她不欲久留的樣子,道,“坐。
”
“哦……哦。
”顧枝柔乖乖地坐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人,“師尊有什麼事。
”
淩朝歌替她斟了一杯茶水,淡然道,“前些日子你去宮中,可是做了什麼事?
”
顧枝柔愣了愣,“沒……沒有啊!
”
淩朝歌道,“翠鈴同水安朵兩花花粉若是雜合在一起,嗅多了會引起腹瀉,你懂藥理,不會不知道這些吧?
”
顧枝柔聞言臉上一紅,啞然不語。
前幾日太後宣她入宮,司徒清雲也在,聽說了她被那些小皇子小公主欺負她的事,便替她出主意,哄得一群小娃去幾個花園裡摘了許多花,其中便有翠鈴和水安朵,她們兩個打趣一群小娃不懂什麼花兒該配什麼花兒,告訴她們翠鈴同水安朵兩種花配着好看,那些小娃便當真把翠鈴和水安朵配在一起,還拿在手裡玩了一個下午,當晚便發了腹瀉。
當時司徒清雲說花園裡有翠鈴和水安朵,逗一群小娃把兩種花配在一起,讓他們也吃吃苦頭。
她想着翠鈴和水安朵配着雖會使人産生腹瀉,卻也不會嚴重,便允了她那做法。
“這一次雖說宮人們都當她們小孩胡鬧才中的毒,卻也不是沒人知道你的作為。
太後雖老,卻也不傻,她知你懂藥理,見了小娃們拿着翠鈴和水安朵組的捧花不阻止,難免會對你有些不好的印象。
”淩朝歌囑咐道,“這等傻事以後莫要做了。
”
顧枝柔低着頭乖乖受訓,并沒有反駁,“是,師尊,我記住了。
”
淩朝歌話已至此,說完便讓她回去了。
總歸是自己筆下的女主,這麼讓人坑了還是有些不忍心。
最近顧枝柔的虐心值波動不算大,時升時降,總的說來已經到了四十三,淩瑾離京,對顧枝柔而言還是有不小的影響。
待顧枝柔離開,淩朝歌才取出那張白紙,平展開放在桌案上,将茶水潑在上面。
待茶水将紙浸透之後,才有密密麻麻的字迹顯露在紙上。
以冀州浸雲墨以水稀釋到無色,再寫到紙上并沒有痕迹,隻有浸了茶水後,字迹才會顯露。
這是當初桃花仙交予淩瑾的法子。
淩瑾幼時學會寫字後,便經常将心裡話寫到字條上放到一個瓷罐裡存着,直到後來有一次,灑掃的宮人無意打破了罐子,看見裡面的字條後交由了淑妃。
字條上的字都是淩瑾的心裡話,對于宮中衆人自然有些厭惡,言語間無禮了些,也好在淑妃待他沒有不待見,将紙條當着他的面燒了,也未告知皇帝,警惕他今後莫要做這等無禮的事。
事後淩瑾将此事告知了桃花仙,桃花仙便教了他用浸雲墨這一法子。
淩朝歌幾眼看完了信,大緻明白了淩瑾的意思。
有了他之前的暗示,淩瑾對津谷顧氏已經有了懷疑,隻是不知介于顧枝柔,他又會不會好好地查下去。
淩朝歌緩緩地閉着眼,手中信紙無火自燃,很快化作灰燼。
待瞿甯侯案結下,她也可以緩一緩了。
前期替淩瑾鋪下的台階,希望會對他有所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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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如墨查案算是極感興趣,素來都是很認真的,這次雅罂一案,即使自己出了意外無法化作人形,他也一股腦地将案子查清楚了。
可如今要面對的問題卻是:如何告訴皇帝這種兇殘的東西是他親兒子重的而且還用在了他的臣子身上。
白狐的身體躺滿了整個書桌,除了他面前的一沓紙、一支筆和一方墨,剩下的東西都被擠到了地上。
淩笙拿着一張紙,上面寫着剛勁有力的四個大字“當斷則斷”。
淩如墨看他依舊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瞪了他身後那九個暗衛一眼,憤怒地嚎了一聲。
“如墨,那是我兄弟,他不會這麼做的。
”淩笙的唇色顯得尤為蒼白,他低垂着眸子,聲音有些沙啞,“或許他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了,我們再查查。
”
“查個球啊查!
淩蕭那個蠢貨什麼事幹不出來!
”
淩如墨怒地爆了粗口,不經意地說出人語來。
沒等他反應發生了什麼,濃郁的幽紫氣息“轟”地從他體内擴散開來。
屋内的人被震出兩三米,淩笙狼狽地摔在地上,喉間湧出一股腥甜,吐出皿來。
“小笙!
”
淩如墨驚愕地想要靠近,兀地察覺到自己妖丹早已被那一絲魔氣侵染成了魔丹,就連身體也開始慢慢魔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很清楚自己不能靠近淩笙。
淩笙體弱,若是染上了這魔氣,隻怕會出大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笙……”
周身萦繞着魔氣的白狐退了兩步,眼角凝出兩滴液體,轉身便撲出窗去。
“如墨!
”
淩笙想要攔住他,隻奈全身失力,大腦也越來越不清晰。
羽趕緊将他扶起,急問道,“公子,你怎麼樣了?
”
淩笙同淩朝歌與淩如墨相處數月,自身對魔氣也有了些了解,明白空氣裡幽紫的氣息對人體很不利,當即道,“所有人離開後院,不準任何人靠近!
”
“是。
”羽沒有多問,抱起淩笙帶着人迅速退出後院。
書房位于後院中後的位置,距離前院不算近。
淩笙也不知自己是否退出了那危險地帶,取出淩朝歌送的那鈴铛搖起來,并吩咐道,“今日所見,一個字也不準說出去!
”
“是。
”
身後的暗衛應下,他們是靜王府的暗衛,自然遵從靜王的命令,主子不讓說的,便一個字也不會透露。
淩笙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越來越昏沉,卻還是強撐着不讓自己昏過去。
如墨為什麼會那樣,是自己惹怒了他嗎?
但看他當時的狀态,他明顯也是很疑惑自己發生的一切。
淩笙不由得想着他那樣胡亂跑出去會不會遇上什麼危險,也憂心自己究竟能否等到淩朝歌來,隻好抓住了羽的手。
羽看他似有話說,會意地蹲下,将耳朵附上。
淩笙的聲音細若蚊鳴,緩緩道,“待朝歌來了,讓她快去尋淩如墨……”
……
淩如墨一路逃出皇城,身體因内丹不斷湧出的魔氣開始魔化,劇烈的疼痛遍布全身,終于忍不住倒下。
周圍的草木受到魔氣的侵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腐爛。
片刻之後,這處郊野便彌漫起腐朽的氣息。
他不知道,那一絲魔氣分明在妖丹中待的好好的,他也未催動法力,為何會突然爆發?
魔氣改造身體無疑是極痛苦的,再加上妖丹已經化作了魔丹,他連自碎妖丹都阻止不了自己的魔化。
強烈的不甘湧向他,混雜着如絲如針的精神力轟入他的大腦。
他隻覺自己的靈魂似要被撕碎了一般,一個虛幻的影子出現在他的識海裡。
那是一顆巨木,就像他在絕雲山被那古怪的藤蔓帶入一處奇異的空間裡的巨木。
巨木緩緩凝成一張醜陋的臉變大,淩如墨感覺自己快要被碾壓成粉似的,身體的五感慢慢消失,所有知覺都回到自己的識海。
奪舍嗎?
淩如墨想起那古怪的藤蔓,當初淩朝歌将他救回來後他也未多問,更不知那藤蔓對自己做了什麼手腳。
但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狀态是什麼。
所有知覺回到識海,與侵入者一戰,勝,則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敗,則魂飛魄散。
這一戰,誰也幫不了他。
感知到子母鈴響時,淩朝歌還在糾結雅罂一案的進度為什麼會卡在99%,随着鈴聲入耳的還有系統的聲音。
【宿主,淩如墨正在魔化】
“什麼?
”淩朝歌微鄂,沒想到淩如墨竟會魔化,還是他們遇上了什麼事,使得淩如墨不得不魔化?
她緊蹙着眉頭,迅速向着子鈴的方向而去。
不消片刻,她趕到靜王府時,淩笙還未失去意識,但沾染了魔氣的他并不好受,何況近日他過于勞累,身體更弱。
“朝歌姑娘,請救救我家公子。
”羽原本正欲去請太醫,就看見一個人影從門口躍入,看清是誰後不禁心中一喜。
“發生了什麼?
”淩朝歌迅速出手将他身上的魔氣清除,一面詢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