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封戎的說法,這谷底地勢偏僻,又極難到達,應該空無一人。
豈料離開時日太久,再回來時已經多了個鄰居,雖說住得并不真是緊挨着,但谷底就這麼大,況且玉冷溪那人的性格太古怪,桃花覺得就算離他八萬裡都嫌近,更何況,現在兩家的木屋隻有短短百米遠。
玉冷溪這樣的人,桃花有生之年從未遇過,清俊的臉上永遠挂着假笑,嘴角總是彎着,但眼神卻如刀鋒般銳利,如果說封戎的目光仿佛可直達人心,那他的眼神就有如實質,目的就是把人刺穿。
她絲毫不懷疑玉冷溪和封戎淵源及深,好奇心讓她想抓住玉冷溪問個清楚,但抓不抓得住是一回事,他肯不肯說,是另外一回事,何況,她要以什麼身份去問?
昨天與封戎大打一架後,玉冷溪傲嬌離開,卻又在一旁偷聽。
桃花以為他不會再來,畢竟第一次見面就不算愉快。
但有些人,是永遠不能以常理判之。
。
。
“桃花妹子,昨天那野味,是你做的嗎?
”玉冷溪把衣擺塞進腰帶,蹲在桃花邊,心心念念想着昨天從這裡飄過去的香味。
桃花妹子?
?
原來這人除了性格奇怪,還自來熟。
一邊費勁綁着斷掉的凳腿,桃花頭也不回地說:“是我。
怎麼了?
”
“今天,你還做嗎?
”
“不一定,看封戎能打回什麼來。
”
“那我要是帶獵物回來,你能幫我做嗎?
”這話說的有點苦兮兮。
桃花放下手中的活,有點好笑,問道:“你不會自己弄嗎?
”
玉冷溪仍舊是笑,道:“不瞞你說,我在這谷裡五六年了,就是不會做吃的。
”
桃花上下打量着他,冰青色長袍一塵不染,袖口甚至沒有一個補丁,腳上玄色綢面小靴雖有磨損,但仍然潔淨,想來這是個極講究的人,怎麼會連做個吃的也不會。
“那你在這谷裡這麼久,都吃什麼?
”
“谷底有好多果樹,從春到秋都不愁,唯獨冬天麻煩點。
”玉冷溪回答得很是認真。
“你就吃果子啊?
”桃花笑道,“真難為你一個大男人,長年吃素,氣色倒真是不錯。
”
玉冷溪的臉上露出自負的神情:“我們練武之人,主要是就是體内氣皿暢通,葷素無所謂。
”
無所謂你還來蹭肉吃?
桃花忍着笑道:“那冬天你怎麼辦,啃樹皮麼?
”
“有時出谷,也會。
。
。
。
”話未說完,玉冷溪就突然頓住不說。
“出谷怎麼了?”桃花好奇道。
“你不是隐居在此啊?
還會出去?
”
玉冷溪在心裡暗暗抽了自己幾個嘴巴,怪自己一時嘴快,忙道:“嗯,有時會,添置些衣物用品,有時會打打牙祭。
”
桃花點頭,瞧他這周身的打扮,絕不是個窮苦人家出來的,想必隻是覺得一個人住着好玩,但又耐不住性子,偶爾就跑出去玩玩。
“你。
。
。
和他是怎麼在一起的?”玉冷溪往遠處看着,眼神閃爍。
桃花隻看到一個側臉,以為他是在看風景,隻道:“他外出打獵時救了我,我無處可去,就跟着他了。
”
啊。
。
。
不是夫妻。
。
。
沒有家室,倒是件好事。
綁好了凳子,桃花對玉冷溪道:“坐下。
”
玉冷溪正神遊天外,聽到桃花讓他坐下,也未多想,就坐到了身邊矮凳上,還未坐實,就聽咔的一聲,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坐在地上,身下是倒了的凳子。
耳邊聽得桃花慢悠悠的聲音:“哎。
。
。
用綁的果然不行啊。
”
随後便是更為悅耳的笑聲,伴随着玉冷溪的怒吼:桃花!
!
!
晌午吃飯時,桃花将捉弄玉冷溪的事愉快地跟封戎說了一遍,封戎好笑之餘,也訝異玉冷溪那動不動拔刀的性格竟然沒将桃花怎麼樣。
桃花兩手支着腦袋,看着仍然在大口吃肉的封戎道:“我覺得玉冷溪那天并不是有意傷我。
”
這點他也同意,若是有意傷人,桃花現在隻怕已經不測。
“這兩天你走後他就來找我聊天,慢慢地我也會跟他相處了,今天捉弄他也沒火,是個挺不錯的人呢。
”
封戎點頭,那天兩人過招時,僅管他一味下殺手,但玉冷溪卻隻閃避招架,幾乎一招未出。
可見他志不在傷人。
心念一動,桃花忽道:“要是我也這樣捉弄你,你會生氣嗎?
”
“不會。
”
桃花心中暗喜,還沒等笑出聲來,就聽得封戎道:“不會坐。
”
呵。
。
。
就知道他不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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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捉弄玉冷溪把他氣跑,已經過去兩天,玉大俠繃了兩天的冷臉,到第三天終于破功,桃花正在溪邊洗衣時,兩隻死兔子從天而降,砸在她腳邊。
擡起頭,卻看到一臉别扭的玉冷溪負着雙手遠遠站着,頭扭向一邊,故意不看她。
桃花無奈,也不理他,隻當沒看到。
約一柱香後,玉冷溪終于忍不住,期期艾艾道:“那個。
。
。
我打的,你幫我做,咱倆分。
”
桃花洗着衣服,道:“為什麼?
”
“你故意害我摔倒,我都沒找你麻煩!
”屁股摔得着實不輕。
“你還故意劃破我脖子,我不也沒找你麻煩嗎?
”
不提還好,玉冷溪劍眉一豎,急道:“你是沒找我麻煩,那是因為有人當時就找我報仇了。
要不是我身手好,兩條胳膊就早被廢了!
”
桃花擡眼冷笑道:“怪我咯?
”
“也。
。
。
也不是。
”腦中閃過封戎一臉殺氣的樣子,無端打了個冷顫。
何況當日确是自己心下急躁,理虧于人。
隻得放低身段,挪到桃花身邊,支支吾吾道:“請。
。
。
你幫我弄一下,謝謝。
。
。
”
這态度還像話,無視他一臉的糾結,桃花點點頭:“放這吧,弄好我給你送去。
”
玉冷溪聞言大喜,道謝後就一溜煙跑了,乖乖回家等着。
桃花一笑,拎起兔子開始清理。
這才現兩隻兔子都是被利器割開咽喉,傷口窄且深,奇怪的是都是一樣的死法,連受傷位置都是分毫不差。
不由得細想,封戎每次打到獵物就回來,也幾乎是到了晌午。
她知道因為谷底雜草樹木太多,對獵物隐藏很有利,而打獵的人哪怕出一丁點聲響也能驚到獵物。
所以,在這裡打獵,并不比在鹽岩峰容易。
而玉冷溪這一大早就拎來兩隻兔子,傷口鮮皿淋漓,顯是剛死,刀口幹脆利落,出手極快。
足可見那天動手時是故意留手,若是全力一拼,隻怕封戎并不是對手。
這麼一想,桃花便更覺得玉冷溪是個不錯的人,雖然個性并不好相處,但谷底生活有這樣一個鄰居似乎并不是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