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的大門在他身後關上,隔絕了裡面的一切。
一扇門,兩個世界,裡面是地獄,外面是人間。
木香餘光掃見黑紗男出來,忽然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行了,事情辦完,走了,四皇子慢坐,太陽大,别把你曬化了。”
唐焱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你不損我,會死嗎?”
木香眨眨眼睛,對于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她很認真的回答:“會啊!”愛裝的男人,她在想,怎樣的情形之下,才能打破他的這副從容淡定,實在很想看他抓狂的模樣……
想到這裡,她突然又湊了過去,“宋小姐那麼喜歡你,我看着于心不忍,要是我幫她一把,把你辦了,你看怎麼樣?”
她靠的那麼近,唐焱心跳都漏了一拍,可是再一聽她說的話,蒼白的臉,黑的徹徹底底,“你想幹什麼?”
不得不防,這個女人究竟想幹嘛?什麼叫把他辦了,宋雨竹怎麼能辦了他?如何辦他?
木香龇牙笑着,在黑紗男靠近之前,快速說道:“這你别管,反正我準備教她幾招,至于你能不能防得住,那得看你的本事了,從今天開始,你睡覺都得睜着一眼睛哦,否則哪天一覺醒來,發現身邊多了個女子,還是沒穿衣服睡一個被窩的那種,可别怪我沒提醒你!”
唐焱聽的心驚,這個女人莫不是瘋了吧!還是她腦子進水了。
宋雨竹的事跟她有什麼關系?
黑紗男走到離木香十步遠的地方站住,黑紗重新蓋住臉,似乎跟之前沒什麼兩樣,“我辦完了。”
“那就走吧,有的人,活的生不如死,這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這話她之前也說過,在黑紗男來刑部大牢之前。
一刀宰了,不讓他多受罪,那是便宜他。
蔣榮身上人命案子,她派人偷偷去查過,也知道發生在黑紗男身上的事。
說實話,她看上黑紗男的輕功了,除此之外,他身上并沒有别的可取之處。
唐焱目送他們離開,直到木香走出刑部大門,他也沒開口說什麼。
嘴上不說,心裡卻在盤算着,要不要把那個宋雨竹送的遠遠的,好讓木香這個女子無機可乘。
但是送走了一個,還會再來第二個。
不行,他得想個萬全之策,再不能着了她的道。
她的想法跟尋常人不同,誰知道她背地裡還會搞什麼鬼。
一想到某天一睜眼,看見宋雨竹……
唐公子的潔癖病又犯了,旁人近他身邊兩尺之内,他渾身就會起雞皮疙瘩。
要是宋雨竹那個女人真被送上他的床榻,天哪!後果他不敢相像。
木香跟黑紗男離開刑部大牢,坐的是馬車。
嚴忠跟王德負責趕車,英殺因為受傷,被木香命令在府裡休息,大飛跟周大憨被調了過來。
有了上回的刺殺事件,赫連晟能不緊張嗎?
單林淵另有任務,他接管了木香的消息信息渠道,也就是用來聯絡消息的聯絡站,通過牛子衿,木香已經控制了京城的丐幫,說的不好聽,她快成丐幫幫主了。
兩個月之後,就是換屆選舉,到時南晉各地,以及其他幾國分部的頭頭,都會聚集起來,但不在京城。在這裡風險太大,木香讓三老通知下去,地點就選在泉城。
那個地方流動性較大,泉城城區的面積也大。四通八達,再是方便不過。
如果她能順利當選,會在單林淵跟王德之間選一個總領,幫中事務。
周大憨訓練非常刻苦,反正他這個人也較單純,跟元瞳一樣好騙。
隻要有吃的,讓他們離開,背叛,都不可能。
她手中握的産業跟幫派越來越多,部下更得用心培養。
隻要将他們培養出來,以後她就不用太操心了。
蛋糕坊已經交給胖妞,木工坊的生意,也由長生打理。
黑紗男本不想坐進馬車,他不習慣跟這個女人坐的那麼近。這個女人于他來說,太危險了。
可如果不是他,今日他也無法親眼看着蔣榮下死牢。
這一份情,他欠了她。
肯定是要還的,從一開始,他便知道,這個女人是有目地的幫他。可是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兩人在馬車裡沉默着,黑紗男靠着門口正危正襟的端坐着。
長長的黑紗将他遮住了,似首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黑色之中似的。
木香曲着一支手,遠遠的看着他,頭随着馬車的晃動,有節奏的點着。
“不打算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馬車走了一段距離,她突然開口了,“算起來咱們也見了好幾次,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好像怪不對勁的。”
黑紗男隐在袖中的拳頭微微攥起,像是猶豫,好一會才擠出話來,“過去的一切,我不想再提,你對我有恩,你需要我為你工作多久!”
木香訝異于他的坦誠,夠直接的,她喜歡。
當然了,這種話想想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能說出來。
否則家裡那位爺,定然要吃醋死了。
“你也沒地方可去,不如就留在我這兒,我這個人很明主的,對屬下也好的不得了,你瞧瞧外面那幾位,他們都是我高薪挖來的,不需要簽賣身契,我也不強迫,隻要對我忠心,不背叛,絕無二心,我這個人還是很好說話的,以後你定然有大用,怎麼樣?”先以利誘之,這是她的一貫策略。
多麼好的條件,是個人都不該拒絕吧!
但是黑紗男的情況不一樣,心死了,給他再好的條件,他也不在乎。
“你先看看我的臉,再決定要不要留下我吧!”這是他猶豫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
從前他的臉給他帶來的隻有災難,現在,臉毀了,看着一定很恐怖,他不确定這個女人能忍受得了。
他不再說話,而是一把掀了頭上的鬥笠。
一張皿肉模糊的臉,呈現在木香眼前。
眼前明亮了,他卻不敢擡頭看木香。旁人驚豔,貪婪的眼神,他看多了。
現在,他的臉毀了,一定很可怕,說不定她會厭惡,也會因此不再想看見他。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帶着娘子的骨灰,離開南晉,永不回來。
木香的确是盯着他的臉看,但眼裡的神情,卻不是他以為的,或驚豔,或厭惡,或恐懼。
統統都不是,她看了半天,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好好的一張臉,幹嘛要毀了,太可惜了!”
“我是男人,要那麼漂亮做什麼,這張臉隻會給我帶來不幸,如果不是它,我現在也不會淪落至此,現在它毀了,我也就解脫了,你要是還想我留下,以後我會戴面紗,不會讓你看見這張臉。”
木香冷哼道:“再漂亮的臉,也是皮囊,你之所以深受其害,那是因為你不夠強,如果你夠強,又怎會淪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說到底,你家人的死,也是你間接造成的,在你發現自己容貌過異的時候,就該想到的,不是嗎?”
黑紗男猛然擡頭看她,“我的錯?”
是這樣嗎?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想過。
在事情發生之後,他想到的隻有找蔣榮報仇,因為是他害死了他的家人,難道他不該死嗎?
為什麼這個女子會說是他的錯,當初他爹娘發現他容貌過于惹眼,曾将他送去拜師學藝。
當時,師傅說:“尚彥,你不适合修習内功,學武的初衷是為了防身,所以師傅教你輕功,在危急關頭,能保護自己這就夠了,免造殺孽。”
聽了師傅的話,他隻學了輕功,難道他錯了嗎?
木香掏了手帕給他,“雖然現在你的臉毀了,但是呢,你沒發覺,即便劃了一道長長的傷疤,你的臉依然很美,所以,為了以後不再受人欺淩,我給你個機會,加入我的衛隊,看見外面那幾個,曾經跟你一樣,有這樣那樣的問題,而且在加入衛隊之前,他們幾乎沒什麼實力,但是你看看現在,誰敢在他們面前造次!”
好像是為了配合她的話,馬車外,一輛裝糧食的闆車大概是因為堆的太高。在路人的驚呼聲中,糧食朝着木香的馬車這邊倒了。
嚴忠反應也快,勒緊僵繩,制止馬兒再往前。
與此同時,周大憨甩着膀子沖上去。
隻見他咬緊牙關,擡高雙手,用臂力撐住了倒塌的箱子。
這箱子光用眼睛看,怎麼着也得有個好幾百斤。
而他,就這麼硬生生的用自己的手臂頂住了。
這不是大力士是什麼?
瞧瞧他粗壯的雙腿,跟木樁子似的,穩穩的立于地上,紋絲不動。
周圍的百姓發出贊歎驚呼聲,緊接着,又見他慢慢的挺起腰,将歪倒的箱子頂回了原位。
那老闆從另一邊轉過來,他沒搞清狀況,一看附近的百姓都圍着他的馬車,還以為他們要搶糧食呢,冷眼瞪着周大憨,“你是誰?别想打我家庭糧食的主意,一看就是個窮鬼,快走開!”
他像趕蒼蠅似的,揮手趕人。
周大憨是個老實人,又一向受欺負慣了,他沒有為自己辯解,老老實實的回到主子的馬車邊。他想着,還是自家主子好,外面的這些有錢主子,太難伺候了。
大飛的身形跟周大憨比起來,要瘦多了,但是站在那米鋪老闆面前,是俯視,而不是平視,“我們就是窮鬼,怎麼着?你是富人嗎?沒看出來,看在你這樣反感我家兄弟出手幫忙的份上,我給你恢複原樣好了,接着!”
他突然繞到另一邊,提氣,猛的拍出一掌,擊在木箱子上。
隻聽吱呀一聲,車箱又朝着原先的方向倒下來。
“我的糧食……”那老闆一看着車箱子就要倒下,吓的魂飛魄散,下意識的伸手去接。
可是他哪接得住,連人帶箱子,一起砸在地上,他也被糧食埋了,隻露了個頭出來。
大飛拍拍手,走到他面前,“這回滿意了吧!”
在他走回馬車邊時,周大憨龇牙笑了,露出兩排潔白的大闆牙,“謝了!”
“謝什麼?我是怕你給主子丢臉,那位要是生氣,後果可是很嚴重滴,知道不?”大飛向後瞄了眼車簾。
王德樂呵呵的說道:“該教訓的人,不必對他手軟,否則他以為你好欺負呢!”
周大憨不好意思的抓了下頭,“俺是怕給主子添麻煩。”
木香收回視線,“看懂了沒?”
尚彥點了點頭,“好,我跟着你,要怎麼訓練,你隻管說就是,别人能扛住的,我也能。”
雖然他對活着已經不抱希望,但是也不能白白的浪費生命,否則死了之後,無顔面對他的家人。
木香滿意了,“這才像個男人講的話,其實你師傅沒說錯,你的确适合修習輕功,但你的輕功練的也不怎麼樣,看看你的鞋,什麼時候走路鞋上不沾灰,就說明你練到家了,另外,我會寫一份計劃書,讓人拿給你,到時會有專人訓練你,你傷上的傷不緻使,這種時候,你也不适宜留在京城,即刻就去軍營,在那裡你可以好好靜一靜。”
“多謝夫人,”尚彥這話是由衷說的,臨下馬車時,他說了自己的名字,也算是認同受她的支配。
蔣榮的審訊進行的并不順利,一直拖了一個月,還是沒有定奪。
不清楚誰在中間使力,蔣振庭無法将蔣榮從水牢裡救出來,刑部尚書荀達也判不了蔣榮的罪。
能做證的人,要麼就是反口,要麼就是死于非命。
其實一個關鍵人物:蘇秀。
她是受害者,荀達沒有收押她。在案發三日之後,這女人竟然投奔到青樓去,做了專職的青樓女子。
這一個月裡頭,還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唐墨大婚了,同時娶了一位正妃,兩位側妃。
為了彰顯一碗水端平的處事标準,正妃在服飾跟規矩上,與側妃不同。
在新人邁進喜堂的時候,唐墨與正妃執手相扶,兩位側妃,在嬷嬷的攙扶下,一同拜堂行禮。
不止如此,當晚的新婚夜,唐墨也得與正妃同房。
其實與誰同房,唐墨并不在乎,那夜他是一個人,獨自在房頂上吹着冷風,喝着酒,熬過去的。
大婚的時候,木香跟赫連晟當然得來。
唐墨在拜堂的時候,誰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盯着木香看,站着不動,盯着她看了好久,周身籠罩着一層莫名的哀傷氣息。
直到赫連晟站出來,擋住他的視線,唐墨才在管家提醒下,轉開視線,看向供桌上那對大紅喜燭。
還有件不大不小的事,聽說宋侍郎家的小姐已經搬進四皇子府了,是主動還是被動,這就不知道了,反正據木香的線報上說,唐焱已經閉關多日,除了管家跟唐鑫之外,誰也不見。
在一個月之後,京城來了兩位貴客。
蒼瀾前來和談的大皇子司空拓,還有一位燕國的二皇子,現今的燕國太子,軒轅恒。
木香的肚子到了六個月,已經很大了。可她除了不太方便彎腰之外,其他的行動,可以說,毫無影響。
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每天清晨,跟着兩位老爺子打太極,練習吐氣歸息。
吃過晚飯,跟着赫連晟到府外逛上一圈。
蔣振庭因為蔣榮的事,已經煩不勝煩,暫時顧不上要她的性命,也算偷得一份空閑。
她懷着雙生子,赫連晟便改了計劃,加派了一名主将,去了邊關。
既然司空拓進京,邊關暫時,不會有大事,除非那老家夥不想要兒子了。
司空拓跟軒轅恒是公開進京,一路招搖而過。
司空拓沒什麼好看的,跟南晉打了這麼久,百姓對司空這個姓氏恨透了,盡管司空拓長的還算可以,标标準準的美男子,但跟軒轅恒的名号比起來,這位仁兄,就隻剩渣了。
唐皇在宮中設宴,款待兩位貴客。
唐墨帶着正妃,唐焱帶着唐鑫,赫連晟原本不想帶木香進宮,怕她被人氣着,傷身子。
但木香閑不住啊,一聽說有熱鬧可看,十頭牛都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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