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
”蕭徹遞上兩張紙巾,關切問道。
蘇娜紅着眼睛,泣不成聲道:“老師,老師……去世了。
”
蕭徹輕輕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好一會兒,蘇娜情緒才漸漸平複下來,斷斷續續說着老師的訊息。
是傾訴,又是發洩。
蘇娜口中的老師,是她的博士生導師,華清大學的教授,叫麥華輝。
麥教授是國内生物醫學領域的權威,長期擔任華清大學、中海大學、鵬城大學等幾所一流大學的名譽教授,稱得上是國内首屈一指的學者。
蘇娜跟着麥教授讀博士研究生,幾乎是被老教授當成接班人培養的。
隻不過,大概半年前,麥教授不知發了什麼瘋,給門下所有弟子都發了畢業證,趕走了。
現在,才過去半年,麥教授就去世了。
麥華輝?
聽到這三個字,蕭徹隐隐感覺有點熟悉,搜索記憶,仔細想了一下,蓦然想起一個人影。
在自己回國飛機上,那個被SK虐殺至死的教授,好像就叫麥華輝!
他竟然是蘇娜的老師?
想到這裡,蕭徹眉頭皺的更深。
蕭徹很熟悉SK的行事風格,不達目标決不罷休。
麥教授手裡有他們需要的研究成果,現在麥教授死了。
這幫人,肯定會調轉槍口,調查麥教授身邊最親近的人。
蘇娜,肯定也在調查範圍内。
甚至,他們有可能會對蘇娜出手。
蘇娜擦幹眼淚,紅着眼說道:“老師……老師現在在火葬場,我要去中海。
”
“我陪你去。
”蕭徹深吸口氣,臉色凝重道。
蘇娜輕輕點頭。
兩人飛快收拾東西,輕裝簡行,直奔中海而去。
臨出門的時候,蘇娜給妹妹蘇菲留了張紙條,蕭徹則是背上個書包,把那二十萬現金裝在包裡。
蘇娜看了他一眼,嘴唇動動,倒是也沒說什麼。
這些錢,本來就是蕭徹的,他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淡水鎮交通還是很方便的,兩人很快踏上前往中海市的大巴車,一個小時後,轉了一次車,便是到了火葬場。
時隔半年,當蘇娜再次看到麥教授時,恩師已經被裝在骨灰盒子裡了。
看到骨灰盒子上那張黑白照片,蘇娜壓抑了一路的情緒,再也忍不住,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不住抽噎着。
蕭徹繼續安慰,眼角餘光不住打量着周圍幾個人。
一個穿制服戴袖章的男人,滿臉橫肉,應該是火葬場的員工。
一個破洞牛仔褲的青年,蹲在一旁吧嗒吧嗒抽着煙,吊兒郎當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還有一個面目方正的男人,白淨的臉色漲的通紅,滿是窘迫。
這什麼情況?
蕭徹眼神疑惑。
就在這時,那戴袖章的男人開口道:“喂,先别哭啊,你們幾個趕緊商量一下,誰把錢先給結清了,我勒個草,一個個看着人模狗樣的,到出錢的時候,淨裝孫子。
”
蘇娜呆了一下,喃喃道:“什麼錢?
”
袖章男沒好氣道:“你說什麼錢?
火葬費啊!
霸王餐吃到火葬場來了,我勒個草!
”
蘇娜眼神微寒,不由看向那個面目方正的男人,輕聲道:“方師兄……怎麼回事?
”
方師兄尴尬笑笑,指指蹲着抽煙的那個吊兒郎當的青年,歎氣道:“蘇娜,我實話說吧,我們都是被他打電話通知過來的,這是麥老師的遠房侄子,麥大龍,他是被警方通知過來的。
”
“上午,咱們不少同學都過來了,一聽說要出錢,都跑了。
我……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現在還在找工作……我身上就幾千塊錢……”
麥大龍站起身來,大步朝這兒走來,長長噴出口煙霧道:“我說,我和這位便宜堂叔真不熟,幾輩子沒聯系過了。
娘的,那幫警察屬狗的,這都能找到老子頭上……”
頓了頓,麥大龍掐滅煙,又道:“我不是不講理的人,雖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可死者為大,
又是我家長輩,我要有錢,麻利兒就出了,可我他麼真沒錢啊,窮的都要去賣屁股了!
我是沒念過書,你們這幫博士生,國家高級人才,不至于這麼扣扣索索吧?
”
方師兄臉色更紅,深深低着腦袋,簡直要埋在褲裆裡了。
看到這一幕,蕭徹算是明白過來,拉拉蘇娜的胳膊,沉聲問道:“麥教授沒家人?
”
蘇娜咬着嘴唇,深深看了蕭徹一眼,搖頭道:“沒有,老師一直沒有孩子,師母五年前去世後,他也沒續弦,我聽說,老師資助了幾所希望小學,每個月的工資都捐了出去。
”
蕭徹微微有些驚訝,倒是沒想到,還有這種學者,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淡淡的敬佩。
“這個錢,我們來出?
多少錢?
”蕭徹看向那袖章男,幹脆利索的說道。
聽到蕭徹的話,方師兄和麥大龍,都是微微舒了口氣。
袖章男哼了一聲,遞過張單據來,撚着手指道:“火葬費一萬八。
要陰宅不,連陰宅一起買,給你們打九八折。
”
蕭徹嘴角抽搐,這也能捆綁銷售?
還能打折?
沉默片刻,蕭徹繼續問道:“陰宅多少錢?
”
“最便宜的單間三萬八,一室一廳六萬六,帶花園八萬,最豪華的兩室一廳十萬八……”袖章男唾沫星子亂飛,飛快介紹道。
聽到這話,幾人都驚呆了。
難怪網上常說大城市人死都死不起,還真是。
見蘇娜臉色越來越難看,蕭徹一把抓住袖章男的胳膊道:“行了,别說了,就那個最豪華的,現在去交錢。
”
蕭徹包裡還裝了二十萬呢,都是李牧貢獻的,花别人的錢,蕭徹半點不心疼。
麥教授這輩子就死這麼一次,還是弄個豪華的比較好,不然老爺子不高興了,托夢找自己麻煩怎麼辦……
“好嘞,您刷卡還是付現?
”袖章男眉開眼笑,不住贊歎道:“還是這位爺仗義,您再加多一千塊錢,花圈果籃哭喪墓碑,我都給您包圓兒了。
”
蕭徹拍了他一巴掌,沉聲道:“哪那麼多話,信不信老子挖個坑把你埋了?
”
袖章男讪讪一笑,帶着蕭徹去交錢。
看着蕭徹的背影,蘇娜眼神溫柔。
這種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着實很舒服,讓她有些上瘾。
蕭徹和袖章男朝财務處走去,沒走出幾步路,迎面走來兩道人影,蕭徹眼睛不由一亮。
一個美女,可以打十分的美女。
她看上去二十剛出頭的樣子,一身白裙子,身材纖細高挑,五官柔弱精緻,典型的蘇杭美人。
尤其是那股清麗脫俗的氣質,最是讓人心動。
隻是,她白皙的胳膊,挎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老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多了,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兩顆大金牙閃閃發光。
蕭徹撇撇嘴,好白菜都被豬拱了。
然而,下一秒,蕭徹臉色微微一滞。
隻見那白裙姑娘看着金牙男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咬牙道:“王老闆,就是這裡,你幫我交錢。
”
金牙王老闆哈哈一笑,拍着滾圓的肚皮,随手甩出張金卡,豪爽道:“沒問題,拿去刷!
密碼是585858。
”
白裙姑娘木然接過卡片,呆呆走到袖章男面前,小聲道:“大叔,我有錢了,我來給麥老師交費。
”
說着,她眼圈一紅,差點哭出來。
看到這邊的情況,方師兄和蘇娜飛快跑過來,蘇娜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裙姑娘,急道:“婉瑜,你這是幹什麼?
”
見到蘇娜,白裙姑娘臉上頓時多出兩條淚痕,撲到她懷中,哭道:“娜娜姐,他們都不管老師,我……我也沒錢,就……就去找了王老闆。
”
蘇娜陡然明白過來。
這個白裙姑娘叫蕭婉瑜,是麥教授資助過的學生,一直被麥教授當成親女兒看的。
蕭婉瑜也很争氣,考上大學,現在在中海戲曲學院讀大二。
小姑娘人長得漂亮,又多才多藝,乖巧玲珑,向來是麥教授的心中寶,比親生女兒還親。
沒想到,為了交清這筆錢,她竟然去找了個老男人。
一時間,蘇娜看向蕭婉瑜的眼神中,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該有多大的勇氣,才能舍棄自己的青春和明天,去做這種事?
這姑娘,真是太傻了。
傻的讓人心疼。
“你!
你!
傻姑娘!
”蘇娜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卡,用力丢給那金牙王老闆,厲聲罵道:“滾,你給我滾!
帶着你的臭錢滾!
”
王老闆閃避不及,金卡砸在臉上,他臉上的肥肉抽搐兩下,眼神瞬間陰沉下來,森然道:“小姑娘,别多管閑事,信不信老子嫩死你!
”
說着,他便是伸手去拉蕭婉瑜的胳膊。
他胳膊剛伸出,還沒碰到蕭婉瑜,整個人便是如同被卡車撞到,仰頭後摔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慘叫連連。
是蕭徹一腳把他踹飛了。
大概明白事情原委,蕭徹和蘇娜的反應是一樣的。
蕭婉瑜為了安葬恩師,竟然甯願自己陷入火坑,是個好姑娘。
好姑娘,都該被寶貝。
蕭徹有點喜歡這小姑娘了。
見到蕭徹出手,蕭婉瑜驚呼一聲,眼神不由有些畏懼。
“别怕,别怕,這是蕭徹,我朋友。
别看他又醜又兇,其實是個好人。
”蘇娜輕聲安慰道。
蕭婉瑜看看蕭徹那張冷酷有型的臉,嘴唇動動,眼神眨巴兩下,輕輕說道:“蕭大哥一點都不醜,蕭大哥真帥。
”
蕭徹得意的白了蘇娜一眼,笑眯眯道:“還是婉瑜有眼光,乖,以後蕭哥罩着你,有什麼事,直接和我說。
”
蕭婉瑜臉上總算露出一點笑容,猶如一朵悄悄綻放的含羞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