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滿懷期待的看着薛紹,他當真會應允陪同本宮前去射獵嗎?
還是,僅僅是哄我開心而已?
薛紹微然一笑,拱手道:“殿下,若要射獵須得準備充分。
大明宮後方的皇家禁苑結連終南山脈,方圓廣袤叢林茂密,其中或許就有虎豹豺狼這等猛獸。
公主若是想去射獵,須得多帶甲士以為護衛,并事先将獵物圈圍、阻止猛獸入侵。
這大小的事情若是沒有三五日時間,是無法準備妥當的。
”
“你竟了解得如此清楚?
”太平公主略微有點驚訝,“本宮雖然從未去過禁苑射獵,但時常聽到父皇與皇兄們議及此事。
聽來,倒和你說的差不了多少。
”
薛紹呵呵的笑,這些我當然是從史書、從安小柔那裡了解到的。
“公主殿下若是真想去禁苑射獵,還須得征同皇帝陛下與天後娘娘的同意。
”薛紹說道,“若無二聖鈞命之恩準并撥于甲士護衛,微臣縱然是有心相陪也是萬萬不敢擅作造次的。
”
“此事好辦,我去求得母後同意便是!
”太平公主已被勾起莫大的興趣,很自然的就順着薛紹的思路在走了,心情美麗的嫣然笑道,“薛紹,着你五日後陪伴本宮前去獵射,你可不許再行爽約噢!
”
“微臣向來守信。
此前從未爽約,現在不會,今後也不會。
”薛紹拱手微笑道。
太平公主不由得心花怒放,小手兒在大椅扶手上拍了一拍,信誓旦旦道:“如此,一言為定!
”
“驷馬難追。
”薛紹正色的拱手,又道:“公主殿下,微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
“說來聽聽。
”太平公主的心情更加美麗起來,這個壞人好像從都不怵怕本宮、也從未提及任何要求。
今日他卻會開口對本宮有所請求,真是難得。
薛紹道:“微臣有一同族兄弟,現于羽林衛當職,姓薛名楚玉,乃是名将薛仁貴之子。
微臣久聞薛楚玉武藝精良弓馬娴熟深得薛仁貴之真傳,若去禁苑射獵,此人大可随行助興。
以他的武藝造化,到時定然收獲頗豐,公主殿下必能更加盡興。
”
“薛楚玉?
”太平公主念叨了一聲,“本宮記下他的名字了。
如若母後恩準本宮前去禁苑射獵,必有此人從旁相随!
”
“謝公主殿下。
”薛紹拱手拜謝。
今天的目的,達到了。
“五日後辰時初刻,大明宮,玄武門。
”太平公主眼神深深的看着薛紹,“你可不許忘記了!
”
“微臣,定當準時赴約。
”
看到薛紹答應得如此斬釘截鐵,太平公主的心情不由得一片大好,早忘記了初時的怏怏不樂,“本宮賜你一席,來陪本宮一同欣賞拔河!
”
“公主殿下請恕罪。
”薛紹拱手一拜,不可事事遂她心意,不然“調教”從何談起?
于是道:“微臣為了盡快安頓好家生,以便五日後能夠準時赴約陪伴公主殿下前去射獵,微臣還得回家好生操持一番。
還請公主殿下準許微臣先行告退。
”
太平公主方才心情美麗了一點又被拒絕,不覺有些懊惱,“那些許的家務小事,還需得你親自操持嗎?
你府裡就沒個管家下人不成?
”
薛紹笑道:“微臣雖有三兩幫随,但遠不如公主殿下想像的那樣人多勢衆。
下人辦事不力,諸多事務還需得微臣親自操持。
比如說,微臣的燒尾宴該要如何來辦,需得要宴請哪些賓朋,就需得微臣親曆親為,如此方顯誠意。
”
“燒尾宴?
”太平公主一聽又動了好奇心,“本宮早已多次聽聞,大臣将軍們如若升官左遷了,便要擺起燒尾宴來宴請同僚以示慶賀,本宮卻從未有幸參與過。
薛紹,你敢請本宮去參加你的燒尾宴嗎?
”
敢?
太平公主的這個用詞,讓薛紹和在場的宦官宮女們都覺有些逗趣。
“公主殿下金枝玉葉,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貴客,若能大駕光臨微臣的燒尾宴,微臣當然是受寵若驚。
”薛紹道,“隻怕寒舍簡陋飲食粗鄙,到時将要委屈了殿下。
”
你也會受寵若驚?
太平公主心裡美了一美,滴溜溜的轉了轉眼睛,笑容之中添了一絲詭奇神色,“本宮,需得考慮一下!
”
“微臣靜候佳音。
”薛紹不喜不憂的拱手而拜。
“既然你有要事在身,本宮也就不留你了。
”太平公主好似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你且去吧!
”
“微臣告退。
”薛紹也不多言,拜别之後轉身而走,大步流雲頭也不回。
馬球場中的拔河正進行得熱火朝天,可是太平公主全然無心欣賞,一雙眼睛就盯着薛紹離去的方向,視線越過了熱鬧的馬球場,眼神就像是粘在薛紹的後背上,一直目送他走出了宮牆的轉角。
“殿下,薛公子已然走遠了。
”貼身侍婢小聲的道。
“本宮看到了,要你來說嗎?
”太平公主倒也不怕在自己的心腹面前難為情,心情美麗的巧倩一笑,“你說――為何本宮一見到薛紹,心情就會變得特别好呢?
本宮方才分明愁眉不展的,往日裡最愛的拔河也提不起興緻來;現在卻覺得看什麼都順眼了。
這是何故?
”
“大抵是因為,薛公子長得特别好看。
”貼身侍婢笑嘻嘻的答道。
“是嗎?
”太平公主連眨了幾下眼睛,一雙略帶稚氣的漂亮大眼睛裡,靈氣奕奕,“那他見了本宮,會否心情變好?
”
也是難為太平公主了,在皇宮裡長到這麼大剛剛到了情窦初開的年齡,除了自己的父皇和皇兄,就沒怎麼見過兩條腿的大活男人。
“奴婢分明看到,薛公子離去之時面帶笑容步履輕盈,想來是心情頗佳。
”貼身侍婢拐着彎的拍起了馬屁,這話可比直接稱贊“公主殿下貌若天仙”管用多了。
太平公主果然喜笑顔開,“賞!
”
……
薛紹出了宮,騎上馬直接去了西市,當然不是去花街柳巷尋歡買醉,而是去了馬肆。
大唐尚武,民間不禁兵器準養馬匹,二者經常是同在一處販賣。
過幾日就要去打獵,薛紹總得置一身合适的行頭。
橫刀漢劍這些倒是漂亮,但是目前薛紹完全用不趁手;弓,以往喜好風流的薛紹倒是練過,但論其水平不過中等,比起一般的軍隊士卒來說或許都有差距,至少是比不上月奴。
既然早已立志從戎,薛紹打算趁這次應付打獵的機會,現行打造一套自己能夠用得趁手的兵器。
馬肆占了西市的很大一塊,有很多賣馬的商戶,遠遠就能聞到濃厚的馬糞與料草氣味。
這裡有許多的胡人做生意,最多的就是來自于關隴一帶的突厥、鐵勒與回纥人。
各式的語言與民族服裝在這裡交相輝映,偶爾還能看到碧眼高鼻大胡子的西域昭武九姓胡人和來自于遙遠大食的阿拉伯人。
大唐實興開放的國策,對各民族的宗教信仰都予以承認和肯定,對他們的服裝、語言、文化和生活習慣都保持尊重的态度。
長安這裡常年聚集了大量的胡人定居,如果能夠取得大唐的“居民資格”穿上大漢民族的服裝,對諸國胡人來說将是莫大的榮耀。
很多前來大唐求學、經商甚至代表國家來擔任使者的外國人,都孜孜以求的想要定居長安――這比現在謀求一張美國綠卡還要困難,并且光榮。
薛紹先在賣馬的商家馬廄裡逛了一圈,還真的見到了傳說中的、來自于西域大宛古國的汗皿寶馬。
不過他沒有買,太貴了身上帶的錢遠遠不夠。
一匹汗皿寶馬賣到二百兩黃金,就算是對薛紹這樣的貴族來說,也是不菲的價錢。
如今的大唐以開元通寶制式的銅錢做為交易貨币,因為鑄币成本過高加上近年來經濟飛漲、胡商外貿興旺導緻銅錢大量外流,銅錢變得供不應求。
于是也用絹帛或鹽做為中間物,實興以物易物。
做為貴金屬的金銀雖然不直接參與流通,但也具有貨币功能。
就目前的長安來說,一兩銀子可抵一貫(一千文)銅錢,一兩黃金可抵七兩白銀。
一匹大宛馬賣到二百金,那就是一千四百貫,換作開元通寶是一百四十萬枚,得拖好幾車!
長安物價本就較貴,糧肆标價“鬥米十文”,大唐的一鬥米約有十二斤,折算下來一個銅闆相當于三元左右人民币的購買力。
大唐時代的名馬就像是現在的名車一樣,薛紹牽着一匹價值六七十貫的突厥三花馬招搖過市,已經算是夠“拉風”的了。
畢竟馬匹是軍用物資,大唐雖然準許民間養馬,但薛紹所騎的這種突厥良馬更多的是出現在軍隊裡。
一匹大宛馬賣到一百四十萬錢,相當于四百多萬人民币――這還不是純種的汗皿寶馬。
有句話拿到這裡來說也算相宜,不到長安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去西市不知道自己有多窮。
逛了一圈馬肆下來,薛紹真心覺得――原來我是個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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