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永麟和上官鼎鼐在四川地區采取積極自救的時候,由朝廷派往成都府的第一批援軍首先由秦州派出,來人是秦州的兵馬都監曹二虎,這人生得方面大耳,體型臃腫,一杆普通兵卒常用的二十多斤的槍都提不起來,偏偏這些年官運亨通,隻因為靠他手下的一個低級副尉。
他叫‘潑韓五’,長得高大魁梧,風骨偉岸,目光敏銳如電,在襁褓中已能轉盼四顧,據說他出生的那天傍晚,‘有光芒出屋間’,鄉鄰以為失火了,紛紛拿出汲水的工具與瓦罐木盆前去救火。
他嗜酒豪放,性格直爽,摯勇絕人,有時亦有些出格,他做事做人往往不遵常規,潑辣好動,愛打抱不平。
這不,他剛剛收服了一匹野馬,來不及給這匹好馬準備新的鞍鞯,便迫不及待的跨在馬駒上驅馳起來,風聲在耳畔呼呼作響,讓人弄不清楚到底是這一人一馬在前進,還是身旁的一切在倒退,座下野性難馴的馬駒似乎想把他從背後甩出去,往前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潑韓五’豈不知道這畜生的意圖,相比較以前他纏鬥的那條渾身滑溜溜的大蟒蛇,這匹野馬太小兒科了點,他緊緊的用腿肚子夾着馬肚子,隻是随着野馬的奔跑,馬背與他的胯下相連的部分越來越多的油汗,為了熬住野馬的火烈性情,‘潑韓五’也發了狠,趁着間隙将懷中的一條汗巾拿出來之後,朝馬眼蒙了上去,他這次完全是和它死扛上了,看誰最後累死誰?
‘潑韓五’是戰國時代韓國人的後裔。
春秋時晉封韓武子于韓原(今陝西韓城縣),其後世代為晉國大夫。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韓與趙、魏分晉,列為諸侯,封地在今天河南西北部與陝西東部一代。
其地險要,蘇秦就稱贊它具有鞏洛成臯之固與宜陽商阪之塞。
但由于緊鄰虎狼的秦國,在秦始皇吞并關東六國中,韓首先被秦國吞滅。
秦始皇嬴政十七年(前230年),吞滅韓國時,韓國人四散奔逃,有一支渡過黃河來到陝西西北部。
他們以國為氏,這就是‘潑韓五’的祖先。
韓氏到這個朝代,已經在此地生息繁衍了一千二百多年。
‘潑韓五’今日某些性格的形成,可以說是從祖上傳下來的。
曾祖韓則,世代生活在家鄉,以俠義聞名。
家中富有資财,經常出錢幫助貧窮人家治病抓藥,鄉裡人自然很感激韓則,隻是傳到‘潑韓五’這一輩的時候,家裡已經變得一貧如洗,甚至連‘潑韓五’請教書先生的錢都付不起了,所以他混到十多歲娶親的時候,大字不識幾個。
在‘潑韓五’五歲時,家裡來了一位既懂三教九流、天文地理,更兼精通相面拆字、蔔卦扶乩、奇門遁甲、陰陽風水的江湖‘異人’。
原來‘潑韓五’的奶奶過世沒多久,靈柩還未入土,韓家上下哭哭啼啼,披麻戴孝,好一番悲痛欲絕的凄厲景象。
‘異人’長得颀長清癯,頭發胡子全白,配上他穿的那身漿洗得發白的長衫,加上手上捏着的那把須白佛塵,越發顯得仙風道骨,頗有一副世外高人的高深莫測模樣:“山人雲遊湘鄉,見離此不遠的少陽山,有一處吉壤,這塊地,全縣沒有任何一人有此福分,唯獨韓府的老太太福壽雙全,可配葬在那裡,故山人特來告知韓俠士。
”
韓父本來就喜結交江湖上有真本事的那些奇人,聽對方這麼一說,疑雲盡消,等對方見禮後,領對方進入一間相對安靜點的内室,讓丫鬟送上了香茗,彼此盤腿于塌上,促膝長談起來。
“先生貴姓?
”
“活的太久,我都不記得我真實的姓名了,别人都叫我無塵,你也可以和别人一樣這麼叫我。
機緣彙聚,我與曾祖生前有過一番交情,曾受過他的恩惠。
”
韓父大驚,和曾祖同輩的,再怎麼也算是自己的長輩,他連忙從塌上跳下來,慌慌張張的向無塵道長唱喏道:“晚輩剛剛有冒犯之處,還望先生恕罪。
”
“現已入了三伏,酷暑難耐,不及早下葬,對死者,生者其實都不大好。
”
“世叔,我們何嘗不知道呢,隻是鄉裡的地仙遲遲還沒給消息,我們也不敢貿然動先母的椁棺。
”
“尋常地仙,不過混口飯吃而已,哪裡識得真正的佳城吉壤。
”
“誠如先生所言。
鄙人早先本不信地仙,家父生前亦不信三姑六婆、巫師地仙。
”
“混飯吃的油嘴地仙,固不值得相信,但風水地學卻不能不信。
”無塵道人正色道,“當年赤松子将地學正經《青囊經》三卷授黃石公,黃石公又将它傳給張良,張良廣收門徒,傳之四方,造福人類。
其中卷《化機篇》說得好,‘天有五星,地有五形,天分星宿,地列山川,氣行于地,地麗于天,因行察氣,以立人紀。
’地氣天文本為一體。
人秉天地陰陽二氣所生,豈能不信地學?
地學傳到東晉郭景純先生,他著《葬書》,将地學大為發展,并使陰宅之學更臻完善。
《葬書》上說,‘占山之法,以勢為難,而形次之。
勢如萬馬,從天而下,其葬王者。
勢如巨浪,重嶺疊嶂,千乘之葬。
勢如降龍,水繞雲從,爵祿三公。
勢如重屋,茂草喬木,開府建國。
勢如驚蛇,曲屈徐斜,滅國亡家。
勢如戈矛,兵死形囚。
勢如流水,生人皆鬼。
’可見,這陰宅之學,功夫深得很,不是輕易能探求得到的。
”
“先生之言很有道理。
自從家祖随便下葬後,鄙家越來一代不如一代,世侄現在也懷疑祖上的陰宅地學是不是出了問題。
”
“要不我們去曾祖的墓地去看看?
”
無塵說走就走,當韓父和無塵到達韓則的墓地後,無塵從懷中摸出一個精緻的羅盤,開始堪輿起周圍的地勢起來。
二個人在山前山後看了一遍,然後登上山頂。
無塵站在山頂往周圍一看,大驚失色,隻見山勢‘外山重重包裹,朝案重重拜伏,明堂絕不陡瀉。
’也不知是那個地仙為韓則找的一處大好武曲星的地勢,偏偏半吊子的對方還将韓則的墓放在了山腳,《撼龍經》曾有雲‘武曲尊星性端莊,才離祖宗既高昂。
星峰自與衆星别,不尖不園其體方。
高處定為頓笏樣,但是無腳生兩旁。
大凡貴龍多纏護,沒有護衛伴行的武曲星,隻能結作佛寺道觀。
’
“曾祖這一處墓地其實比我尋的那一處佳城吉壤還要好,謂之‘氣沖牛鬥’局中的武曲星局,武曲星是至尊至貴之星,方正高昂乃是武曲之真體,高大雄偉,方正如屏,或高如頓笏。
行龍過程中護衛重重而不斷,每逢跌斷過峽時,都有衣冠吏(園峰帶腳)伴随,有如大官出巡,重重護擁,氣勢非凡。
當星峰再起時,也一定是方正如屏,端莊威嚴,‘峰峰端正方于長,不肯欹斜失尊體。
’下葬在這樣的非凡之地,将保佑尊府家業如鮮花着錦、烈火烹油,日後将成為當今天子的左膀右臂,中興重臣,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隻是不知道那個混賬東西将曾祖葬于‘氣沖牛鬥’的封門處,反而堵住了氣眼,活生生将一條猛虎變成了一頭病貓,讓人好不氣惱。
”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地仙害煞我們也,回頭我非得找他好好算一算這筆賬。
若不是今日遇到世叔,我還被蒙在鼓裡,恐怕韓家成了絕墳戶都不自知,世叔可有解決的辦法?
”
無塵繼續往前走,将韓父帶到了對方以前不曾留意過的地方,隻見此地山峰三面壁立,中間一塊凹地。
山不高,卻林木蔥茏,尤其是那塊凹地,芳草豐盛,雖是冬天,亦青青翠翠。
環繞四周的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溪中時見遊魚出沒。
“世侄請看,此地山環水抱,氣勢團聚,草木蔥郁,活力旺盛。
這種山、水、勢、氣四樣俱全的寶地,世上難得。
”
韓父已經猜到了無塵的用意,對方的意思是想讓曾祖遷一下墳,隻是這麼大的工程,他心裡其實并不樂意,萬一祖宗們托夢怪罪下來怎麼辦?
無塵自然看出了韓父的遲疑,為了打消對方的疑慮,緩緩說道:“葬在龍口出天子,葬在鳳口出皇後,葬在大鵬口裡出将相。
莊子《逍遙遊》中曾有雲‘展垂天烏雲之翼,擊三千裡之水,抟扶搖而上九萬裡’,這裡正是大鵬神鳥局,老太太坐鎮于此,封門不開,也屬枉然。
”
這一帶,韓父從小便熟悉,隻是從來沒有在山的另外一面做過停留,作如此俯瞰。
經無塵一指點,他越看越像。
無塵又指着大鵬鳥的尾部說:“我剛剛看到那裡有一座修繕得很好的墳墓,也不知是哪位地仙看的,算是有眼力。
”
韓父順着無塵的手指方向看去,說:“那座墳我知道,不是哪個特意看的,而是無心碰上的。
”
“無心碰上的?
”無塵驚奇地問,“怎麼碰得這樣好?
”
“我們鄉裡流傳着這樣一個故事。
”韓父緩緩地說,“乾德三年間,十八裡鋪有個賀三婆婆,帶着一個十二歲的兒子,兒子名喚狗伢子。
母子二人終年在鄉裡以乞食為生。
那年大年三十,風雪交加,母子倆乞讨回家途中,路過少陽山時,賀三婆婆一腳未走穩,從山上滾到山腳,摔死在一塊石頭邊。
狗伢子抱着母親痛哭,想自己家無尺寸之地,如何埋葬呢?
隻好就地挖了一個坑,把母親掩埋了。
狗伢子埋葬母親後,便離開此地,遠走他鄉。
四十年後,狗伢子在外鄉發财緻富,三個兒子也都得了功名。
他帶着大把錢衣錦還鄉,鄉親們都說是賀三婆婆的墳地好。
于是狗伢子将母墳修繕一新,并請人年年代他祭奠。
”
“哦!
原來是這樣。
”無塵笑着說,“這賀婆婆葬在大鵬鳥的尾巴上,保佑了後人發财緻富得功名,這便是這塊寶地的明證。
我現在看中的是大鵬鳥的嘴口,那才是勝過尾部千百倍的好地。
韓父高興地說:“先生說得好,過些日子,就把靈柩移來,葬在這裡。
”
無塵又打開羅盤,細細地測了一番,削一根樹枝插在凹地上,說:“這裡便是金眼的正中處,讓老太太及韓氏後人頭枕山峰,腳踏流水。
”
說罷,二人一起離開大鵬金翅鳥的嘴口回韓府,遷墳自然也成了定局。
聽說來了位奇人,給老太太和韓氏後人尋了一個絕好佳城,可以保佑韓府大吉大利,阖府上下,無不歡喜。
五歲的‘潑韓五’也過來見了無塵,無塵見了甚是喜歡,經過韓父的同意,便将‘潑韓五’當即收為了徒弟,這些年通過無塵的悉心指導,武藝小有所成。
這些年韓府沒有因為老人的下葬而情況有所好轉,反而是越來越糟糕,在‘潑韓五’十歲的時候,無塵實在不好意思繼續待下去,選擇了不告而别,繼續雲遊四方,過他神仙般的日子。
‘潑韓五’隔了幾年就成了婚,隻是早已由原來的大房子搬到了草房子裡面,他依仗着身體好,體表上的一些小恙挺一挺也就那麼過了,諱疾忌醫的他很快便生得疥瘡滿體,腐爛穢臭,不可接近,就連他的氣兒都讨厭他。
也該‘潑韓五’有這段奇緣,這年夏日,‘潑韓五’在山中的溪澗裡洗浴,渾身上下早已一絲不挂,隻是不料一個龐然大物早已從水中慢慢遊了過來......
(可惜同樣生得滿身癬疥的曾國藩沒有這麼好的運氣,《曾國藩大傳》說:曾國藩長了一身皮癬,初時尚無多大痛癢,35歲之後,癬疥一天天嚴重,奇癢無比。
曾國藩或坐或卧,皆不斷抓撓,煞像個猢狲。
曾國藩終生有個圍棋癖,他一邊下棋,一邊抓背撓腿,隻見皮屑飛揚,一局下來,周圍地上、棋盤桌案上到處是皮屑,像下了陣小雪。
關于曾國藩,有這樣一個傳說。
說是有關曾國藩多喝了幾杯,上床歇息,侍女為他蓋被,猛地發現床上盤着一條巨大的蟒蛇,吓得暈了過去,好像許仙見到喝了雄黃酒現了原形的白蛇。
由此,人們傳說曾國藩是巨蟒變的。
此說不光有說,而且還有證據,曾國藩睡過的床上,每天早上都會留下許多皮屑,像是蛇蛻一般。
因此,人們傳說曾國藩是神蟒入世為人,專為拯救大清江山來的。
當然這是扯淡的,看,名人一身的癬疥,竟無須大肆鼓吹,假以時日,都可悄悄地演變成美麗的神話,遑論其它?
愛名人,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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