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蜀王的子孫重新現世,短短半月,起義軍幾乎席卷了整個川東,川西地區,劍州(今四川劍閣縣)、綿州(今四川綿陽)、阆州(今四川阆中)、巴州(今四川巴中)相繼陷落,幸而劍州北面的劍門關還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守住此地的兵馬都監叫上官鼎鼐,此人非等閑之輩,也還有幾分真材實料,聽說他的祖上正是昔日在劍門關與大蜀王苦戰數日确保雄關不失的赫赫有名的大将上官文。
劍門關是川北重要門戶。
四川與北方主要通過三條棧道相連(金牛、米倉、陰平),其中金牛道建成最早,相對好走,再加上金牛道直通四川盆地中心——成都,由金牛道進攻成都最為便捷,故在川北防禦中金牛道尤為重要。
而劍門關,正是扼守金牛道的門戶。
劍門關能守住,其實三分靠人力,七分靠地利。
劍門關有他獨特的地理優勢,其左右兩面峰韌如斧削,壁高千刃,天開一線,周圍奇石兀立,關樓建在崇山峻嶺的大劍山和小劍山之間,被稱為入蜀的咽喉,易守難攻,往往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曆來為兵家必争之地。
西漢文學家張載在《劍閣銘》贊道:“岩岩梁山,積石峨峨。
遠屬荊衡,近綴岷嶓。
南通邛僰,北達褒斜。
狹過彭碣,高逾嵩華。
惟蜀之門,作固作鎮。
是曰劍閣,壁立千仞。
窮地之險,極路之峻。
”唐代著名政治家、文學家李德裕在《銘》中寫道:“群山西來,波積雲屯。
地險所會,斯為蜀門。
層岑峻壁,森若戈戟。
萬壑奔東,雙飛高阙。
翠嶺中橫,黯然黛色。
樹若雄屏,以衛王國。
”三國蜀漢重臣鄧芝曾說:蜀有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
重險者,謂外有褒斜、子午之險,内有劍閣之隘也。
西晉著名文學家左思《賦》雲:阻以劍閣。
東晉末年重要将領、大臣殷仲堪曰:劍閣之隘,蜀之關鍵。
唐劉鳳雲:梁山之險,蜀恃為外戶,其山峭壁中斷,兩崖相,如門之辟,如劍之植,故名劍門。
《益州圖經》雲:小劍山截野橫天,奔峰倒地,挾楚包漢,呀秦擁蜀。
大劍雖号天險,有扼塞可守,崇墉之間,徑路頗坦。
小劍則鑿石架梁,飛閣成道,聳峭不容飛越,李白所雲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者也。
雖然,劉禅、蕭紀之徒,其如地利何哉?
秦惠文王九年(公元前316年),司馬錯滅蜀,即由此道。
相傳戰國時期,秦惠王欲吞蜀,苦于無路進蜀,謊稱贈五金牛、五美女給蜀王,蜀王信以為真,派身邊五丁力士,劈山開道,入秦迎美女,運金牛,才開通了這條蜀道,稱為“金牛道”,又稱劍門蜀道。
東漢永平四年(公元61年),司隸校尉楊厥重修劍門蜀道。
三國時期,蜀丞相諸葛亮率軍伐魏,路經大劍山,見群峰雄偉,山勢險峻,便令軍士鑿山岩,架飛梁,搭棧道,此壘石為關,稱劍閣或劍閣關,唐以後多稱劍門關。
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曹魏,曾在此屯糧、駐軍、練兵;又在大劍山斷崖之間的峽谷隘口砌石為門,修築關門,派兵把守。
公元263年,魏軍鎮西将軍鐘會率領10萬精兵進取漢中,直逼劍門關欲奪取蜀國,蜀軍大将姜維領3萬兵馬退守劍門關,抵擋鐘會10萬大軍于劍門關外。
西晉元康八年(公元298年),成漢政權奠基人、氐族人李特率領關中流民就食巴蜀,過劍閣,歎息曰:“劉禅有如此地,面縛于人,豈非庸才耶?
”東晉升平三年(公元359年),梁州刺史司馬勳叛亂,引兵入劍閣,攻涪(今綿陽),進圍益州(今成都),丞相桓溫遣東晉名将朱序等讨平之。
東晉甯康元年(公元373年),前秦皇帝苻堅使部将徐成攻克劍閣,進而奪取梁、益二州。
南朝齊建元二年(公元480年),南齊大将崔慧景于劍閣擊敗引氐族來犯梁州的李烏奴。
南朝梁天監四年(公元505年),北魏名将邢巒遣統軍王足入劍閣,圍涪城。
天監十三年(公元514年),北魏遣甄琛出劍閣。
天監十五年(公元516年),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張齊與北魏争葭萌關失敗,劍門守軍棄城而去。
普通六年(公元525年),益州刺史蕭淵猷遣其将樊文熾圍劍門關,失敗遁走。
大同元年(546年),劍閣複入于梁。
大寶元年(公元550年),氐族酋長楊法琛據利州(今廣元)歸附北魏,益州刺史、武陵王蕭紀遣楊乾運讨伐于劍門關。
承聖二年(公元553年),蕭紀叛亂,東侵荊州,西魏尉遲迥乘虛南下潼州(今綿陽),楊乾運等密以劍閣送款于魏,迥入劍閣,蜀遂瓦解。
後周大象元年(公元579年),益州總管王謙舉兵響應相州總管尉遲迥,讨伐楊堅,楊堅使隋朝名将梁睿讨之,自劍閣進逼成都。
唐元和元年(公元806年),山南西道節度使嚴砺奪劍門,入劍州,平定作亂的西川節度使劉辟。
鹹通末年(公元874年),南诏犯成都,唐軍出劍門,而敵退卻。
乾甯四年(公元897年),西川節度使王建攻東川,隴右節度使李茂貞遣部将李繼昭援救,留偏将守劍門關。
後唐同光四年(公元926年),後唐滅前蜀,李紹琛(康延孝)在劍州擁兵自稱西川節度使,魏王李繼岌遣任圜追擊之,任圜先遣别将下劍門關守之,遂進敗紹琛于漢州。
長興元年(公元930年),東川節度使董璋、西川節度使孟知祥謀據兩川,董璋遣兵築七寨于劍門關,又于劍門關北置永定關,布列烽火,大将石敬瑭受命讨伐董璋,偷襲劍門關。
後周顯德二年(公元955年),遣軍伐後蜀,取秦、階諸州,蜀人聚兵糧于劍門關、白帝城。
當朝乾德三年(965年),大将王全斌伐後蜀,有降卒進言:“由昭化縣江東越大山數重,有狹徑,名來蘇,蜀人于江西置栅守之,對岸有渡,路出劍門南二十裡,至青缰店與官道合,由此進兵則劍門之險不足恃也。
”康延澤曰:“蜀人并力守劍門,若令諸帥協力攻取,而命别将取來蘇,達青缰,北擊劍閣,與大兵夾攻,破之必矣。
”王全斌從之,遂奪劍門關。
上官鼎鼐這些年經過官場不良習氣的熏陶,早已沒有先祖的遺風,在得知那夥僧兵開始造反後,還是膽量去了三分,不過長期值守于劍門關,也有他的一番作為,為了不想赴昔日劍門關被大将王全斌攻破的後塵,将來被朝廷降罪,這些日子在來蘇狹徑上急忙設置了一些寨樓,隻是多招了一些在寨樓上安置的人馬後,糧饷卻有點不夠用了,朝廷還沒運到的糧食和軍饷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他不得不向成都府的知府吳永麟發出了求助。
成都府的衙署這些日子也忙作了一團,吳永麟收到上官鼎鼐派人連夜加急送來的火漆密信後,便抓緊時間征集拉夫、調配糧食。
當越來越多逃難到成都府的異地儲戶拿着‘半錢’的憑證到成都府的‘五通錢莊’兌換銀錢後,‘五通錢莊’的壓力倍增,偏偏遲遲沒有措姆離的一點消息,似乎他那裡出了一點意外的狀況。
眼看賬上的準備金越來越捉襟見肘,龐素秋和另外三家的股東也慌了神,再不拿出相應的策略出來,很有可能激起民變,後果将不堪設想。
為了穩住這些儲戶,吳永麟開始限制當日最多對一兩以下的銀錢進行兌取,大面額一律不予受理,剛開始升鬥小民是不能理解的,當治安越來越亂,街上出現越來越多手腳不幹淨的‘鼓上騷,有些人離開‘五通錢莊’沒多久,便差點成了絕戶,他們暗自慶幸‘五通錢莊’的先見之明。
隻是偏偏這個時候,成都府的糧價由原來的一鬥二百文錢陡然升到了四百文(北宋末年的一文錢已經趕不上宋初的一文錢,已經存在通貨膨脹了,下面寫的範仲淹一鬥一百二十文是在北宋中期),價格整整翻了二倍,甚至還有狂暴上漲的趨勢,簡直一天一個價,昨天還捏着買人參的錢,一夜之間很有可能隻夠買白菜了。
吳永麟知道一部分是‘袍哥會’的人暗中搞得鬼,也有一部分是成都府那些大戶人家屯糧的原因。
即使這些人将糧食拿出來,也供應不了越來越多湧入成都府的外來戶。
由交趾傳入中土,一年能收兩季的占城稻(這個是宋初從越南即‘交趾’由賈販者、移居者--‘早期華僑’們攜至泉州,通過海上運過來的)暫時還在江蘇湖州一代推廣種植,吳永麟進入成都府時早已過了莊家的播種期,他原本想将占城稻引入成都府,可是時間上有些來不及了,隻得等到來年了,而且這些日子田裡的水稻正在灌漿,離收割至少還有兩三個月,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市場宏觀調控在這個朝代是以另外一種匪夷所思的形式進行的,往往讓人有些不可理解,官府出面的開倉赈糧,開官倉赈貸隻能解燃眉之急,遇到天災人禍的饑馑之年,一代名臣範仲淹曾經有過這樣的做法,當時他推行慶曆行政失敗後,來到杭州,出任兩浙路安撫使兼任知杭州。
政治上老熟的他大膽的采用了一些反常規的作法。
第一、他提倡城市居民大搞龍舟競賽。
第二、他自己率領僚佐們,天天在西湖上舉行宴會。
以此為榜樣,在富裕階層中推行高消費運動。
第三、告谕各個佛道神廟,趁着荒歲勞力低廉,建材低廉之機,大興土木。
第四、新建、改造、修繕官府的倉庫與官吏房舍,每日役使上千的民夫。
第五,不是壓低市場糧食價格,而是由官方出面,把已經迅速騰湧的谷價,由每鬥120錢,提高到了每鬥180錢。
範仲淹的這一系列措施,當時把一些人弄得莫名其妙。
轉運使等監司衙門,立即上奏朝廷,控告杭州長官‘不恤荒政,遊宴興作,勞民傷财’。
這些罪狀,隻要一條被追究,範仲淹非罷官降職不可。
範仲淹一句‘有餘之财,救濟貧者’,便将這些人打發了,當然他老人家還是費了一番唇舌的。
果然,當時相當一部分面臨死亡的貧苦人民,得到從業自救的機會。
加上江浙地區的糧價上漲,貪利的商人,從四面八方載運糧食來杭州發财,結果随着越來越多糧商的湧入,糧價也很快從高峰上跌落下來。
當時,杭州雖然受了大災,卻沒有造成巨大的傷害。
後來包拯在江西廬州的時候也這麼幹過,他做得更絕,完全不對狂暴上漲的糧食市場實施行政幹預,聽任其市價上升,結果四方商人匆匆運來糧食,很快,米價急劇回落,解救了危機。
聰明人辦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但最終人家還是把事情完美的完成了,我們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
吳永麟知道當初這兩位名臣的做法在當下完全行不通,這是由成都府特殊的地理位置所決定的,範仲淹任職所在的杭州,水路四通八達;江西廬州,多平原;外面的糧食進入災區,易如反掌。
成都府卻像一個陷入地裡的大鐵盆,外面的人想進來,或者裡面的人想出去,都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要不然李白也不會喟然長歎‘蜀道難,難于上青天’了。
更何況現在的處境還很不樂觀,首先進蜀的陸路可能已經完全被造反的僧兵中斷了,半路運往成都府的糧食,被那些僧兵搶去,很有可能被戴上一頂資敵賣國的帽子,那些糧商哪裡還敢趟這渾水。
當前水路又被‘袍哥會’霸占着,外面的糧商也别想進來,運進來的糧食,多半也變成了天價糧食,隻不過龍舟賽,修繕佛道神廟,官府的倉庫與官吏房舍這幾件事還是可以搞一搞的。
成都府的糧食還沒到餓死人的地步,先可以緩一緩,撐一撐。
隻是遲遲未到的措姆離卻讓吳永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有力氣使不上來,範老爺子和‘五通錢莊’的危機都需要錢來解決啊。
還好的是綿州離成都府隻有百裡多的路程,一匹快馬其實隻要兩三個時辰就能抵達,隻是運往劍門關的軍糧刻不容緩,即日即将啟程,吳永麟此刻是分身乏術,恨不得将自己是身體劈成兩半分開來用。
唯一熟悉川内道路的唐屾現在還和張虎、羅平陽、座山雕在山裡面招徕人馬,安撫人心,一時半會也趕不回來,愁眉不展的吳永麟不知不覺來到了‘五味居’的門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陣嘹亮的聲音把他反而吓了一跳。
“吳老爺,平時天塌下來都會給自己找樂子的開心果,今日怎麼變得像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了。
”
豆花大嫂一句玩笑話,并沒有讓吳永麟好受一些,他勉強擠出一副難看的笑容,既然來了,也到了飯點,那不如先進去填飽了肚子再想辦法,吳永麟邁開大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