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衙署位于羅城西北正府街,以前規模很大,包括廳、節堂、堂、樓、道院、使院、官廚、四署、公庫、直室、客位、食廳,還有馬廄、酒庫、園果、疏流等。
所幸的是,包道乙那場大火隻燒掉了原本衙署已劃入吳檗私人宅邸的部分,一街之隔衙署用來辦公的部分并未收到任何影響,或許是包道乙等人有所顧忌,燒了衙署,無疑等于擺開車馬準備和朝廷對着幹了,以摩尼教現在的影響力和人手,現在根本不是時候;或許因為它看起來太不引入注目了,失去了它原有的威嚴,一道白粉刷過的高牆,一扇緊閉布滿新舊銅釘的大門,一面鳴冤鼓放置在似乎随時都可能坍塌的木架子上,擊鼓棒更是早已不知所蹤。
(明朝是四川政治中心變遷的曆史分界線。
秦時,蜀中最高官署設郡守府,位于秦築之大城内,約在今人民南路天府廣場四川省科技館偏東方位。
後公孫述稱帝,設成都為京師,建治為尹,皇宮設于大城,然當時之益州司隸校尉府址已不可考。
《後漢書公孫述傳》載,吳漢破成都,焚述宮室,則東漢不得不于成都重建蜀郡府,地址既述宮室之廢墟。
又有左思《蜀都賦》曾極言蜀宮壯麗。
《蜀志·谯周傳》所載,亦指明蜀之皇宮應在四川省科技館偏東,既前秦郡守府原址。
晉初,成都王司馬穎未嘗至成都,如營建宮室,則可能因襲蜀漢皇宮故址,而易其殿阙名稱。
隋蜀王楊秀更于蜀宮舊基營建王宮。
唐時,隋蜀王宮變更為西川節度使署,前後蜀皇宮亦位于此。
至宋,成都設府,其府署設羅城西北,即今青羊區正府街。
元代四川設行中書省,先治重慶後移成都,其治所未考。
以上,便是明代以前四川及成都最高建置之所在地,到了明代以後,蜀中之政治與王權實行分離,其建置與治所亦發生了變化。
明代,受朝廷分封之蜀王仍建王府于唐節署及後蜀皇宮舊址,方位略西,乃填摩诃池之大部分為基址。
按明朝官制,一省行政之最高官員稱為巡撫,别稱撫台、撫院或中丞。
其辦公地點最早設于将軍衙門,當時稱督院,故巡撫又被另稱為都院或都督。
照吏制,巡撫同時兼任兵部右侍郎和都察副禦使之職。
鑒于此,公元1453年設巡撫都察院于城東南的按察司前街,位于巡按禦使院西側。
這是四川當時最高官署,集中行使原巡撫的行政職權和都察院之監察、彈劾、建議的權力,相當于在巡撫的行政權力基礎之上總攬了類似于前朝禦使台職責的一省最高政治機構。
《四川總志·監守》記載,“巡撫都察院,按察使前街,景泰四年建。
”此外,《天啟圖》亦有相關的明确标注。
至此,不難看出,城中蜀王府東為曆代宮殿故址。
再說點閑話,算是普及點曆史知識:公元1902年秋,本土義和團“紅燈照”首領廖觀音率部衆三萬餘人于9月15日淩晨破成都南門攻入督院街,直驅清王朝封建統治于四川的核心——總督衙門。
一時間,市民奔走相告。
“紅燈教進城了”、“廖觀音進城了”的呼叫之聲驟起,守城清軍驚惶無措,當時擔任巡邏任務的靖川營兵丁被紅燈教殺了個潰不成軍。
有一武官左哨營官李某,為表忠君,企圖阻擊義軍,但他觀望到義軍那勢如破竹、銳可不擋的氣勢後,直駭得上馬三次皆堕,從此引為笑料。
城中百姓有的忙着四下粘貼“迎接義和團,迎接紅燈教”等紙條,有的敲鑼打鼓,高聲大喊為義軍助勢。
對此段典故,有汪海如之《嘯海成都筆記》中一段可佑證。
書中記載:“壬寅鄉試第三場,餘方在家檢束考藍,忽聞門外呼曰,紅燈教入城矣!
急拔關出瞰,适見野民二十餘,篷首赤腳,如癫狂。
中一人擁三角小赤旗,若張若阖,口喃喃不知作何語,左右數人持長戈短刀,二人前導,揮長柄刀。
城中都守不意“賊”驟至,胥倉惶失措,時滿奎督聞變欲遁,賴護衛入夥,争荷槍械,環列東西轅。
“賊”至走馬街,距督院咫尺。
”據說,就在義軍進城後,時任川督的奎俊正卧榻酣睡,司衙門衛怕驚動部堂而不敢通報,待奎俊獲知消息後,喪魂失魄,欲逃無路,隻得急令緊閉轅門,以待援兵。
眼看統治四川多年的罪惡樞紐既将攻破,卻被靠鎮壓義和團發迹的老劊子手陳矞潛回臬台衙門提兵調将,又策馬直奔鼓樓道,命司鼓勇卒擂鼓報警。
大隊清軍齊往督院街而來,向着義軍形成合圍之勢。
在廖觀音率領下被迫撤離,義軍死傷慘重。
這次反帝反封建的運動雖被鎮壓了,但此次行動極大地震撼了本已風雨飄搖的晚清朝廷。
川督奎俊亦因此被革職,朝廷又急派了另一名靠殘酷鎮壓義和團運動而官運亨通的岑春煊任四川總督。
岑春煊率晉軍大舉入川,采取“整頓保甲”、“法嚴連坐”、“加強團練”、“有匪必誅”等強硬手段對付廖觀音和紅燈照教衆。
适時,四川尤其是成都周邊掀起一陣皿雨腥風。
直至1902年底,廖觀音被捕,次年元月5日,這位年僅19歲的巾帼英雄從督院街走上了刑場。
公元1911年,四川的保路運動風潮狂湧而至,作為晚清封建政權在四川的中心和樞紐,督院街又一次扮演了曆史的主角。
保路運動為武昌起義一舉成功提供了重要條件,并成為了辛亥革命的先導。
民國李劼人的小說《大河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暴風雨前》就是以廖觀音被殺為開頭的,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
看着這一切,吳永麟皺了皺眉頭,表情嚴肅的問道:“這裡有小門嗎?
”
“老爺,今年頭一遭就走後門,似乎不成禮法,更不合規矩啊。
”
“讓你去找就去找,哪來那麼多廢話。
”
“老爺,要不我們還是走正門吧,我現在就去叩門。
”
當張三沖上台階再次回過頭想确認一下的時候,背後的吳永麟早已和澹台玉瓶不知所蹤,張三這才知道這個老爺真的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料想衙署裡面的人這次多半沒什麼好果子吃。
當張三跟過去的時候,吳永麟站着的臉門正對着的一道小門背後發出門闩被撥向兩旁輕微的撞擊聲和門慢慢打開後發出的吱吱呀呀的聲音,門縫豁然洞開的哪一刻,眉飛色舞的澹台玉瓶立在一旁,吳永麟抛給對方一個贊許的眼神,便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三人魚貫先穿過一段細碎的石子路,接着沿着石子路盡頭一截牆根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才繞到了房間所在一道側門,走廊旁邊擺着各色花卉,千姿百态,馥郁流香,門前則是兩棵長得蔥蔥翠翠的桃樹,上面的毛桃兒夾雜在綠葉中若隐若現,他們似乎闖入了府衙的後花園。
吳永麟推開那道虛掩的門走進去一看,裡面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四圍的牆壁上布滿書畫,堂中有畫屏,上面布滿了四時花竹,兔雉鳥雀,無不栩栩如生。
最奇的是南壁的六隻白鶴,警露者、啄苔者、理毛者、整羽者、唳天者、翹足者,精彩體态,更愈于生,這裡似乎是衙署的一間畫房。
就在吳永麟很認真的瞅着那副白鶴圖若有所思的時候,張三在一旁打斷道:“老爺,這可是後蜀畫師黃筌的真迹,現在市面上想尋到他的一副墨寶幾乎難于登天,想不到這裡居然有一幅。
”
“那這麼說此畫價值不菲咯?
”
“可以說有價無市,千金難求。
”
“那還愣着幹嘛,麻溜的,給我卷下來帶回家去,放在這地方哪天遭了盜匪,這可是衙署的一份損失。
”從古至今,對于書畫,古董的收藏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樣的熱度,正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更何況這些軟黃金呢?
能夠順手牽羊,吳永麟覺得完全沒有放過的必要,把這麼一堆黃金就這麼簡單的挂在牆上,簡直是助長賊心嘛,正所謂‘饑寒生盜心’,與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了自己。
張三表情很複雜的盯了一眼吳永麟,發覺吳永麟似乎并沒有開玩笑後,連忙麻溜的從旁邊端來一把齊膝的杌子,剛站上去想把那副畫取下來,一個哈欠連天,方巾戴得東倒西歪,甚至提着褲子的吏胥就在這個節骨眼闖了進來,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發覺真的有人在大白天大庭廣衆之下敢在衙署行竊之後,原本本能的想沖過來将這個小賊拿下。
隻是扭頭發現取畫之人的背後站着一個熟悉的背影之後,他不聲不響的提着褲子由原路退了出去,向班房跑去,那裡還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個瞌睡蟲呢,再晚去一會,估計這些人都得吃闆子。
“站住,再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在你背後捅一個皿窟窿?
”這個吏胥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悄然而至,電光火石間,一陣刀劍出鞘的铿锵聲在背後霍的一下響起,吏胥感覺背後一陣發涼,後心上似乎抵着一把随時可能讓他到地府報道去的鋒利兵刃,他身子一緊,再也不敢往前邁出半步,如釘子般釘在了原地,篩糠般抖着身子。
“老爺,是你嗎?
您總算回來了,您必須得為我們做主啊。
”這個吏胥也是相當油滑,腦袋也活泛,剛剛在畫房中偶然撞見那身再也熟悉不過的官服,内心早已有了計較,料想來人也不敢把他怎麼樣,此刻順勢大膽将身子轉了過來,剛想朝來人跪下,一道青雲皂靴影風一般朝他的面部沖了上來,完全不給他再次說話的機會,吏胥身子沉沉的往後倒去,頭頂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臉上更是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對方這一腳下去的力道似乎不輕,這個吏胥順勢借機嚎啕大哭起來,吳永麟很清楚,這家夥在給裡面的人通風報信呢,吳永麟也不理會,讓張三端過來一把太師椅,順勢坐了下去,皮裡陽秋的靜觀着事态的進一步發展。
被這個吏胥咋呼呼的一鬧,原本靜悄悄的院子一時間沸騰起來,衣衫不整,坦兇露肚,東倒西歪的吏胥提着殺威棒,樸刀兇神惡煞摩肩接踵急匆匆的往畫房中的院子如潮水般湧了進來,當吳檗活生生,表情嚴肅的坐在那裡時,這些人心頭一陣發冷,手心一陣冒汗,身子更是由剛剛的擎天巨擘變成了軟骨蟲,齊刷刷的二話不說跪到了院子中用青石闆鋪就的硬地闆上,人人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誰能想到知府大人一回來就來這麼一出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發覺人到的差不多後,吳永麟驚雷般大喝一聲:“再哭,把他的舌頭給我割了。
”
澹台玉瓶還沒來得及把劍往前提,那個借故撒潑通風報信的吏胥立馬閉上了嘴巴,從地上如鯉魚般翻過身,摩挲一陣後和其它人一樣戰戰兢兢的跪在了吳永麟面前。
“你們通判大人呢?
”
人群裡靜悄悄的,沒有一人敢上來搭話,吳永麟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慢悠悠的走到剛剛被自己踢了一腳的吏胥面前不容對方拒絕的質問道:“你說。
”
“也不知道誰給通判大人報信說賊人殺進了成都府,通判大人一時興起,風風火火的帶着家眷從南門出去回鄉省親去了。
”
“通判大人走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任何話?
”
“大人說如果吳大人回來,公事一切由大人和通判知事全權處理,無須他親手過目了。
”
吳永麟心想,這哪歸哪啊,自己有意張揚一番,想不到無形中助了自己一把,來之前的路上還想着該怎麼應付這個通判之虎,想不到這下什麼都省了,一切的一切似乎太順利了點,這裡面更透着一股詭異。
吳永麟來不及多想,再次對挨了一腳的吏胥吩咐道:“還不去把知事和通判知事都給我請過來?
”
那個半邊臉上敷着鞋印的吏胥弓着蝦腰如大赦般退了出去,隻是當他再次回來時,卻隻領來了一個頭發花白,耳聩眼昏,年過花甲的老頭子,對方手上捏着一封類似于告老還鄉的辭職信。
“鶴翁這是?
”
老者剛想跪着回話,被吳永麟過去一把扶住阻止了,對方也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總算可以把差事交出去而輕松高興了,一把老淚毫不掩飾的當着衆人奪眶而出,口中嗚呼道:“有大人坐鎮中樞,爾等定可與賊人周旋一戰,羅城可保矣,幸甚,幸甚。
”
吳永麟指了指老者手中的那封信問道:“那您這是?
”
老者紅了紅臉,似乎覺得吳大人誤會了他的意思,連忙不疊的尴尬解釋道:“康生賢弟曆來就有歸隐山林,牧野田園之心,大人回鄉省親的時候,康生便拖賢兄将這封信呈上,望大人另擇賢才擔當之。
”
吳永麟隻是接過信,抽出來瞟了一眼,從信上知道這個叫做康生的男人是自己的知事,而眼前這個老者則是通判知事後,便不聲不響順手将信遞給了旁邊的澹台玉瓶,然後對着衆人吼了一句:“擊鼓升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