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三個學生今日要祭祖,連萬卷難得休息一天,他站在學思堂門外,看東升的太陽灑下光輝來,他朝向北方看了看,他的家鄉蓬萊郡正是在北方,忽而見一隻白鴿在房頂上盤旋,連萬卷斜眼向着白鴿略一端倪,餘光落在白鴿的右腳踝上。
隻見白鴿的腳踝上鎖着一個鐵環,連萬卷雙唇有節奏地上下碰撞,從喉嚨裡發出“叭叭叭”的聲響來,白鴿像是收到了召喚,盤旋了兩圈後落在了連萬卷的肩頭。
這白鴿原是要朝着北方而去,無奈聽見了王府内有其他鳥兒的鸠鳴聲,就盤旋着沒有立即離開,正好被連萬卷撞見了,連萬卷眯着一對老眼,瞄見白鴿腳踝上的鐵環上有一印記,那印記他很是熟悉,“果真還是念念不忘!
”
連萬卷歎了口氣,又放開了那隻白鴿,白鴿撲棱着翅膀朝向北方而去。
祭祖的大隊人馬已來到神武廟門前,浮生掀開轎簾一看,嚯,這廟堂建造得也甚是雄峻,這裡香火鼎盛,比八方觀熱鬧了千百倍。
巍峨的殿宇,高聳的紅牆。
廟門外站着一個道士,東海王一衆下轎來,浮生跟着父親來到道士面前,隻見這牆門上飛舞着“神武廟”三個鎏金大字,道士趕緊給東海王作揖。
往裡面看去,這正殿供奉的是三清聖祖,那騎着青牛的太上老君,浮生看着也很親切,一幹人等跟着道士進入第二重殿。
這甬道兩旁盛開着一些奇花瑤草,大冬天的花骨朵竟也在怒放着,蒼松翠竹點綴在花叢旁,姹紫嫣紅一抹綠,真是寂寥冬日世外景!
衆人拜過了金碧輝煌的大殿,又見這二重殿挂的是昊天金阙玉皇大帝,兩旁列着的是紫府星官,衆人又焚香叩拜。
女眷們則被留在了二重殿的側院,隻剩下飛鴻和浮生跟着東海王往裡去了。
一重殿和二重殿是供奉香火的,三重殿才是子桑家族祭奠祖宗的廟堂。
一進廟堂,浮生就認出那堂中供奉的正是那個醉酒的太上皇,見牌位上标着“神武大帝”,又見這太上皇寬闊的額頭,通體金燦燦的,臉上還似乎能看到一些靡醉的神色來,太上皇的右前方還擺着一個碩大的酒葫蘆,這定是子桑赤梏太上皇無疑了。
那道人躬身于牌位前,仰天俯地,口中叽裡咕噜說着什麼,應是在做什麼儀式,他點了三根香插進香爐中,又取出一根針來,紮在浮生的手指端,一滴皿落入清水碗中,道人又呼天搶地了會兒,就把那帶皿的水焦進了香爐中。
隻見混合着浮生皿的水剛碰到香爐中的爐灰,頃刻間香灰忽散開來,迷了衆人的眼,道人被吓了一跳,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不知是從哪裡又刮起了一陣黑風來,吹響了神武大帝面前的酒葫蘆。
“糟了,糟了,浮生忘記皿液裡有毒了......”浮生直覺得袖管中的口袋裡有什麼東西在搖晃着,他伸手去摸,摸出來那個乾坤袋來,扯開封口,黑風呼呼地就被乾坤袋收了起來。
鋪設案闆上一片狼藉,香爐也歪倒了,道人趴在地上,口中念念道,“神武大帝顯靈了,神武大帝顯靈了!
”原來剛才在那一陣黑風中,竟不知是誰打開了酒葫蘆的蓋子來,被那道人見了,以為是神武大帝趁着風起,下來喝口酒。
飛鴻顫悠着小身子,更是早就吓破了膽,直把頭埋進東海王的袖管裡,東海王被香灰迷了眼,用清水洗了三五遍,雙眸才能重新看清楚。
女眷們和非子桑家族子嗣一并在二重殿等候,忽然見三重殿上方黑雲壓頂,邪風亂竄,登時也亂了陣腳,韓單立馬帶了一隊人馬沖了進去,見東海王正仰頭望天,此時頭頂上的烏雲已經散開。
“韓單有罪,讓東海王受驚!
”
東海王趕緊讓韓單退下,因為這三重殿一向都是密不開放的,外人是不能進殿來的,雖然在祭拜過程中遇到了些奇怪之事,但是老祖宗更是不允許外人來驚擾的,韓單領了令,帶着手下人又退了出來,嚴守在三重殿門外。
“浮生,這位是子桑家族的第一百二十八代傳人,也是開辟子桑皇族之路的先祖神武大帝赤梏皇,你剛才既然已經拜了祖,也算正式歸了宗。
”東海王說罷,把飛鴻交由道人看護,拉着浮生的小手向内堂走去。
浮生扭着小身子,袖管中藏掖乾坤袋,好似袋中裝了個活物似得,在浮生的袖管中跳脫着,又被乾坤袋束縛着,更像是一隻小倉鼠跳進了哪個娃娃的口袋裡。
内堂有一條川紋甬道,砌着水痕白石欄杆,甬路越行越窄,越走越下行,也不知走了多少步,已經到來一個地下的暗格中來。
擡頭看去,頂上是無數的光孔,陽光和空氣從孔隙中穿行,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影,浮生的面前是一面高大的桌,桌上排列着成百上千的靈位,靈位兩旁的牆壁上挂滿了畫像,每一位都是龍袍加身,揮舞着天子之威。
“生兒,跪!
”東海王放開浮生的小手,面對這這些靈位,神情嚴肅了下來。
浮生見這些供奉着的靈位都是子桑家族的,一排一排一列一列,每一個都沉甸甸,每一尊都應當受膜拜,浮生趕緊給祖宗們磕起了頭,他嘴中念叨了起來。
“祖宗在上,老祖宗在上,老老祖宗在上......”,浮生磕了七八百個頭來,直覺得皿氣都往頭頂上竄了,還好小時候,老是被不周師傅罰去跪魁星爺,多少也攢下了些小經驗技巧來,比如下跪時送一股力氣到小腿面上,再注一些真氣到腰背上,這樣護住雙膝和腰脊,磕起頭來就省力多了。
浮生磕完了頭,東海王牽起浮生的小手,把他帶到一張張畫像前。
“生兒,你好好看看這些畫像,這些畫上的可都是咱們家族中的出的皇帝爺!
”其實不用東海王多說,浮生一眼就看出了這些人的身份,他們是天生的王者,眉目之間有神息出沒,可惜在父親的眉宇間,浮生看不到那一抹神息。
“父親,這也是祭祖的儀式之一麼?
”浮生問道。
東海王笑了笑,說道,“咱們的老祖宗們這下子不都在你面前了嗎!
”
“可是父親,現在皇宮裡的皇帝不是咱們家的,那修葺這樣的祖宗牌坊會不會遭來禍事?
”浮生一面盯着畫像看,一面試探得問着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