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甚是好奇,這幾日雖是思維有些淩亂,這些并不能妨礙他作為一個十歲孩童揮霍着貪玩好奇的心智。
浮生趕到側廳之時,确實看到一個小女孩正對着廳堂上首的父親母親和大娘在行禮,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彎着腰,身上的衣衫也有些陳舊了,沒什麼光彩。
“生兒,來,見過你的堂妹子桑潔!
”浮生娘見浮生滿臉好奇心急火燎得奔進來,立馬就招呼他上前來。
堂妹子桑潔?
不是說是宮裡來的廚子姐姐麼?
怎麼廚子變成堂妹了?
浮生也把小身子弓了弓,對着子桑潔問侯道:“堂妹好!
”
擡頭方寸間,浮生看清了面前的小女孩的容顔,瘦削的臉龐更顯得五官立體,白皙的肌膚猶如扒了殼的雞蛋,瘦弱的皮囊也難掩一副倔強的靈魂。
“堂哥,有禮了!
”子桑潔也回了一個禮,擡頭便與浮生的目光相遇,這對視倒是讓浮生羞紅了面,浮生隻得把眸光移開,對着上首端坐的父親問道。
“父親,堂妹從何而來?
”
“噢,她便是念實家的女兒,年關事務繁多,就給忽略了,今日起,潔兒就住在王府中,與你作伴,何如?
”東海王看着浮生,聽聞此言,浮生又忍不住多看了子桑潔幾眼,她當真是那個蠻橫無理潑辣婆娘萬千雙的女兒?
怎麼看都不像。
“夫人啊,潔兒住在神鳥居,你那邊給安排一下吧!
”東海王看着浮生娘,浮生娘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說話,隻是用餘光看了一下浮生,眼眸裡依舊是擔憂。
她到底在擔憂什麼?
她自己也無法言明清楚,兒子已經定了親,如今又有一個堂妹做伴,她不得不想入非非了起來,把若夢之于子桑潔和她之于公良雲裳來比較一番。
“堂妹住在神鳥居的話,神鳥居就是錦上添花了呢!
”浮生贊歎了下,子桑潔給東海王和二夫人道了謝,回頭又對着浮生說道:“素聞堂哥文武雙全,才華橫溢,以後潔兒要多向堂哥學習了!
”
“向我學習?
堂妹是崇文還是尚武呢?
”浮生的語氣和緩,眼眸又落回到子桑潔身上,他想起了子桑念實那一張坯夫一般的臉,又想起萬千雙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情,怎麼都無法與子桑潔這一副冰清玉潔乖巧的模樣合上拍。
“堂哥,潔兒有讀一些書,隻是天生笨拙,三道四要都沒法背誦如流,之于武功嘛,潔兒想學,可父母之前不許,可如今潔兒成了孤兒,更加堅定要研習一些武學來.......”子桑潔說着,有些低低的嗚咽之聲。
“潔兒,我們本是一家人,王府就是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親人,想學文,有連先生在,你随着生兒、飛鴻、落英一道去學堂就好,想學武的話,改日與郡王商量一下,給四個娃娃請個師傅來,學學武,強身健體也好!
”公良雲裳絮絮說道,盡顯大夫人的開明。
“潔兒謝謝大伯和兩位伯母,還有堂哥,潔兒願意在王府内做牛做馬,報答大伯伯母們的恩情!
”子桑潔又是躬身行禮。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公良雲裳說道,浮生也順勢看了過去,見大娘臉上顯得十分疲倦,這幾日陪伴在國丈身邊,定是憂心憂勞,無法安心,可走到廳堂前還要落落大方,風範有加的背後是心靈深處的一份逞強,逞強着疲憊的身軀,逞強着焦躁的靈魂。
“生兒,你帶潔兒在府内遊覽一番吧!
”浮生娘說道,“為娘這就給潔兒安排住處!
”
“有勞伯母了!
”子桑潔嬌滴滴得道謝,說完又看向浮生,浮生頑皮得躬了個身,和子桑潔一道出了側廳。
王府之内,喜氣一片,丫鬟們一堆一簇得迎過來,躬身給浮生行禮,起身時都把目光落在子桑潔身上。
“大王子殿下!
”
“大王子殿下!
”
“嘻嘻!
嘻嘻!
”
.........小丫鬟們議論紛紛。
子桑潔淺淺笑着,與浮生并排走着,浮生呵呵一笑,指着不遠處的一處花壇說道:“走,咱們去那裡坐坐!
”
子桑潔走了過去,小身子欠到了一方石凳上,她晃動着裙角,看起來有些拘謹,一言不發地看着遠處。
“嘿,你為什麼要來王府裡呢?
我還以為是宮裡來的姑姑呢!
”浮生就站在子桑潔對面的一簇彩綢花朵旁。
子桑潔未料到浮生會如此直接得發問,她那堆笑得臉龐陰郁了下來,擡起頭來直直得看着浮生,原本嬌滴滴的小姑娘變得倔強。
“為什麼來這裡?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子桑潔有力得反問道,眸光彙聚,竟然如火如矩,這一看讓浮生心中惶然。
浮生似乎看到了顔顔裡的身影,難道這個柔弱的小表妹也是要來複仇的麼?
她的仇人是誰?
浮生再也擠不出笑來了。
“小堂妹,你想怎麼說,浮生都會認為是真的!
”浮生安靜了下來,等着子桑潔的話,心中也打着撥浪鼓。
“我,我,無處可去!
”子桑潔的眼眸裡含着淚水,眼睛中滿是委屈,她站起身來,走了兩步,到了浮生面前,伸出衣袖,一隻手掀起袖管來,露出玉藕一般的胳膊,推到浮生面前,浮生捂住眼睛,羞怯怯地說道:“哎呀,不看,不看!
”
浮生還是從指縫中看了過去,看得第一眼就讓他安靜了下來,浮生詫異之後是心痛。
隻見子桑潔的胳膊上滿滿都是傷口,那些傷口新舊疊加,隐隐含着皿絲,讓人觸目驚心。
不要說是面前已經傷痕累累的胳膊了,就算是這樣柔弱的小女孩胳膊上留存着一道這般皿淋淋的傷口都能讓人心碎。
“怎麼,怎麼,你的胳膊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浮生的手慢慢落下,嚴肅得看着子桑潔。
子桑潔把手臂縮回袖管中,又坐回到了花壇邊上,嘴中嗫嚅道:“真的是無處可去才來這裡的!
”
“誰把你弄傷的?
你告訴我!”浮生握緊了拳頭,嘴角顫動,等着子桑潔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