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到底是個好人還是壞人呢?
浮生看着他在房間内發了瘋似得舞蹈,他真的是分辨不清楚了,原本就是要來懲戒念安一番的,所以才在交杯酒裡下了繞指柔,可現在看到念安也柔軟無骨瘋瘋癫癫了起來,浮生的心裡竟然并不快慰。
“這位洛溪姐姐,我這樣叫您不介意吧,天色不早了,我和小影子還要回王府去,念安呢,三個時辰之後就恢複正常的,你不用擔心!
那,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
浮生拽了拽顔顔裡,顔顔裡回頭把目光落在佛陀手身上,佛陀手故意不去理會,作揖恭送浮生。
天色真的是很晚了,晚風更添涼意,浮生和顔顔裡這才想起來,小潔兒還在清風齋等候。
兩人疾步趕到了清風齋,離開的太過于匆忙,連行頭都未來得及更換,也許是兩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見面子桑潔就端着好奇的臉對着兩人呵呵笑着,“怎麼,怎麼,你們兩個不是去大鬧婚禮麼,怎麼這般打扮了,遠遠看去,我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娘子攜着新娘子出逃了呢?
”
浮生和顔顔裡互相打量了一番,苦笑了兩聲。
子桑潔繼續問道:“那,那個壞家夥可有受了懲戒?
”
浮生和顔顔裡沉默了下來,浮生長籲一口氣,回複了句:“喝了藥酒,瘋瘋癫癫了起來,隻是......小潔兒,我問你,那念安是何年何月進的你家府邸?
”
子桑潔思忖了下,說道:“我出生的時候,念安就是父親的小随從了,聽說他是父親買回來的!
”
浮生又落進了暗自忖度的思維世界中,顔顔裡則是沉浸在了歎息命運的自我世界中,三個小家夥就這樣沉默寡言得從清風齋的二樓走下來,在門口與一男一女擦身而過。
那兩人風塵仆仆進了清風齋,一進門小二就迎了上來。
“兩位客官是飲茶,還是吃飯,還是住店?
”
“你這清風齋是茶莊還是飯店還是旅店?
”那男的闆着一張鐵臉對着小二問道。
浮生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兩位客人,隻覺得這男的看着甚是眼熟。
“客官,小店平日裡售賣些茶飲糕點,正餐時間有各式小炒,這樓後面還有十幾間上等的客房,飲茶吃飯打尖住店一應俱全!
”小二點頭哈腰招呼着。
“噢?
門外的兩匹馬你們給好生喂養下!
”男人又叮囑道。
“好嘞,客官,您盡管放心!
那先給二位安排個晚飯,稍後帶二位去客房探探!
”小二躬身相迎。
女人一直沒有說話,兀自環顧了下四周的環境,跟着小二的指引,上了二樓,那男人呼呼了兩聲,像是吐出了連日的奔波勞碌,甩甩衣袖也跟了過去。
.......
浮生詫異于自己的敏感,像是這樣萍水相逢見到的陌生人,每日應是應接不暇的,怎麼現在對這一對男女起了興緻,又想到白日裡在念安府上遇到的事端,就暫時把好奇心收了起來,三個小家夥朝着東海王府走去。
三人各回各房,子桑潔見兩人一臉落寞,也沒有再多問,一路上,浮生自是沒有理會王府内丫鬟小厮們投來的奇異目光,那目光裡是好奇詫異,大抵是在思忖大王子殿下還有這等奇怪的嗜好,喜歡穿女子的衣服。
一進房門,浮生就把一身女裝褪去,隻穿了件開衫端坐到了床榻之上,靈境龜懶洋洋地趴在陶缸的口沿兒上,探着頭、眯着眼。
“小龜啊小龜,看來念安也是父親的人,倘使我說念安是個壞人,那父親呢?
父親縱容他、扶持他,是不是最壞的人變成了父親了!
”
浮生哀歎。
這真的是最壞的結果,對于浮生來說,懲惡揚善并不難,若是最後看到的症結所在是落在了自己的親人身上,那不就是一場悲劇麼?
“父親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佛陀手大人、念安、小影子......還有側院裡的癡呆的外公......哎......”
“我答應過老祖宗,要突破三重天,找到至陰女子,為他的殘魂找到一方寄托,可,可我現在卻是在止步不前!
”
“啊,好難啊,好難啊!
”
浮生自問自答,念念碎碎。
斜睨一視,浮生見靈境龜慢悠悠地從陶缸沿上爬了下來,在地闆上拖出一道水痕來,那靈境龜四掌交錯得擡起放下,小腦袋自始至終都是高高昂起得,驕傲得像是一個将軍一樣。
浮生站起身來,走到靈境龜面前來,雙手捧起小烏龜放到床榻之上,他坐在一旁,心思逐漸安靜下來。
“三重天禦,卸甲見心。
這到底該如何見心?
”
神思缥缈,浮生的神識開始了躁動,一旁的靈境龜閃耀出五彩的光芒,這光芒裡隐隐約約着五種色彩,比之前的白光還要耀眼,光亮浸潤着浮生的身軀,他的神識也得到了慰藉。
那是一個閑适的世界,天際高遠,幾處薄薄的雲,雲朵之後是清爽的風,讓人的每個毛孔都幹淨透徹舒爽。
一株夏枯草長在天際盡頭相連的一方土地上,孤獨地生長着。
“茂老漢,是你麼?
”
浮生沖着那株夏枯草呐喊,在這樣一個轉瞬即逝的世界裡,真實與虛幻早就沒有了意義,隻有随着神識的飄離,将所看所感镌刻進靈魂裡。
“茂老漢,那一定是你,在我的荒蕪世界裡!
”
夏枯草随着清風搖擺了兩下,一片葉子落下。
“卸甲見心!
隻有領悟了才可走到三重天際呐!
”浮生在他的荒蕪世界裡靜心休憩,外界的紛紛擾擾如同被一條絲帶抽離,污穢散落,念安的惡、小潔兒的慘痛,所有的一切都如幻影泡沫,在這裡留不下一絲痕迹。
五彩的光滲透進來,在雲朵間嬉戲。
“茂老漢,我似乎是領悟到了,卸甲見心,透過這外在的皮囊,看到一顆顆皿紅的心,那心有紅色的,有黑色的,紅的和黑的隻是彩帶上的光暈,肉體之後的靈魂是純粹的!
”
浮生的面龐挂上一抹微笑,他的面容神情甯靜而高遠,猶如一個強者,與他稚嫩的身軀不相匹配,隻有掙脫過皮囊的束縛,才可達到神魂的自由。
“嚯嚯嚯!
”五彩的光從浮生的體内散發出來,精光也從他的眸子裡迸射出來,是的,他突破了三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