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回到家裡的時間,幾乎是和蕭甯甯腳前腳後的錯過。
他沒注意到梁媽奇怪的目光,随口問道:“甯甯呢?
”
梁媽:“小姐出去了……”
“她去哪了?
”
“……不知道,是跟龐家三小姐一起走的。
”
“哦,卓然傾城睡了吧?
”
“剛睡下。
”
高非點點頭,邁步走進書房,關好房門,拿出酒精燈點燃,把兩張空白公函放在上面小心翼翼的烘烤。
過了一會兒,公函上現出了字迹:據悉,第21軍、第51軍、第54軍正在向上海地區集結,浏河、太倉、蓖山、青浦、嘉善和平湖沿線,已經開始秘密遷移居民住戶,那一帶很可能會修建前沿工事……
最後署名落款:老海!
高非知道這個人,老海和自己一樣,都是跟上級單線聯系的情報員,平時在短波明碼呼叫中,經常能聽到他的名字,想不到谷澄江就是老海!
這份情報的意義深遠,對将來進攻上海的行軍部署,會起到非常重要的參考依據。
高非将公函在酒精燈上點燃,扔在煙灰缸裡,他看了一眼時間,剛好六點鐘整,現在去夏菊那裡還不算太晚。
他出了書房下樓,梁媽正在往餐桌上端飯菜,見高非戴上禮帽是要出去的樣子,連忙說道:“高先生,你吃過飯再走吧?
”
高非:“不了,站裡有點急事,你先吃吧,不用等我們。
”
說着話,他快步走出了院子。
梁媽無奈的歎息着,她知道蕭甯甯這段時間去做什麼,但是她隻是一個傭人,不敢對主人的家事多嘴多舌。
高非開車趕奔霞飛路,經過一個菜市場的時候,他下車買了幾斤雞蛋,另外買了一些火腿臘肉和水果蔬菜,這些東西每次他去夏菊那裡,都會替她捎過去。
蕭甯甯和龐青桐此刻正坐在英倫咖啡館内,喝着咖啡無聊的消磨着時間,她們剛去過和豐号米行,上官湘兒今天并沒有來。
龐青桐喝了一口咖啡,說道:“湘兒上一次就是在這看見的高非?
”
蕭甯甯:“嗯。
”
龐青桐想了想,掩嘴笑道:“我怎麼感覺咱倆有點像守株待兔呢?
”
蕭甯甯也覺得這麼幹等有些不靠譜,加上心裡惦記着孩子,于是說道:“算了,算了,不待兔了!
咱們回去吧。
”
龐青桐:“我就說是無用功吧?
大老遠來一趟,沒抓到狐狸精,也沒見到湘兒,白白耽誤兩個小時。
”
“在這喝杯咖啡聊聊天,不是也挺好嗎?
“難怪湘兒說這家咖啡好喝,味道确實不錯……”
結過了賬單,蕭甯甯憤憤的說道:“兩杯咖啡要八十萬,什麼英倫咖啡,我看是黑店咖啡還差不多!
”
龐青桐:“甯甯,你是太久沒出來了,現在物價一天一個價格,街上理發都要七萬塊,這麼好的環境裡,兩杯咖啡八十萬還貴嗎?
”
蕭甯甯撇着嘴,說道:“那也貴,我自己磨的咖啡,又便宜又好喝。
”
龐青桐笑道:“你還是這麼能擡杠,難為高非是怎麼和你一起生活的。
”
蕭甯甯得意的說道:“他說不過我。
”
“那是讓着你好吧!
”
“對了,青桐,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就不想再找一個男人?
”
“結過一次婚,知道婚姻是怎麼回事就行了,我這輩子不想再嫁人,陪着父母過也挺好。
”
“你那叫什麼婚姻呀?
你根本就是拿别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何苦呢?
”
“呦,這可不像是從你蕭大小姐嘴裡說出的話?
是你家先生教你的吧?
”
“讨厭,我就不能說幾句有道理的話?
……得了,得了,是他教的行了吧?
”
“我就說嘛……唉,過幾年再說吧,沒準哪天我想開了,再找一個男人,從此安分守己的過日子。
”
“過幾年你就老了,趁着年輕……”
兩個人說着話,從咖啡館裡出來,來到電車站,剛好來了一輛電車,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車。
她們剛上車,高非的轎車就開過來,蕭甯甯一眼瞥見,來不及招呼龐青桐,返身又從上車門擠了下去。
電車緩緩開動,龐青桐拍着車窗,喊道:“甯甯,你去哪?
”
蕭甯甯回身揮了揮手,然後快步向後走去。
如果不是電車來的及時,高非剛好能看到蕭甯甯,但是事情就是這麼湊巧,電車擋住了他的視線。
蕭甯甯在街邊攔下一輛黃包車,手忙腳亂的上了車,說道:“跟着前面那輛黑色轎車!
”
黃包車循着高非的車背影追了下去,蕭甯甯一路上焦急的催促着車夫,說道:“快一點……再快一點,嗳呀,你這樣怎麼行,再過一會兒,他就跑掉了!
”
車夫呼哧帶喘的說道:“太太,這已經是最快了,我兩條腿怎麼可能跑過四個輪子?
”
蕭甯甯懊惱的說道:“那就是追不上了?
”
看見高非的車拐進一條小馬路,車夫說道:“您别擔心,前面沒路了,他再怎麼快,我們也能追得上!
”
黃包車跟着轉過一道彎,果然看見高非的車停在路邊,蕭甯甯連忙拍着車把,說道:“停停停,擋着我一點,别讓他看到我!
”
車夫喘勻了氣,說道:“太太,車裡的人是您先生吧?
”
蕭甯甯:“你怎麼知道?
”
車夫笑道:“這種事我見得多了,好多有錢人在這邊養着外宅,原配跑來鬧的不在少數。
”
蕭甯甯剛要說話,隻見高非從車裡下來,她趕忙一縮頭。
高非下了車,穿過馬路,邁步走進一條巷子。
蕭甯甯付過車錢,小跑着跟了上去,在巷子裡還沒走出十幾米遠,高非從牆角轉出來,站在原地看着她。
蕭甯甯一時愕然,不知所措的扭着手指,支吾着說道:“這麼巧啊……”
高非從她身邊走過,說道:“回家。
”
蕭甯甯乖乖的跟在身後,一聲不吭的上了車,高非調轉車頭,向吳淞路方向開去。
轎車行駛了十幾分鐘,蕭甯甯漸漸緩過神兒來,心想自己是來捉奸的,怎麼反而像是做錯了事一樣?
自己應該理直氣壯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