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我今天去看美玉去了。
”蕭甯甯看來是沒什麼食欲,一碗飯幾乎沒怎麼動,拿着筷子咬在嘴裡。
高非夾了一口菜,邊吃邊問道:“怎麼忽然想起來去看她?
”
“我去永安百貨,路過就順便過去瞧瞧她。
以前在76号的時候,天天和她吵架,現在看她那個樣子,反而覺得她挺可憐的。
”
“她怎麼樣?
”
“還好,說是月底就差不多要生了……嗳,對了,美玉說,猴子都三天沒回家了。
他是你的線人,你知不道他去哪了?
”
“他是我的線人不假,但是他去哪也不用向我報告,我怎麼會知道。
”
“唉,美玉懷着孕,還要照顧一個孩子,看着真是可憐。
猴子真是太沒有責任心了!
”
“他是不是去賭場了?
”
“嗯,美玉也這麼說。
不過,她去了幾家猴子經常去的賭場找過,都說沒看見他。
”
高非岔開這個話題,說道:“你怎麼不吃飯?
不合口味嗎?
”
蕭甯甯嘟着嘴:“嗯,菜味兒太淡了,不想吃。
”
高非:“我以前覺得上海菜的味道太淡,就像是沒放鹽一樣,現在我習慣了,你這個本地人反而吃不慣了?
”
蕭甯甯放下筷子,說道:“我想吃辣一點的東西,又想不起來吃什麼……”
辣的東西?
高非忽然想起春和茶館的辣子糕,于是說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一個好地方。
你是跟我去,還是我給你買回來?
”
“遠不遠?
”
“十幾分鐘就到,就在街口。
”
“咱們走着去吧,就當是散步了,你說好不好?
”
“行。
”
兩個人出了家門,蕭甯甯挽着高非的胳膊,一路上說着話,沿着馬路向街口走去。
路過光華書店,馮一凡正送一位顧客走出來,擡頭看見高非,他不露痕迹的微微點了點頭。
高非心裡一動,對蕭甯甯說道:“甯甯,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買一份報紙。
”
蕭甯甯:“不是買書就是買報,你說你哪像一個特工,我看倒像是一個教書先生。
”
高非不理她的抱怨,快步穿過馬路,走進書店裡。
夥計阿文正在往書架上擺放着新書,馮一凡坐在櫃台後面。
高非:“馬掌櫃,給我一份今天的《上海金融報》。
”
“高先生看來是要在金融界大展拳腳了。
”報紙都堆放在櫃台一角,馮一凡拿了一份報紙遞過去。
高非笑道:“最近股市很紅火,我也是手癢癢,想試着學一學。
”
馮一凡:“是啊,現在都在說,張敬江買股票賺的錢,才短短十天之内,就讓上海多了一個張敬江!
的确是讓人眼紅,最近幾天,金融報紙賣的比平時都要好。
”
高非掏出錢包,遞過去一張鈔票。
馮一凡低聲說道:“明天下午五點鐘,陽朔街153号,夏菊在那等你。
”
“希望我是下一個敬江吧。
”高非笑着接過報紙走出書店。
蕭甯甯不知道在哪買了一包山楂,正站在街邊津津有味的吃着。
高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裡的山楂。
蕭甯甯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嘴裡吃着東西,口齒不清的解釋着:“我擦過了,幹淨着呢。
”
“你就不能等到回家再吃,嘴就這麼急?
”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看到山楂,忍不住流口水……你也嘗一個。
”
“我不要,看你吃,我嘴裡都直冒酸水。
”
“你嘗一個嘛……”
兩個人說着話,來到了春和茶館。
小夥計迎上來:“二位裡邊請。
”
高非随便找了一張桌位坐下,先把那包山楂從蕭甯甯手裡拿過來遞給夥計,說道:“麻煩你把這個幫我洗一下。
”
夥計:“沒問題。
二位喝點什麼茶?
”
高非:“一壺龍井,幹果拼盤,辣子糕一份。
”
“您稍等,馬上就好。
”小夥計轉身下去。
幾分鐘後,一壺龍井茶,一個幹果拼盤,外加一份辣子糕陸續端上來。
蕭甯甯:“這是什麼點心?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
高非介紹着:“這個叫辣子糕,特别好吃。
”
蕭甯甯拿起一塊放進嘴裡,仔細品嘗着,連連點點頭贊道:“嗯,好吃,真的好吃。
”
不到幾分鐘時間,一碟辣子糕被她風卷殘雲一般,吃了一個幹幹淨淨。
“夥計,辣子糕再來一份!
”蕭甯甯意猶未盡。
高非看的直皺眉:“甯甯,你是一個女人,吃東西要文雅一些,注意點自己的形象。
”
蕭甯甯白了他一眼,嬌嗔着說道:“知道了。
”
茶館的房門一響,走進來一個穿着淺色西裝的男人,小夥計趕忙迎上去:“先生,您裡邊請。
”
西裝男沒搭理小夥計,他走到櫃台近前,說道:“掌櫃的,有雅間嗎?
”
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崔掌櫃睜眼一看,連忙站起身:“有,有,您跟我來。
”
這讓高非覺得有些奇怪,這位崔掌櫃給人的直觀感受就是,除了做辣子糕,他似乎對什麼都沒興趣。
可是他對西裝男卻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熱情,不僅笑臉相迎,還親自引領着走進雅間。
小夥計跟着走了兩步,崔掌櫃回身說道:“你招呼招呼其他客人。
”
茶館裡的客人算上高非和蕭甯甯,總共就三桌,分散着坐在四處。
哪用得着招呼,誰需要什麼,喊一聲就行。
高非喝着茶,眼睛盯着雅間。
足有一分多鐘的時間,崔掌櫃才從裡面走出來。
小夥計迎上去,問道:“崔掌櫃,那位客人要喝什麼茶?
我去告訴廚房準備。
”
崔掌櫃愣了一秒,說道:“哦,那個,龍井茶。
再拿幾碟點心幹果。
”
看他這樣子的反應,再結合之前的種種迹象,高非基本上可以判斷出,崔掌櫃和西裝男本來就認識,他們在雅間内說談話内容,根本和吃喝無關。
兩個認識的人,非要做出一副不認識的樣子,偏偏他們的接頭方式,表現的極其拙劣。
隻要是受過正規培訓的特工,都能看出一些疑點來。
他們會是什麼人?
中共?
不太可能,馮一凡上次來過這家茶館,如果這裡是地下黨的交通站,他沒必要瞞着自己。
難道是民盟的人?
卻又不太像他們的行事風格。
民盟在李公樸的領導下,一向是擅長通過報紙、集會、演講等等公開的方式來和當局做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