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獨立營’的士兵依然沒有攜帶武器,他們似乎也不完全是因為長官的命令而保持安靜,那種沉默讓人覺得格外壓抑。
看到眼前的景象,厲先傑喃喃着:“還真他媽像一群啞巴……嗳,周營長,這些兵怎麼都不發武器?
”
周雲龍含糊其辭的說道:“應該是裝備還沒到吧?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
“嗚――”
十幾分鐘後,一列長長的悶罐車緩緩進站,白色的水蒸氣在寒風中彌漫飄散。
這是滬甯鐵路線新增的特别軍列,從上海北站始發,終點是北平車站。
站台上再次響起傳令兵的嘶吼聲:“527團全體官兵,準備上車!
不準喧嘩!
527團全體官兵,準備上車!
不準喧嘩!
……”
“嘩啦!
咣當!
”随着悶罐車廂門被拉開刺耳聲響,站台上的士兵在連排長帶領下,相互簇擁着擠進車廂裡,車廂裡雖然也是冰冷一片,但是起碼可以遮擋風寒。
所有部隊都在排隊上車,唯有‘獨立營’紋絲不動,他們對傳令兵的号令置若罔聞,靜靜的坐在原地,對眼前發生的紛亂就像沒看見一樣。
天邊已經泛起了微光,黑夜已将過去,黎明即将到來。
“嘩啦!
咣當!
”車廂門被挨個關上,站台上已經沒有成群結隊的士兵,除了‘獨立營’之外。
“準備上車!
(日語)”一名軍官站在‘獨立營’方隊前面大聲命令。
高非一直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聽到這句日語,他更加确定無疑,這支所謂的‘獨立營’全部由日軍戰俘組成,他們的出現是源于某種見不得光的秘密協定。
厲先傑左顧右盼,開始的時候并沒太留意這邊,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他愣了一瞬,懷疑是自己聽岔了,轉臉問道:“高非,那家夥喊了句什麼?
”
高非:“我也沒聽太清楚,好像是什麼方言吧?
”
厲先傑疑惑的說道:“我怎麼聽着像是鬼子話?
”
高非:“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嘩啦!
咣當!
”17号――27号的車廂被拉開,‘獨立營’排着隊走進去,每節車廂差不多裝五十人左右。
周雲龍:“二位長官,我得走了。
希望我們以後還能有機會再見!
”
厲先傑:“再見!
”
高非:“多保重!
”
“嗚――”列車拖着長長的汽笛聲,緩緩駛出中央車站。
回去的路上,厲先傑說道:“高非,你說他們是不是都是鬼子兵?
”
高非:“誰們?
”
“裝什麼糊塗!
我說的是獨立營!
啞巴營!
”
“哦,你說他們。
你聽着是日語,我聽着像是朝鮮語。
”
“朝鮮語?
”
“是啊,韓國流亡政府已經回國了,他們那個什麼光複軍一分隊,不是還滞留在上海沒走嗎?
我猜應該就是這部分人,這次趁着71軍北上,順道跟着回去了。
”
厲先傑半信半疑:“能是嗎?
朝鮮話和鬼子話的發音也差不多,就喊那麼一句,聽不太準……”
回到軍統上海站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高非先回到自己辦公室,從抽屜裡拿出微型照相機揣在懷裡,然後來到樓下值班室,拿起桌上的值班記錄:“晚上沒什麼事吧?
”
兩名值班員連忙站起身:“高處長,一切正常。
”
高非随意的翻閱着值班記錄:“晚上值班的時候,輪換着打個盹,倒是情有可原,但是千萬不能都睡着了,别耽誤了正事。
”
值班員:“是!
”
值班記錄前一頁清楚的記錄着:六點四十分,警備司令部送來絕密文件一份。
七點整,文件已取走,簽字的是陳秘書。
高非合上記錄本,放在桌子上:“紅櫃文件非常重要,誰取走的,一定要他本人簽字,而且事後要向主管部門電話核實!
”
值班員:“是!
我們一直嚴格遵守規章制度!
”
高非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七點二十分,他邁步向秘書室走去。
他心裡很清楚,警備司令部的這份文件很可能就是和那支‘獨立營’有關,如果是軍隊調防文件根本沒有必要在軍統存檔。
高非雖然确定了那一個營的人是日軍戰俘,但是還需要拿到直接的證據。
秘書室就在站長室旁邊,高非敲了兩下門,推門走進去。
陳秘書正拿着毛巾擦臉:“陳秘書,你這是……一宿沒回家?
”
陳秘書把毛巾搭在臉盆上:“是啊,昨晚站長說有重要文件送來,讓我簽收了之後再走,誰曾想一等就是一宿!
”
高非:“咱們一樣,你總算是在屋子裡等,我是在外面凍了半宿,現在困的都睜不開眼睛。
”
陳秘書:“哦,你是去中央車站運兵的事。
怎麼現在連這種事,軍統都要管?
”
高非笑道:“鬼才知道,我是服從命令,站長讓我去哪,我就去哪!
”
陳秘書:“可不是嘛……高處長,你有什麼事嗎?
”
高非:“我看見站長室還鎖着門,就到你這屋坐一會。
”
陳秘書:“站長現在應該是在路上……你等一下,我去開門。
”
陳秘書拿着站長室的鑰匙走出去,趁着這個機會,高非趕緊把堆在辦公桌上幾份剛簽收的文件翻了幾下,其中一份赫然正是警備司令部的那份絕密文件。
高非把這份文件抽出來,正面朝下放在一旁,這樣就看不到封皮上蓋着醒目的‘絕密’印章,與那幾份剛收到的文件稍微分開一些距離,乍一看還以為不是一起拿回來的。
然後他依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假寐。
陳秘書拎着鑰匙走回來,他見高非昏昏欲睡,就沒驚動他,輕手輕腳拿起桌上的文件,關好門再返回站長室。
他剛一離開,高非迅速坐起來,因為他知道,每天的這個時候,陳秘書都要整理歸置站長辦公室,最少也會給自己留五分鐘時間。
他故技重施,拿起文件袋從底部打開,将文件拿出來擺在桌子上,匆匆一瞥:……雙方已經簽署《保密協定》,本着自願之原則,雇傭如下人員赴東北參戰,名單如下,伊藤阿須夫、橋本光夫、山下賀、山本次郎……
文件最末尾蓋着國防部大印,以及何長官親筆簽名。
高非來不及細看,掏出照相機‘咔嚓,咔嚓!
’逐頁拍攝。
王芳雄下了車走進樓裡,想了想又返回值班室窗口:“警備司令部的文件送來了嗎?
”
值班員:“陳秘書已經拿上去了。
”
王芳雄:“文件是昨晚上送來的嗎?
”
值班員:“是今天一早。
”
王芳芳雄嘟囔着:“官僚作風!
能拖則拖!
……”
他邁步走上二樓,經過秘書室,他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