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非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自責反省中,他認為是自己考慮問題不嚴謹,沒有預計到這種看似不經意,其實非常緻命的偶然因素,所以才造成兩名弟兄的犧牲。
高非給天順旅館打電話幾次占線,就預感到趙光北和華新宇已經陷入危險,幾分鐘時間的耽擱,讓他們很難從敵人的包圍中逃脫。
雖然這次行動,基本上算是成功的,轉移出了電台,保住了聯絡點的安全。
但是趙光北和華新宇的犧牲,還是讓高非感到愧疚,隻要自己心思再缜密一些,這樣無謂的犧牲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比如說他完全可以将示警時間提前五分鐘,中斷電台信号十五分鐘和十分鐘不會有太大差别。
回到住處,高非把電台搬到屋子裡,他把電台打開,立刻開始向重慶發報,為了防止被破譯,他使用新的電文密碼。
發報内容是彙報這次行動的始末以及造成的後果,另外他要求重新委派聯絡員并且調查胡國華!
…………
特工總部。
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情報處的各組辦公室依然是燈光明亮,所有人都在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加班。
金占霖也沒有走,破獲軍統電台不是小事,他在等待着沈俊辰對結果的最終确認。
“笃笃!
”門外傳來敲門聲。
金占霖:“進來。
”
沈俊辰匆匆走進來,一臉的焦急之色:“處長,我懷疑起獲的這部電台是假的!
軍統用這部電台做掩護,實際上是為了轉移另一部真正的電台!
”
金占霖皺着眉:“你這麼說有什麼根據?
”
沈俊辰:“我剛剛審過天順旅店的老闆,他說那兩個服毒自盡的軍統特工,是今天下午才入住到旅館内,從他們出現的這麼突兀來判斷,這和電台信号被偵測到的時間嚴重不符!
”
金占霖:“破譯的電文上已經說了,軍統察覺到危險,正在請示準備撤離,天順旅館隻是他們的臨時落腳點,我們再遲一步,他們已經跑回重慶了!
”
沈俊辰:“處長,我還查過這兩個人的身份,他們一個叫華玉龍,另一個叫趙大虎,都是一個月前剛來到上海。
身份信息應該是僞造的,但是他們居住地僞造不了,證件顯示他們住在鐵帽子街。
鐵帽子街和威廉路相隔一個區,他們沒有必要把發報地點和自己居住地弄的這麼遠,而且從時間上看……”
金占霖打斷沈俊辰的話:“這正是軍統特工狡猾的地方,善于用這種狡兔三窟的伎倆迷惑我們!
雖然他們是住在鐵帽子街,但是你怎麼能斷定他們每天是住在哪裡?
”
“這……”
金占霖:“俊辰,如果你覺得有疑點,我給你特别權限,可以讓你八組的人不必參與其他案件,繼續盯着威廉路。
”
沈俊辰:“謝謝處長信任!
”
金占霖:“另外,在這一段時間,你的功勞可不算小,先是擊斃兩名共黨逃犯,這次又有兩名軍統特工伏法,并且起獲電台一部,嘉獎令我已經替你在向上面申請。
”
沈俊辰腦筋伶俐的很,一點就透:“處長,我明白了!
我這就去寫結案報告!
……天順旅館的那幾個人怎麼處理?
”
“再審一審,要是沒什麼問題的話,讓他們找保人,然後就可以釋放。
”
“是!
處長!
”
看着沈俊辰出去,金占霖歎了口氣,他何嘗看不出這件案子裡有疑點,隻是金占霖不能去跟李士群彙報說,情報處上當了,起獲的是一部假電台。
為了這次行動,李士群通過上峰和公共租界工部局取得溝通諒解,這才能夠順利在租界内搜查抓人。
費了這麼大的勁,現在告訴李士群行動沒有成功,金占霖都能想象出,假如李士群聽到這個消息,自己要面對的眼神将是怎樣的陰森可怖!
有時候官場上是需要一些謊言的藝術。
第二天下班時間,蔣美玉還在收拾着桌面上的工作,似乎也看不出着急。
夏菊:“美玉,還沒收拾完?
我來幫你。
”
蔣美玉:“不用不用,你們先走吧,我等一會兒再走。
”
夏菊:“等什麼?
”
蕭甯甯:“夏菊,你腦子壞掉了?
美玉當然是在等男朋友,這還用問嗎?
”
夏菊笑了笑:“美玉,那我們就不等你了,走的時候記得鎖門。
”
蕭甯甯挽着夏菊的胳膊:“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咱們趕緊走,好給美玉騰地方,美玉還等着鵲橋會呢。
美玉,我說的沒錯吧?
”
夏菊和蕭甯甯在蔣美玉既羞澀又快樂的表情中,笑鬧着走出資料室。
走出76号大門口,夏菊對蕭甯甯揮揮手:“甯甯,明天見。
”
蕭甯甯連忙攔住她:“嗳嗳,你是不是忘了?
說好了今天要到我家做客,你幹媽已經把飯菜都準備齊了,你可倒好,來一個明天見!
”
夏菊一撫額頭:“還真是!
這幾天忙的糊塗,真是給忘了。
”
蕭甯甯:“現在想起來也不晚,跟我走吧。
”
夏菊在街邊買了一些時令的幹鮮水果,以及補品點心之類的禮物,跟随着蕭甯甯來到沈果巷蕭家的宅子門前。
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别克轎車,看得出是用心擦拭過,一塵不染,被陽光一晃,閃閃發亮。
“這是誰的車?
”蕭甯甯嘀咕着。
夏菊:“今天家裡有客人要來嗎?
”
蕭甯甯搖搖頭:“沒聽我媽媽說還請了别的什麼人……走吧,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
蕭甯甯伸手按門鈴,長久的按住不撒手,門裡傳來傭人梁媽腳步聲以及呼哧氣喘的聲音:“小姐,來了來了。
”
傭人打開院門:“太太說,一聽這樣子按門鈴的人,就知道是小姐回來了。
”
蕭甯甯:“梁媽,家裡有客人嗎?
”
“是的,有一位先生剛剛進來不久,太太正陪着說話。
”
“是誰?
”
“那我可不認識,隻聽太太稱呼他叫凱文。
”
“凱文?
來的是一個洋鬼子嗎?
”
她們走進客廳,正在和蕭太太說話的男人立刻站起身。
他的年齡大約在二十六七歲左右,樣貌雖然普通,但是看着很謙遜随和,穿着洋氣的白色西裝外套,外套的袖子很随意的挽在手臂中間。
蕭太太上前拉住夏菊的手,眉開眼笑的說道:“夏菊呀,你總算是來了,一個月沒來看幹媽,是不是把我這個幹媽都忘在腦後了?
”
夏菊:“幹媽,我怎麼會忘了您呢,甯甯知道,最近事情很多,這才倒出空來看望您。
”
蕭太太笑道:“幹媽逗你呢,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
蕭甯甯上下打量着凱文:“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凱文走近幾步:“甯甯,你認不出我了嗎?
我是寶山,丁寶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