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行!
我還可以!
我不能倒下!
陳一凡心中隻剩下信念,告訴自己,自己是可以的,不能倒下,一旦倒下,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會付諸東流。
他不甘心!
持着刀,扛着傷口,鮮皿灑落,顫巍巍站起來,地面上沾染了無數鮮皿,一點一滴,都是從傷口上,身軀上,乃至心靈下,滴落下來。
斬頭刀染成紅色,不是敵人的鮮皿,而是自己的鮮皿,吮吸主人的鮮皿,斬頭刀在悲鳴,陳一凡站起來,艱難舉起斬頭刀,刀很重,很重。
從未有過這種想法的陳一凡,此刻,仿佛感受到了斬頭刀的重,手心顫抖,握住刀柄,他能感覺到的刀身随時要墜落地面,搖搖晃晃的身子,眼神恍惚,迷糊間,他仿佛看到了母親的身影。
他使勁搖頭,甩去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他不在靈州,他這是在洛都,大梁國都。
擡頭,龇牙,咧嘴,紅色的鮮皿染紅白色的牙齒,看着滲人,滿頭鮮皿,可他沒有放棄,堅持站起來,舉起刀,揮動自己最後的勇氣。
斬頭刀很慢,很慢,比之前慢很多,蒼笑笑看向陳一凡的眼神,逐漸變了,變得敬佩,沒錯,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自己心中會有這種想法,她堂堂知白的徒弟,怎麼會敬佩一個男人。
盡管她不相信自己的感覺,可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握着劍,汗水滲透衣服,傳遞到劍上,她眼神恍惚,沒有了之前的犀利,厭恨。
他看不起自己,自己雖然憤怒,甚至怨恨他,可看着此刻的他,不知道為何,心中總覺得有股東西堵在喉嚨裡,咳嗽不出,咽不下去。
很難受,難受到了極點。
知白劍光閃爍,銀白色的劍,還是那麼快,那麼狠辣。
切割陳一凡的手臂,帶走了一波鮮皿,鮮皿從劍身上滴落下來,光滑落到地面,而後歸于無形。
他站在黑夜中,劍是白色的,衣服也是白色的,沒有沾染一絲鮮皿。
他看着他,眼神不泛起一絲波瀾,平靜得宛如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陳一凡腳跪下來,上面出現了一道新的傷口,切割口比其他要大,要鋒利,要疼痛許多,神經切斷,陳一凡單膝觸碰地面,那麼冷,那麼硬。
苦澀,難受,斬頭刀插在地面上,支撐着他那身要倒下的身軀,陳一凡知道,自己到了極限了,不能動了。
他堅持不住了,真的不能堅持了。
眼前恍惚,出現了很多幻覺,母親,兄長,還有吃貨……。
他開始回憶,回憶靈州的美好生活,回憶和黃老頭一起度過的美好日子,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一起埋葬那些死去的人。
他心跳逐漸趨于平穩,仿佛一切都定格了一樣。
他低頭,看着地面,看着自己的斬頭刀。
冰冷的刀光,讓人望而生畏,而刀光之下,是斬頭刀那身透着紅色的鬼魅,他看着它,而斬頭刀,何嘗不是看着他。
知白淡淡搖頭,劍入鞘,轉身來到蒼笑笑的身邊,拿着盒子,擡腳離開。
他們的步伐很輕緩,走在庭院中,無人敢阻擋。
他們的背影,在月色下,顯得别樣精緻,美麗,而且恐怖陰冷。
他們走着,走着,而後身軀停止了。
“我還沒死呢?
”
一聲沉悶帶着憤怒,堅持的咆哮聲從陳一凡口中發出來,宛如野獸最後的怒吼,他擡起頭,雙眼緊緊看着知白,沒有絕望,沒有幻想,沒有追憶,隻有堅強。
他還活着!
他還能戰鬥!
他沒有倒下!
陳一凡拄着斬頭刀,咬牙起來,鮮皿滾滾噴出來,他沒有皺眉頭,也沒有喊出一聲痛苦。
他,陳一凡,站起來了。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他站起來了,他高大的背影,此刻顯得無比傲然,睥睨。
衛青眼神恍惚,看着那給背影,思緒飄到了九天雲外,也許,他會是第一個人。
這個想法,一出現,無法甩去,哪怕是他這般高傲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認,此人很強,不僅僅是他的實力強,還有他的精神,心靈。
強悍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張鼎張大嘴巴,看着眼前的男人,這個人,很強,強到讓他們看到他的背影,而此刻,他的心,卻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他為何這麼強?
一個人的強悍,可不代表他的心靈強悍,可一個人心靈強悍,那這個人絕對很強。
雷坤忍住疼痛,讓自己可以看到他的背影,他的風姿,此人是瘋狂的,瘋狂到做他們不敢做的事情,一個人,面對一個高手。
而這個高手,是十個,乃至一百個同樣的他所不能戰勝的。
這樣的的人,望而生畏,望其項背,可就有人不知死活,向他挑戰,是太天真了,還是他……。
他不懂,為何他要如此堅強,也許他……。
三人心思不一,看着他,望着他,觀察着他,要說開始的陳一凡,給他們最大的震撼是他的勇猛,而此刻,是他的心靈。
心靈強大到了一定程度,原來是這般強悍。
知白緩緩轉身,風無法改變他的面孔,月色更加白了他的肌膚,眉頭上面兩根劍眉,微微晚起,蹙起一個難以莫名的弧度。
這也許是他第一次露出冰冷之外的表情吧?
他很冷,可他也是人。
“铮。
”
劍再次出鞘,明亮,月色下,劍是銀白色的。
沒有雜質的劍,配上一個白衣勝雪的主人,絕配。
看着這兩個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是不可戰勝的。
蒼笑笑懂事的站到一邊,抱着從他手中扔出來的盒子,他終于是認真了。
單手握劍,單手放着,凝視陳一凡,風出起來他的衣裳,月色籠罩于他的身上,此刻,那麼唯美。
白色下,他的劍緩緩動了,動作很細微,讓人無法看清楚,仿佛是在走路,又仿佛是在刺殺過來,當你心中覺得他不見的時候,他真的不見了。
亮光閃爍,空中的月亮,調皮眨動眼眸,刹那間,陳一凡動了,斬頭刀架在脖子上,一個人從眼前緩緩過去,劍從刀身上掠過。
輕盈得像是燕子一樣,那麼輕柔,那般輕快,腳掂在地面上,消失眼前。
身後風聲傳來,陳一凡躲開身子,完全是下意識動作,他連看都看不到他是從哪裡來的,如何攻擊。
或者他到底有沒有攻擊過來,完全是下意識躲開,劍從他的頭顱上飛了過去,而在陳一凡身前,一個人站在前面,拿着劍,指着他。
悄然前進,陳一凡剛剛彎下來的身軀,刀鋒從身後橫掃過來,掠過知白眼前,知白眼神一凝,手中的劍收回,架在身前,擋住橫掃過來的斬頭刀。
斬頭刀很重,很重,他的力量很強,第一次感受,知白身子後退一步,眉頭細細蹙起,此人好強的力量。
知白心中的詫異隻是刹那間,很快恢複平靜,劍掠過斬頭刀,身子不知道何時不見,再次出現,已經在陳一凡的身後。
“噗呲。
”
手臂上,出現了一道痕迹,劍在上面晃過去,鮮皿滴答滴答落下。
完全不是對手,連對方的一根毫毛都沒有碰到,速度之快,不愧為快劍知白。
黃玉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面充滿了傷口,一道接着一道,鮮皿不停流下來,他張口吐出一口鮮皿,面色發白,宛如皎月的白。
身子彎下去,斬頭刀支撐前面,顫抖不已,他的眼神,恍惚不定,看着他,看着斬頭刀,陳一凡心中升起來一股無力感。
一流,原來這般恐怖。
一流,原來是不可力敵。
戰勝,那是笑話,連人家的衣服都觸碰不到,還戰勝。
他再吐出一口鮮皿,心中的郁悶一掃而清,一流,是不可戰勝,同時也是不能抵抗的。
快劍知白,一把劍,闖進來金馬寺,從中沒有沾染一點鮮皿,依舊白衣勝雪,可見,他的實力多麼恐怖。
夜孔雀,四門出來,三人倒下,金馬寺無數和尚,死在地面上也不少數,他帶着他的徒弟,奪走了大還丹,至今,無人敢上。
陳一凡苦澀一笑:“一流果然不是我所能敵的。
”
或許是嘲笑,或許是嘲諷,或許是感歎,也許是在告誡自己,不到一流,不能稱為高手。
蒼笑笑臉色怪異看着陳一凡,這個男人,是這些年來,第一個向自己師父提出戰鬥的人,雖然他沒有說話,沒有言明,可他的動作,他的表情,已經證明了一切。
挑戰自己師父,她一直以為這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除非是同等一流。
就連她自己,都不敢挑戰自己的師父,面對師父,心中那股無力感,那股絕望,是一般人無法承受的。
她即使可以挑戰其他一流高手,不怕死,可是在自己師父面前,那雙冰冷的眼眸下,她會害怕,她會絕望。
陳一凡,是這些年來第一個,她所看到的第一個。
挑戰師父,而且還能堅持如此之久,哪怕傷痕累累,他還在堅持。
他是可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