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和溫晴在親兵的帶領下來到存放突擊車的倉庫,分别取了五箱子彈,三十發炮彈,一桶油料放在兩輛牛車上。
沈嘉發動突擊車,讓兩個保镖站在後排,溫晴坐在副駕駛位置。
突擊車的後排座位已經被拆掉了,安裝了一門120榴彈炮,剩餘的空間勉勉強強能站兩個人。
打開車燈,借着突擊車的車燈,沈嘉指引着辎重兵向北門駛去。
辎重兵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亮的夜燈,不少人驚奇的稱呼這是照妖鏡。
出了北門抵達明軍的集結地,沈嘉還是低估了明人對新事物的好奇感,很快就有不少人蜂擁而至想要看看這個仙家寶物。
這讓沈嘉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奈,不知道還要多久,明軍的好奇感才能消失。
眼下就要急行軍,可出不得任何差錯。
就在沈嘉還在擔憂的時候,突然大帳中出來幾個賀世賢的親兵,走到人群前面,抓住兩個領頭的明軍,捏着他們脖子就去了校場。
沈嘉心道不妙,果然沒多久明軍凄厲的求救聲隔空傳來,不一會兒空氣中便彌漫着淡淡的皿腥味。
沈嘉心想,這大概就是出兵前用人頭來祭旗吧。
看到同伴被拖去祭旗,剩餘的明軍一看情況不妙,趕緊抛開好奇感,重新回到各自所在隊伍。
陳策已經制定了行軍方略,由賀世賢和尤世功率領的一萬明軍作為先鋒,将會提前一個時辰出發,主要負責掃清障礙,開山破路。
而陳策和童仲揆率領的三萬明軍帶着辎重和糧食跟在後面。
陳策是個老油條,為了早點見識沈嘉手中怪物的威力,自然把沈嘉和賀世賢安排在一起。
為了避免來自遼陽的指揮幹擾,陳策果斷耍了一個小手段。
他一直到昨天晚上,才将出兵的消息送往遼陽,而且還附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驚聞奴酋死,其子扶柩回赫圖阿拉,撫順餘者不足萬人,可一鼓而下。
”
這是昨日探子從撫順發回來的最新消息,讓準備出兵的衆人感到無比振奮。
“餘者不足萬人”,這顯然是陳策為了安經略大人的心,故意這麼說的,衆人都是心知肚明。
陳輔克卻不這麼認為,他委婉的提醒道:“對方是哀兵,若我們不去進攻,奴酋諸子争汗位必亂,若進攻,奴酋諸子可能一心拒敵,反而不美。
”
沈嘉知道陳輔克說的也有道理,但這對于關外明軍帶來的收益實在太小,這不是沈嘉所期望的結果。
沈嘉知道未來的繼任者皇太極要比努爾哈赤手段更為靈活,他将一支隻會搶劫的軍隊逐漸變成了一支能夠角逐中原的政治勢力,甚至帶領他們與明朝的起義軍遙相呼應,讓明廷捉襟見肘,左右為難。
對于沈嘉而言,皇太極更難對付,如果不能盡快的借機壓縮後金的生存空間,等再過幾年,就沒有任何機會了,那時候中原内亂,一切都将化為泡影。
沈嘉不贊同陳輔克的意見,他苦于不能拿自己已知的曆史告訴别人,隻好吹噓自己的武器犀利,而且一再保證,後金對于目前的戰鬥,沒有信心,也沒有士氣。
最終,所有人同意進攻撫順,倒不是因為沈嘉說的有道理,而是他們更信任沈嘉手中的武器。
在大營附近等了約莫一小會,在淩晨漆黑的夜色中,打着哈欠的明軍組成一個縱隊向撫順方向開始進發。
他們的第一站便是前堡,這個卡在沈陽和撫順必經之路的軍事堡壘,明軍第一個要掃清的目标就是它。
隊伍中沒有人說話,參加這次奇襲的大部分都是精銳,還有部分身體素質不錯的新兵,為了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明軍做了大量工作。
根據沈嘉的建議,賀世賢剔除了一些夜盲症的士兵,隻帶了七天的作戰口糧,盡可能減少輔兵數量,辎重盡可能裝運騾車來提高行軍速度。
在官道上走了一段時間之後,隊伍開始有些放松,魏良裕的屁話很快就飄蕩在淩晨寂靜的夜空中。
“沈大人,你這車咋這麼厲害,竟然能自己跑,這是為啥?
”
沈嘉苦笑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卻不料魏良裕又問了起來。
“沈大人,你這炮能打多遠,能破城不?
對了,車前面的燈光是怎麼來的,怎麼這麼亮?
皇上快要大婚了,要不我們把這燈拆下來,送給皇上做禮物,你說好不好?
”
聽了魏良裕的話,沈嘉有一種想拿腦袋撞牆的沖動。
魏良裕可能早就想問這些問題了,但沈嘉最近一直忙着,他隻好憋在肚子裡面。
今天坐在突擊車上面,反正也是閑着無事,魏良裕的大嘴巴幹脆就問個沒完。
就在沈嘉頭疼如何回答魏良裕的時候,後面傳來賀世賢一聲怒罵:“他娘的,你懂不懂行軍紀律,給我閉上你的鳥嘴,再讓我聽到你唧唧歪歪,立刻回沈陽去。
”
魏良裕被賀世賢這麼一罵,頓時啞口無言。
沈嘉苦笑一聲,拍了拍魏良裕,魏良裕也是個直爽的,嘿嘿一笑便不再做聲。
隊伍走了大約一個半小時,賀世賢命令休息一小會。
沈嘉下車去小樹林小解,回來時,不知道被什麼絆住摔了一跤。
摔在地下的感覺不好受,尤其扯動傷口的情況下。
沈嘉摸着地上白花花的雪想站起來,手碰到前面凸起的雪地上,似乎有點軟,又有些冰涼。
沈嘉又仔仔細細的摸了摸,湊近一看,才發現似乎是一具死屍。
沈嘉吓了一跳,坐起來向後猛退,爾後又想,不過一具屍體而已,怕什麼。
為了保險起見,沈嘉回到突擊車旁邊,找了一個火把,叫上賀世賢一起看看。
重新回來,沈嘉已經知道這裡有屍體,他心裡做好了準備,但當火把湊近時,他還是被吓了一跳。
遍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女性屍體,絕大部分看起來都在十七八歲左右,小的甚至有十三四歲的,她們是被淩辱後殺死遺棄在這裡的。
大部分屍體臉上布滿恐懼和木納的表情,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不願離開這個世界。
皿已然凝固成冰,屍體緊緊的粘在一起,很難将她們一具具分開。
所有人都是臉色陰沉,明知已經不可能有幸存者,大家還是默默的仔細尋找。
沈嘉圍着大屠殺的現場轉了一圈,仔仔細細看了一下這些女人的服飾,發現絕大部分都是漢人,估計死去最起碼有三天。
沈嘉初步判斷是後金撤往撫順時,為了發洩失敗的怒火而屠殺的平民。
這讓沈嘉傷心,一直以來,沈嘉都是為了在這個世界活下去,而被動加入明軍作戰,此時,當他看到這遍地的屍體,心中一股怒火在暗暗滋生。
沈嘉一言不發,回到突擊車旁邊,臉色極為難看。
溫晴早就發現了沈嘉的異常,她此時并沒有去問。
溫晴雖然看起來豪爽不羁,但心思極為缜密。
她原本就是沈嘉的飛行教官,見過沈嘉的檔案,一個孤兒院中長大的男孩,通過不懈努力考上了大學,而後在大學的第三年,因為學費不得不報名參軍,以便完成剩餘的學業。
後來又被送去空降部隊,因為表現突出,被送到她這裡來實習運輸機駕駛。
沈嘉雖然看起來嘻嘻哈哈,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但多年的孤兒經曆,讓他的内心充滿黑暗和孤獨,如果有一天沈嘉突然性格大變,溫晴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會奇怪。
休息時間結束了,大家繼續趕路。
遠處的地平線已經能夠看到太陽升起前昏暗不明的微光。
很快,人們就看到一輪紅日爬了上來。
看到太陽,明軍凍的僵硬的身體終于有了一絲溫暖,一些人開始歡呼,但百夫長冷峻的眼神,很快讓他們紛紛閉嘴。
出城二十裡左右,明軍就碰到了一隊遊蕩的後金騎兵。
他們大多數人身背角弓,快速策馬欲沖入明軍的行軍軍陣,到跟前時又輕巧的掉轉馬頭從一側跑開。
明軍陣中不少新兵被鞑子戰馬噔噔噔的聲音吓得臉色蒼白,惹來一些老兵的嘲笑。
老兵們知道這是鞑子用來偵查的的遊騎兵,他們雖然武力高強但是人數稀少,頂多也隻能吓唬吓唬新兵蛋子。
看着老兵各個鎮定自若繼續行軍,新兵慌亂的心開始慢慢平靜下來。
然而後金的遊騎兵卻依然堅持不懈,反複不斷的沖陣,快速掉轉馬頭,然後再跑開。
明軍對此暫時沒有太多辦法,弓箭手往往剛拉滿弓,對方算準了時間就已經跑開。
沈嘉心中不解,自言自語道難道這是心理騷擾戰,或者麻雀戰?
他決定還是過去請教一下賀世賢比較好。
“賀叔,鞑子這啥情況?
攻不像攻,守不像守,什麼意思?
”
賀世賢哈哈一笑,咧着嘴說:“小子,學着點,鞑子這是偵察我們陣内的裝備和兵種構成,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有所動作。
”
沈嘉張嘴微微一驚,沒想到古代戰争對偵查做的也是如此細緻,而并不是自己想象那樣一上來就直接主力決戰。
賀世賢估摸着後金這套把戲玩的差不多了,然後對旁邊的張世說道:“張兄弟,你讓陣前的五百人準備準備,等鞑子下次接近的時候,你們一鼓作氣,争取一舉留下這幫雜碎們。
”
張世得令開始去準備,沈嘉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賀世賢是等着鞑子去掉警惕心,準備一舉拿下。
回到車上,魏良裕又開始啰嗦道:“大帥有沒有說用突擊車進攻?
戰車我已經見過了,突擊車還沒見過,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
沈嘉笑着看了一眼魏良裕道:“這車上的彈藥,小半炷香就打完了,你要是能造彈藥,我們盡可以試試看。
”
甘亮原本也是回頭盯着沈嘉欲聽下文,此時見着突擊車有很多限制,這才回過身子繼續看着遠方一言不發。
很快,當後金的遊騎兵再次靠近玩同樣把戲的時候,兩翼數百明軍突然如同離弦的弓箭一樣圍了上去。
後金騎兵此時剛剛掉轉馬頭,速度幾乎為零,距離明軍軍陣又非常近,因此雙方很快就糾纏在一起。
後金騎兵的指揮者極為狡猾,見到大隊的明軍圍了上來,趕緊招呼自己的人馬撤退。
鞑子騎兵多是角弓騎手,左突右沖,仗着自己弓箭之利,很快又重新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賀世賢大怒,心道張世的五百騎兵竟然不能奈何對方這一百多遊騎兵,太丢人了。
于是他傳令給張世,讓他繼續追擊,并且替大軍掃清前方後金的遊騎兵。
得令後的張世,很快就跟在鞑子遊騎兵的屁股後面,繞過前面低矮的丘陵,離開了衆人的視線。
沈嘉覺得有點怪異,但又說不上來原因,心道明軍五百騎兵,打不過逃走應該不成問題,于是便也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