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自封戎走後,桃花整個人都消瘦了下去,萎靡了好久才緩過來。
每天去隔壁金環的院子裡打掃打掃,再清理兩匹馬兒,一天的時間很快就能打發掉。
慢慢地,也學會在擔心封戎之餘心平氣和地生活,畢竟對于她,除了安心等着,别無他法。
而這一等,就是四個月。
南明的兵還是沒能打到望明城裡來,北齊的兵也沒能打進南明腹地。
桃花覺得其實金環根本不必離開,兩邊兵力相當,誰也不能讓誰完全敗下陣來。
望明城的百姓們也慢慢适應了這種戰時環境,生活也正常了起來,畢竟前線還遠,他們該活還得活。
四個多月的時間,桃花卻沒收到一封信――封戎的信。
起先她隻道戰事吃緊,怕是斷了通信。
可玉冷溪一打聽,望明城裡也有其它上了前線的,可幾乎固定每月都有家書,唯獨桃花這裡沒有動靜。
隻能在心裡生悶氣,桃花若是知道封戎是沒給她寫信而不是不能寫,又會難過許久,倒不如不讓她知道這回事,遮掩過去就算了。
可是,他不說,卻不代表桃花不知道,隻不過存的心思和玉冷溪是一樣的,與其讓他擔心,倒不如裝作一無所知。
寫不寫信不重要,隻要封戎好好的,就一定能等來相聚的那一天。
僅管望明城四季變化不明顯,但到了夏季,天氣較之前還是稍熱了一些。
桃花和玉冷溪抽空就會打些井水給馬兒洗刷,這麼久相處下來,赤魂和墨玉對待桃花已和自己主人一般無二,有時甚至會在她面前做些和玉冷溪也不曾有過的親密小動作,直逗得她巧笑不斷。
這一日也不例外。
赤魂故意用粗糙的舌頭不停地舔去桃花臉上的水珠,癢得她直叫投降,玉冷溪氣得直叫“色胚”,墨玉又故意打個響鼻,噴得他滿臉鼻涕口水。
看到那狼狽的樣子,桃花笑得腰都直不起,指着玉冷溪的臉,滿臉痛苦地笑着,無論如何停不下來。
兩人兩馬玩得正開心,隐約聽到隔壁自己家裡有人敲門,玉冷溪斂起笑容,對桃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縱身翻過矮強,穿過院子,開了門。
桃花獨自站在金環家院子裡,聽到玉冷溪開門後意外地說了一句“怎麼是你?
封戎呢?
”
正疑惑他在問誰,就聽到了回答:“戎哥戰場立功,我爹破格提拔他為左前校尉,統領左路大軍。
我是來道喜的。
”來人正是沙止水。
桃花心中大喜,正想從院裡小門回去,又聽到玉冷溪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我問你,他人呢?
”
沙止水答道:“軍中事務繁忙,他抽不開身。
特央我前來。
”
玉冷溪不耐煩道:“行,你已經通知到了,可以走了。
”
不用看表情,桃花光聽聲音也能想象出他那一張臭臉,看樣子是極不喜歡這個沙止水。
沙止水回道:“戎哥說讓我來接你們去營地。
既然他回不來,你們可以去看看。
”她不緊不慢地說着,根本沒把玉冷溪的無禮當回事一樣。
聽到這話,玉冷溪沉默片刻,又大聲說道:“兵家重地,能讓女眷進去嗎?
”
沙止水道:“凡事有例外,戎哥還不是一下官升好幾級?
不過是我爹将遇良才,起了惜才之心罷了。
”
她這麼說,桃花真的相信。
封戎的爹就是将軍,他遺傳了他爹的骨皿,可能天生就是個帶兵的人,那周身的氣度,就算是現在做了将軍也使得。
可玉冷溪說:“不去。
”聲音平靜沒有起伏,有些過份冷靜。
桃花趴在木門闆上聽得真切,心中暗暗着急,她想去見封戎,很想。
若不是了解玉冷溪的脾性,她幾乎要推門出去,跟着沙止水走。
但聽他說話聲音,似乎察覺到了不正常的地方,她看不到來人什麼樣,還是乖乖在這裡待着好。
沙止水聽到玉冷溪拒絕,顯然也有些意外,說話聲調高了些:“為什麼不去?
他可等着你們呢。
”
玉冷溪冷聲道:“我怎麼知道是他讓你們來的。
”
你們。
。
。
?
來的不止沙止水一個?
沙止水“咯咯”笑了起來,嬌聲道:“看樣子還是戎哥了解你,他就知道你不會信我。
特地告訴了我一句接頭暗語,一說你就信了。
”
玉冷溪“哦?
”了一聲道:“說來聽聽。
”
“蜂、尾、刃。
”沙止水一字一頓地說出了所謂的暗語。
聽到這三個字,桃花心中大石落地。
玉冷溪的暗器叫蜂尾刃,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這世上知道這個名字的估計隻有他們三個,沙止水能說出來,就定是封戎跟她說的。
桃花認為玉冷溪一定要喊她出去了,滿心歡喜地等着,如果自己沖出去,面子上一定會不好看。
可玉冷溪沉吟許久,終于出聲:“好,你等着,我們簡單收拾一下。
”
沙止水道:“請便。
今天怎麼沒看到桃花姑娘?
”
被人叫起名字,桃花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若被發現她在聽牆角,丢的可是封戎的臉。
“她在自己房裡,我去讓她收拾東西。
你們自己進廳稍坐。
”玉冷溪淡然答道。
沙止水應了一聲,桃花就聽到些許腳步聲,像是有不少人。
心中正奇怪不過接他們去軍營,來這麼人做什麼,眼前一花,玉冷溪已經又繞了回來,沒等桃花出聲就一把捂住她的嘴,貼在她耳邊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快走!
”
桃花不敢說話,卻睜大了眼睛表示不解,為什麼要走?
不是跟着沙止水去找封戎嗎?
玉冷溪的臉色凝重,隻對她搖搖頭,不要再問。
就輕輕拉着桃花,悄聲走到赤魂和墨玉身邊,先把她抱到墨玉身上坐穩,自己才翻身騎上赤魂,輕夾馬腹,慢慢走出金環家。
赤魂和墨玉極通人性,見主人臉色與尋常不同,一言不發。
便知道不能出聲,連落蹄的聲音都小得幾乎聽不到。
待出得院門,玉冷溪才輕喝一聲,一掌拍向馬臀:“駕!
”
一聽主人下令,赤魂墨玉幾乎如離弦之箭一般狂奔起來,若非熟知馬性,桃花幾乎要被甩下馬背。
還沒跑出多遠,就聽聲後有人大喊:“主子!
他們跑了!
”
沙止水嬌叱道:“混蛋!
上馬追!
”
就算桃花再笨,這時候也明白了沙止水根本不是來接他們去見封戎的,難道是封戎出事了?
應該不會,出事了又怎麼會跟她說起蜂尾刃?
到底是怎麼了?
沙止水到底要他們做什麼?
玉冷溪說的對,一旦騎上馬,他們确實安全了。
身後連追兵的人影也見不到,他們卻眼見着到了城門口。
守城的士兵一見兩匹快馬奔至,不旦不大開城門,反而努力把厚重的大門推合。
桃花心裡開始發慌,眼見着離城門越來越近,門也越關越小,墨玉卻一點也沒慢下來,仍然撒開蹄子一路狂奔。
玉冷溪幾首沒有絲毫猶豫地揚手甩出幾枚蜂尾刃,關門的士兵轉眼倒地。
一旁的士兵見到對方用暗器,竟沒一個上前阻擋,也不再關門,隻顧跑開。
城門雖未被完全關死,留下的一點距離馬匹也是過不去。
玉冷溪一提缰繩,赤魂立刻停住,如釘釘一般穩住了身軀,墨玉根本不用示意,就自己停下,緊跟在後。
玉冷溪利索地翻身下馬,用盡力氣将大門推開了一些,能容一馬通過即可。
隻這麼一會功夫,遠處已可以聽見馬蹄聲,竟然是追上來了。
論速度,赤魂墨玉無可匹敵,就算追兵将至,再次甩開也不是難事。
玉冷溪噙着冷笑:封戎,好,很好!
兩人慌不擇路間,從東城門出了城,南城門雖近,卻要經過他們自己家門,那就會驚動沙止水。
可東門一出,跑出不遠就是一片連綿山脈,樹林密密叢叢,玉冷溪心道不好!
這麼密的樹林兩匹馬根本跑不起來,若沙止水熟悉地形,他們遲早會被追上。
沙止水是将軍之女,從小混迹戰場,熟悉地形、排兵步陣這種事,她必是再拿手不過。
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被追上。
事實也确實如此,自從他們跑進林子,僅管全力向前,但追兵的馬蹄聲還是越來越近。
玉冷溪看了看尚一無所知的桃花,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