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希望日子還和卿無憂從沒來過時那樣安靜恬淡,但事實證明,希望永遠隻是希望而已。
每個人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僅管整個山谷會說話的隻有他們三個。
變化最明顯的就是玉冷溪,忽冷忽熱的性格變得開朗愛笑,從前臉上總是覆蓋着的假笑蕩然無存,成天跑得不見人影,回來時不是給桃花帶點胭脂水粉,就是順手給封戎捎上兩件換洗衣裳。
瞧這些東西的成色,桃花确定玉冷溪絕對不缺錢。
而他顯然已經将這個人迹罕至的山谷當成他的别院,玩累了就回來修身養性,偶爾找桃花插科打诨,有時也會招惹封戎,卻因為總也達不到他預想的效果作罷。
變化最不明顯,卻又變化最大的,是封戎。
他本就不大愛說話,面貌又總被遮掩,臉上的情緒根本看不出有何不同。
但桃花卻知道,他和從前,已然不是同一個人了。
以前的封戎就算不愛說話,但卻從不奢侈對她的笑,就算在各做各的事,但他的視線也總挂在她身上,對她的關心,時刻都能感覺到。
現在的封戎,雖然不愛說話,但整個人似乎都陰沉了下去,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讓周圍變得冷嗖嗖的。
桃花和他說話,經常會聽不到,思緒不知飄去了哪裡。
和玉冷溪一樣的是,他也整天不見人影,每日都是待桃花睡下後才悄然回來。
這麼過了不短時間,桃花才忽然領悟到他原是為了躲着她。
這種認知化做一塊大石堵在兇口,壓得她幾乎不能呼吸。
睿智的玉冷溪想必早就覺察到了,才會在封戎和桃花面前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有些人回去了,有些人卻再也回不去。
那時桃花一臉茫然,封戎沉默不語。
封戎去哪裡都不再告訴桃花,兩人偶爾對視時,桃花能看到他眼裡的糾結與不忍,但他不願說,她也就不問。
玉冷溪自從無事一身輕後,最看不得的就是桃花成天唉聲歎氣,這日,不知哪根筋又不對,一臉興奮地對桃花說:“小花花,哥帶你去城裡玩吧!
”
桃花聽得心頭一跳,驚喜不已,但再一細想,卻又蔫坐了下來,搖了搖頭。
玉冷溪聽桃花提過以前的事,一臉輕視地道:“小花花,既然我說帶你出去,哪會讓你遇到危險。
”
桃花苦笑:“我哪裡是怕自己遇到危險。
”她怕的是如果有人認出她,她一家人都會有危險。
“我不帶你去你們那邊的小縣城,我們去大城,上景城。
”
上景城。
南明北面最大的城鎮,是萬人大城。
聽說上景城的繁華可比都城,而且不用逢集,每天都有許多新奇東西。
桃花聽遊方郎中說起過,一直很向往。
“可是。
。
。
封戎他。
。
。
”萬一他回來看不到她。
玉冷溪一皺眉,氣道:“他每天躲着你,看見你就當看不見,你管他什麼想法。
人生苦短,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何況,萬事有我。
”
去城裡玩的誘惑對桃花實在太大,又經過了一番短暫的天人交戰,她終于點頭同意。
玉冷溪笑道:“好好打扮一下,哥今天帶你好好玩。
”
桃花假意瞪他一眼,轉身梳妝。
玉冷溪帶桃花走的的确是一條相對平坦安全的路,從他的木屋後面繞上去,走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出谷。
估計也就是這個原因,他才會把木屋蓋在那裡,有一夫當關之勢。
谷外仍是寒冬,剛出來時被冷風一吹,桃花打了好幾人噴嚏。
自己身上這層單衣,估計是頂不了多久。
玉冷溪卻是早有準備,從一邊岩石洞裡拿出一個大大的油布包,沖桃花得意一笑,雙手一抖,兩件毛茸茸的披風已拿在手上。
看那毛色,應該是狐狸皮毛。
待桃花将自己裹緊,玉冷溪道:“往前走不到一柱香,有一個馬廄,裡面的馬是我平時養在那裡,以備不時之需。
”
桃花道:“看來你以前偶爾消失,也是喂馬去了。
”
玉冷溪點頭:“是啊,我雖備足草料,但也需要照看。
而且,一個人在谷裡生活太久,跟馬聊聊天也是好的。
”
話中的酸楚讓桃花有些難過,便打岔道:“你倒也不怕人偷了去。
”
“若能偶爾抓小偷玩也是不錯的消遣,這地方雖然不荒涼,可地勢較低,九轉十八彎的藏得很密實,如果不是成心來找,一般人根本沒法發現。
”
兩人說着已經到了馬廄前,一個小小木庵,裡面兩匹駿馬。
桃花不會相馬,隻覺這一紅一黑兩匹馬看着十分威風,教她有些不敢上前。
兩匹馬見到玉冷溪顯得十分親熱,不停用腦袋蹭他。
玉冷溪寵溺地摸了摸它們的頭耳,笑着對桃花說道:“會騎馬嗎?
”
桃花搖頭,她以前隻見古四海家中養着不少馬,平民老百姓家裡可養不起,更莫說騎馬。
“那便不能讓你單獨騎一匹了,它倆跑起來可不得了。
上次給封戎抓藥就是兩匹換騎,快得要命。
”
一聽它們就是救了封戎的功臣,桃花心中起了親近之意。
走上前去,慢慢伸手,想要摸一摸馬兒,表示感謝。
似是察覺到桃花沒有敵意,兩匹駿馬也未躲開,但表現卻各不相同。
黑馬顯然比紅馬的性格溫順,主動将頭靠向桃花的手,眼神溫柔。
紅馬則是别扭地把頭擰開,隻貼緊了玉冷溪,不願桃花摸它。
桃花一邊給黑馬順毛,一邊感歎道:“真是物似主人形啊,這紅馬跟你以前的别扭勁兒真像。
”
玉冷溪啐道:“赤魂是男人,不愛被女人摸。
”
仿佛聽懂主人的話似的,赤魂又用頭蹭蹭玉冷溪,斜眼瞄着桃花。
桃花噗嗤一笑,對黑馬道:“看來你和我一樣,是女孩子。
”
黑馬仍然柔順地望着桃花,輕輕舔了舔她的手。
“墨玉是匹小母馬,性格溫順,跑起來可不比赤魂差。
”對自己養出的馬,玉冷溪顯然是極為滿意,“它倆許久不跑,最近都有些急躁,今天我們倆共騎一匹,但它倆都帶着,回程時也不會太累。
”
桃花不會騎馬,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兩匹馬知道今天要好好跑跑,都是興奮地直甩尾巴。
玉冷溪将桃花扶上赤魂的背,赤魂比一般的馬都要高大,桃花全身緊繃,這麼高摔下去,胳膊腿,肯定得折一個。
但頭一次騎馬,還是這樣帥氣的馬,心中又是極興奮。
兩隻手汗津津地抓着缰繩,腰挺得筆直。
感覺身後輕晃了一下,玉冷溪已然翻身上馬,坐穩後一聲輕喝:“駕!
”
赤魂得令,長嘯一聲,飛奔向前。
吓得桃花一聲驚呼,玉冷溪雙手從桃花身側向前,抓住缰繩,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掉不下去。
”
桃花低頭,看見身體兩側都有玉冷溪的手臂護着,才放下心。
擡頭時,看到墨玉跑在身側,歪頭看着她,黑亮的鬃毛在陽光下閃光,赤魂跑得飛快,它竟不放在眼裡一樣,輕輕松松地跟着,毫不吃力。
冷風從臉上掠過,刮得桃花臉上生疼,眼睛都睜不開。
苦不堪言。
玉冷溪笑罵赤魂:“死畜生,背上坐着美女就想炫技,跑慢些!
”
赤魂不滿地嘶鳴幾聲,有些不甘願地放慢了速度。
桃花心中對玉冷溪幾乎感激泣零,她是真的快流鼻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