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4
溫卿赟的牙關一下子咬緊了,“你現在在哪?
怎麼突然決定去别處休養?
”
周沐仁一直貼在手機的另一邊偷聽,喬義哲走遠幾步,一邊清了清嗓子,想讓自己在電話裡的聲音不那麼沙啞,“我很好,你要是還在我家就跟我爸媽說一聲,他們應該會理解。
”
又是說完一句就挂斷電話,溫卿赟的火氣被點燃了,他循序漸進努力了這些天,居然都比不上那個人的一個出現。
周沐仁面帶微笑地看着喬義哲把手機揣回口袋,用調侃地語調說了句,“聽溫先生的口氣,分明像是我綁架了你。
”
喬義哲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傷口的位置,“實際情況也差不多,一開始我也不是自願來這裡的?
”
“可你現在是自願留在這裡的吧?
”
周沐仁從車後備箱裡拿出行李箱,走到喬義哲的身邊摟住他的肩膀,一起往接待廳走,“我們去辦理入住手續,一會要找醫生幫你檢查一下身體嗎?
”
喬義哲擡起周沐仁的左手腕看了一下時間,“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周沐仁又笑着說了句,“有件事需要你解釋一下。
”
“什麼事?
”
“之前我沒看錯的話,你和溫先生是手拉着手走進門的。
”
喬義哲才經曆了一場情緒爆發,周沐仁說的就像是上輩子的事,他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回想起溫卿赟拉他手的情景。
他正猶豫着要不要說什麼解釋,周沐仁就笑着說了句,“你不用這麼緊張,他拉你手的時候,你的樣子也沒有特别幸福,我猜你也不是十分願意。
”
他的确沒有十分願意,可也沒有十分不願意,幾個小時之前,他對什麼都還漠不關心,被抓了手或是沒有被抓手,在他眼裡好像也沒有多大的分别。
“我就知道。
”周沐仁苦笑着搖搖頭,“你的情況嚴重到讓人占便宜也不在意了嗎?
”
喬義哲就事論事,“相比之下,還是你比較厲害,你以前被人占過的便宜還少嗎?
知情人怎麼評價來着,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
周沐仁一臉不在意,“你說話的口氣這麼算,是不是可理解成是你對我的獨占欲?
”
“真好笑。
”
“我隻說了一句獨占欲,有什麼好笑的?
兩個相愛的人要是對對方沒有獨占欲才稀奇吧。
”
“之前愛一個人又要占有另一個人的是誰,藏在櫃子裡也要插足别人感情的人又是誰?
”
周沐仁被戳個正着,一時也不知怎麼接話。
喬義哲在臨近門口的時候跟周沐仁拉開距離,周沐仁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在人前同他表現的太親近,他就配合着裝紳士。
兩個人辦好入住,找到房間。
出乎喬義哲意料的是,療養院的房間跟賓館的套間差不多,床邊也沒有應急的醫療設施。
“來這裡的病人都不嚴重嗎?
”
“什麼情況都有,像你這種隻要注意休養就會慢慢康複的,房間裡就沒有多餘的裝備。
除了康複專區,也有養老社區,和專門針對心理病患的療養專區。
”
喬義哲大略在房間裡看了一圈,“你是不是被人當冤大頭了,這裡環境雖然不錯,不過也不值這個錢。
”
“房間的環境的确沒什麼稀奇,房間外的環境就不一樣了,山裡空氣好,很适合恢複身心,你從窗戶往外看一眼。
”
“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
“明天一早就看到了。
”
喬義哲将信将疑,他倚在窗邊看了半天,也隻看到了一個空曠草場的輪廓。
周沐仁打開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套睡衣遞給喬義哲,“我新買的兩套,情侶裝。
”
喬義哲也是醉了,“同款差了一碼而已,我不穿了,新買的衣服我不習慣直接穿。
”
“我洗過了。
”
“這種材料需要手洗。
”
“我手洗的,不信你聞聞。
”
喬義哲接過來聞了一下,睡衣上竟真的帶了淡淡的香味,“你,洗衣服?
”
“這回你相信了?
換上吧。
”
喬義哲拿着睡衣去洗手間,周沐仁在客廳裡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出來,就忍不住去敲門,“你在裡面幹什麼呢?
”
喬義哲不想理他,可他越敲越來勁,他隻能去給他開門。
“你搞什麼搞了二十分鐘,我還以為你暈倒了。
”
喬義哲上身穿着睡衣,可兩襟還開着,顯然是急急忙忙套上的。
周沐仁看了一眼洗手台上的毛巾就明白了,“你在擦身?
”
“這也要向你報備?
”
“的确該向我報備,我也好幫你擦,你動來動去的扯到傷口就不好了。
”
周沐仁把喬義哲領到卧室,“洗手間裡面多少有些潮氣,還是出來,我把空調調暖一點,擦背了嗎?
先從擦背開始吧。
”
周沐仁很強勢,喬義哲也拗不過他,就隻能由着他去了。
他本以為他脫了他衣服之後,或多或少會捉弄他一下,可從頭到尾都沒有,周沐仁很認真地幫他擦了上身,動作輕柔,卻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面對他的傷口時也極盡淡然。
喬義哲一直在觀察周沐仁的表情,周沐仁意識到他目光的時候會擡頭對他笑,笑一下,就又馬上把頭低下去看他的身體。
“你瘦了,本來就沒幾兩肉,現在隻剩一把骨頭。
”
“受傷之後會瘦有什麼奇怪。
”
“能吃東西了就該多吃好的補補,食欲不振什麼的純粹是給自己找别扭。
”
“一度暴飲暴食,暴肥暴瘦的你是在給我上課嗎?
”
周沐仁氣的發笑,“立仁怎麼什麼都跟你說了。
”
喬義哲被擦幹淨身子又穿好衣服,正發呆出神,周沐仁就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一下,“你怎麼傻了?
”
喬義哲推遠周沐仁近在咫尺的鼻尖,“有點諷刺,這是你第一次把我脫光了卻什麼都沒做。
”
周沐仁想了一下,也笑起來,“好像真的是第一次……”
兩個人一上一下地看着對方,半天也沒人說話。
暧昧的氣氛升溫發酵,周沐仁本想湊過去吻喬義哲的,結果卻被他似不經意地躲過了。
周沐仁尴尬地笑笑,摸着喬義哲的眉毛說了句,“你之前哭的眼都腫了,去洗一下嗎?
順便把牙也刷了。
”
喬義哲低頭進了洗手間,洗臉刷牙照鏡子。
周沐仁說的沒錯,他的确瘦了,眼眶發黑,眼睛通紅,兩邊臉頰凹進去,整個人像一具幹屍。
周沐仁一進洗手間,就看到喬義哲對着鏡子發呆,他就走到他身後抱他,“看什麼呢?
”
“我原來是不漂亮,現在是醜的可怕。
”
“你隻是身體受創所以憔悴了,慢慢會恢複的。
先出去吧,困的話就先睡,不困的話就等我,我要洗漱洗澡。
”
周沐仁在喬義哲頭上親了一下,故意做出一臉嫌棄的表情,“頭發也該洗了……”
喬義哲有很多話想說,奇怪的是,他才同這個人激烈地沖突過,沖動地表白過,可一切歸于平靜之後,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違和,反而有一種事情本該如此的感覺。
可從他崩潰爆發的那一刻,他在心裡就做了決定,夢醒時分,他們都要痊愈了才好。
喬義哲把房裡的燈都關了,隻留兩盞床燈,他檢查手機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被二十多通未接來電的記錄吓到了。
之前他結束通話時就随手把手機關了靜音,結果溫卿赟真的不依不饒地打了這麼多電話。
猶豫再三,喬義哲還是把電話打了回去。
溫卿赟接電話的聲音遠沒有喬義哲預想的那麼急切,語調反而過于淡然平緩,“晚上别忘了吃藥,妞妞睡前一直吵着跟你道晚安,才逼着我給你打電話。
”
喬義哲莫名有點愧疚,可他馬上就進行了自我調整,“電話放靜音了沒聽到,妞妞依賴我我很榮幸,可我畢竟不是她的誰,隻是他爸爸的朋友。
”
溫卿赟半天都沒有說話,半晌也隻是一聲苦笑,“我靠你肩膀的時候,拉你手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
”
“我任你靠任你拉不是不想拒絕,隻是覺得拒絕麻煩,我其實根本就不在乎,你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
”
溫卿赟反複把自己的手蜷合再展開,“我知道你不在乎,可隻要積累的時間夠長,不在乎就會變成在乎。
”
“就像高一到高二的一年半嗎?
伯母說是你影響了我,我一開始還不明白,可細細回想從前的一樁樁事,你可真是有夠處心積慮的。
”
溫卿赟無從辯解,也不想辯解,他現在還不想把牌都攤到桌面上,讓他們的關系無法挽回,在采取極端行動之前,他還想再争取一次。
“你和周沐仁在一起嗎?
”
……
“複合?
”
“我現在這個狀态,沒辦法跟任何人複合,我隻不過是順從我的心,跟最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而已。
”
溫卿赟輕聲笑道,“你高興就好,注意身體,按時吃藥,放完假了就回來。
”
他笃定的語調讓人莫名不安,喬義哲嘴巴動了動,什麼都沒有說,隻默默按斷電話,再把手機關機。
洗手間裡的水聲停了,周沐仁從裡面走出來,喬義哲轉頭看了他一眼,“你沒洗頭嗎?
”
“太晚了,頭發會被睡散,明天我們一起洗。
”
他一邊說一邊摘了眼鏡爬上床,“折騰一晚上,耽誤你的睡眠時間了嗎?
”
“談不上什麼耽誤不耽誤,反正我就算上床早,也不能很快就睡着。
”
周沐仁眯着眼摸他的頭發,“摘了眼鏡看不清你的臉,你在對我笑沒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