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話不多,除了幹活,還是幹活,每天忙完地裡的活,乘着天亮,坐到院子裡,削竹片,編竹籃,竹扁,積攢多了,能拿到鎮上換錢。但因為鄉下男人大部分都會編竹器,所以他賣出去的東西,價格很低,隻能勉強換些油鹽啥的。
王阿婆坐在鍋竈後頭,又是一聲歎氣,用鐵叉劃拉了下柴火,看了眼坐在院裡的兒子,又想到木香。在她看來,兩人很般配,她家王喜樣貌又不醜,這麼大的個了,五官端正,雖說性子悶了些,可人老實啊,這樣的男娃,木香咋會看不上呢?
她越是想,越是想不通,猶豫着,對王喜道:“兒啊,你明兒不是要帶木香上山嗎?要不,逮到機會,你去問問木香,試試她的意思,娘今天本來也想問的,可話到嘴邊,又給吞了回去,你去問,比我問合适,咱不能總這樣不明不白的,如果木香對你沒意思,娘再去托媒人給你說親,大不了咱去借錢,不管怎麼說,媳婦是一定要娶的!”
王喜正在削竹片,手一頓,眼神有些暗淡,“我咋能去問!”他是問不出口的,更不知道要說啥。說别的也就罷工,隻怕到時面對木香時,他連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王阿婆就恨他這副德行,鐵叉重重一擱,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兇道:“你有啥不能說的,娘又不是叫你直接問,你就不會動動腦子,尋個借口去問嗎?真是白長這麼大個了!”
王喜還是搖頭,死活就是不肯去問,他也怕,他怕木香聽出來,又沒相中他,以後兩人見面,那得多尴尬。他見老娘氣的不輕,他隻得換個方向去安慰,“娘,木香還小,她還有彩雲跟木朗,李大山又不管他們,木香肯定得照顧着,不等他倆長大,木香肯定不會同意嫁人!”雖是安慰的話,卻也是事實,至少五年之内,木香不會嫁人。
“唉,娘也是擔心這一點,娶了木香,就等于一下子多了三張嘴,會把你累死的,”王阿婆哪裡會想不到這一層,隻是……
王喜聽不得老娘對木香不滿,急着幫木香說話,“不會的,您沒看出來木香現在變了嗎?變的好能幹,聽說她賣了個菜譜,賺了不少錢,這幾日,又曬了好些菊花茶,賣給福壽樓,她現在越來越會做生意,李大山給她的地也拾掇的利落整齊,照這樣下去,她家很快就能富起來哩!”
王阿婆瞪他一眼,“你呀,一提起木香,就有說不完的話,咋到了她跟前,一個屁都放不出來,是,木香是能幹,可再能幹,她也是個女娃子,也就那樣,彩雲跟木朗還是她的拖累,除非等他倆長大,唉,早着呢,她能等,你可不能等了,你不想去問,那隻好娘厚着臉皮去問,不管咋樣,最晚明年年底,你非成親不可,再不成親,娘就得愁瞎眼睛了!”
唉!這一回輪到王喜歎氣了。他雙何嘗不想娶媳婦,可是當看到劉二蛋他娘,潑辣無賴又不講理的模樣,他甯肯一直等下去,也不願随随便便就找個婆娘娶了,萬一娶個像劉氏那樣的,往後的日子還能過嗎?
“咳咳!”
屋裡傳出老人的咳嗽聲,那一聲一聲咳嗽,好像要把肺都給咳出來似的。
王阿婆聽見老伴在咳,站起來,倒了碗水送到裡屋去。她家的屋子,比起木香他們住的,要好上一些。大屋有三間,中間是堂屋,兩邊是睡覺的裡屋,王喜單獨住一間,王阿婆自然是守着老伴過。
其實她家的屋子,跟村裡其他人家比起來,算是很寒酸的,幾十年的老屋子,能好才怪。
西屋沒點燈,外邊還沒黑透,可屋裡,已經黑的快看不到路了。
王阿婆憑着多年的記憶,摸着黑,把水遞過去,“老頭子,把水喝了。”
“不喝,喝了不還是一樣,”王老爹語氣生硬,隐隐的,還有些不耐煩。
王阿婆沒說啥,因為光線昏暗,所以看不清她的臉,如果看清了,便能猜到她此刻的心思,其實也有些不耐。
王老爹咳了一會,終于順過氣來,“哼,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不就是嫌我是個拖累嗎?明兒就把藥停了,别再去買藥,我這個身子撐不到過年,就去埋黃土,到時你們娘倆就輕巧了,再不用對着我這把老骨頭厭煩了!”
王阿婆心裡本來就委屈,又見老頭子埋怨起她來,忍不住抹着眼淚,道:“我們娘倆啥時候煩你了,我還不是擔心喜子嗎?跟他同歲的男娃孩子都會跑了,可咱家喜子,還是光棍一個,我能不急嗎?”
王老爹年輕那會,脾氣就不好,生了病,在炕上躺了這麼些年,憋屈的,脾氣更壞了。見老伴哭哭啼啼的,氣不打一處來,揮手就把碗給摔了,“哭哭哭,你哭有個啥用,嫌我,嫌我就拿根繩子來,我吊死去,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幹脆!”
王喜沖進來,有些生氣的,一生氣嗓門也跟着大了,“鬧什麼鬧,我跟娘啥時候嫌你了,你再這樣鬧下去,非得鬧的雞犬不甯,鬧的日子過不下去啊?”
王阿婆一把抱住王喜,哭着懇求道:“喜子,别跟你爹犟,你爹心裡也苦,走吧,咱到外面去,聽話!”
王喜吼過了,心裡也有點後悔,就着母親推他的動作,挪到堂屋去了。
王老爹起初是被罵的愣住了,等他回過神來,自然又是沒休沒止的叫嚷,什麼難聽的話都罵的出來。人家說久病成瘋,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王阿婆怕王喜再跟他爹吵起來,便一路拖着,往廚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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