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焱盯着院裡的梅‘花’,狀似不經意的問康伯,“你家夫人最近過的可還好,襄王不在府裡,她又懷着身孕,本王聽人說,‘女’子懷孕的時候,最希望夫君在身邊了,如此一想,襄王妃倒是十分的可憐!”
康伯命喜鵲泡了茶水端到院子裡來,過‘門’就是客,更何況人家還是皇子,怠慢不得。-79-
唐焱點點頭,沒有多做評論,也沒有應康伯的邀請,進廳裡去做,就站在院子裡,盯着那椅子,以及滿院的‘花’草瞧。
其實木香把椅子擺在這兒,不過是圖個心理作用罷了,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那個遠在邊關的男人嘛!
康伯見他盯着搖椅看,還以為人家是覺得這東西擺的不合宜,于蠅趕緊解釋道:“我家夫人就喜歡在這裡曬太陽,說是院裡空氣好,又正對着大‘門’,有什麼人進來,她一眼就能看見。”
主廳的‘門’前,擺了張搖椅,上面鋪着大紅的厚披風。
就比如此刻,院裡百‘花’齊放,修剪的整整齊齊,打裡的井井有條,主廳的大‘門’敞開着,院裡的陽光,灑進廳裡,照的屋子暖洋洋的。
唐焱不是頭一次走進襄王府了,但是每一次踏足這裡,都别有一番風景。
康伯在他走過去之後,看着他瘦弱的背影,滿眼的惋惜,如果不是從小得了這個怪病,這一位,也是不得了的人物。
他本身就是個長相極美的男子,加上天生的病态美,看上去不禁風,卻又美的叫人移不開眼。
“哦?那可是真本王的幸運了,”唐焱在仆人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康伯不敢怠慢他,直接講了真話,“您來的很巧,我家夫人正要出‘門’,您若再晚來片刻,隻怕就遇不到了。”
唐焱挑了車簾子,‘露’出一張蒼白,卻又不失俊俏的臉兒,“皇上龍體尚可,本王是來找襄王妃,不知她可在府中,咦,這馬車……難不成她是要出府嗎?”
康伯從府裡匆匆跑出來,他認得過來的馬車,是四皇子府的,于是趕忙上行禮,“奴才見過四皇子,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聽說您在宮裡‘侍’疾,不知皇上的病情可有好轉。”
石頭剛套上馬車,還沒來得及出‘門’呢,一輛馬車慢不悠悠的晃到襄王府‘門’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挑了個天氣晴朗的日子,木香準備去軍營一趟。
不是她要減人,而是其中大部分的人,肯定受不了後面的訓練。
但這五十個人裡頭,隻有二十個人可以留下。
刨去中間被淘汰的,最終隻剩下五十個。
眼下,她的英皇衛隊,選人階段差不多已接近尾聲。
他們有沒有用,木香可懶得管。
不用說,這百分之十,肯定是太子的死黨,為太子所用。
南晉又不是沒有太子,朝中的大事,怎能由她一個‘女’人做主。
朝中的形勢,有了她的恐吓,百分之九十的朝臣,都沒敢質問什麼,唯有那百分十,不怕死,更加不知死活,成天跪在外頭,要求見唐皇,皇帝見不到,就去見太子。
又過了幾日,皇後的喪事還是密而不宣。
木香在懷孕初期,營養也得跟上,每日的食譜都是她寫好了,讓陳媽去做。
聽大姐說,男娃長身體的時候,會缺鈣,她雖然不曉得鈣是個什麼東西,但聽大姐說,鲫魚、蝦子和大骨頭最能補鈣,從那之後,襄王府的飯桌上,再沒少了這三樣東西。
彩雲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眼見勸不動他,隻能讓陳媽每日多做些好吃的。
開頭都會不适應,那幾個新來的,還不是一樣,累的爬不動在,他還算好的了。
以他的話說,隻要開始了,就沒有退縮的道理。
彩雲看他的樣子,心疼壞了,想讓他休息兩天再去,可是劉二蛋不同意。
劉二蛋接連去軍營兩個半日,回來的時候,趴在桌子邊上,連吃飯的力氣都沒了,可是還有夫子布置的作業,他是個好學生,哪怕手都提不起筆來了,也必須得把作業寫完。
這一回,認得路了,來去更快在,再快的話,隻需一日。
可是這個摳‘門’的‘女’人又說了,下一次吃牛排,是它執行任務回來,所以啊,要不了兩天,它又得飛了。
今兒一天吃的太飽了,都把它吃撐着了。不過那牛排确實好吃,生熟恰到好處,回味無窮啊。
一爪子将那隻赤貂推了下去,然後它老人家悠哉悠哉的縮進軟棉棉的毯子裡。
白鷹落到窗邊,從窗子開的一條小縫,擠了進來,然後用爪子将窗戶合上了,再一蹦一跳的走到在‘床’榻邊。
她在那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赤貂卻當她說的是催眠曲,沒聽一會,就睡着了。
木香長長的舒了口氣,又躺回‘床’上,輕撫着肚子,低聲呢喃道:“寶貝啊,你要乖乖的,爹爹去了邊關,隔的太遠,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他不在的時候,隻有我們倆相依為命,所以呢,你千萬别讓娘煩心,知道嗎?你呢,隻管醒了吃,吃了睡,好好的長身體,長腦子,長個子,但也别長的太大,該鍛煉的時候,咱還是得鍛煉,娘可不想你一生下來,就是個小胖子,若是太胖了,等到生産的時候,你受罪,娘也受罪,你卡着下來,娘卡着生不出來,那咱娘倆可就杯具了!”
赤貂也随着她的動作站起來,可它聽不懂什麼叫胎動了,隻見它的主人,傻呆呆的‘摸’着肚子,一會兒欣喜,一會又要哭了,真是喜怒無常。
木香被撓癢了,嫌棄的把它拎出去,“瞎擠什麼呀,我的‘床’,也是你能随便爬的嗎?”正說到一半,她忽然一咕噜爬起來,“呀,胎動了!”
赤貂默默無言的又往她跟前湊了湊,已經完全擠進她懷裡去了。
這一幕若是被赫連晟看到,怕是要心疼死了,可惜啊,遠在邊關,他看不到。
她自言自語,擡手擦掉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幹淨。
“哎喲,真是的,有什麼好哭的,你說我是不是因懷孕啊,人家說一孕傻三年,我不光是傻了,還學會多愁善感了,從前,本姑娘的眼淚珠子,那可是比黃金還珍貴,現在可倒好,止都止不住。”
本是順口說出來,可是一旦說出來,她心裡的酸澀湧上了眼睛,淚水珠兒竟止不住的往下淌。
“你叫個什麼呀,整天有吃有喝的,還有幾個玩伴陪着你,哪像我,懷着娃,相公都不在身邊,怎麼辦,小貂兒,我好想他。”
赤貂擡頭看了看她,然後滾動着自己的小身子,往她身邊湊,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木香收起書信,将信藏在枕頭低下,拿過赫連晟睡過的枕頭抱在懷裡,隻有這樣抱着,她夜裡才不會覺得寂寞。
讀到這兒,木香笑的在榻上翻滾,忽然想到肚子不方便,不能‘亂’滾,隻得趕緊坐好了,拍拍小肚子,“聽見沒有,你爹要揍你呢,晚上可别鬧騰,如果實在閑的慌,娘就給你講講另一個時空的事,有汽車,有火車,還有天上的飛機,對了,還有電話視頻呢,你說現在要是有視頻該多好,這樣的話,不管隔的有多遠,都能看見彼此,唉……”
家書不問朝上的事,隻問木香有沒有想他,孩子夜裡可鬧,若是夜裡鬧的她睡不好覺,記得警告娃兒,再敢折騰他娘,他爹回來,非打他屁屁不可。
這封信直到夜裡,她躺要暖和的榻上,一手撫着赤貂軟軟的紅‘毛’,一邊細細讀着他的信,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她都要來回看上好幾遍,生怕遺漏了哪一句。
不過,同樣的,木香越來越憎恨蒼瀾人,最好别叫她看見蒼瀾人,否則滿清十大酷刑,輪番的招呼他們。
懷揣着那一封信,是一種念想,就好像他的手,一直擁着她一樣。
急着做牛排,連信都沒來得及看。沒事,她可以晚上一個人再看。
木香命何安準備了最新鮮,最嫩的牛裡脊,她親自下廚,煎成牛排犒勞白鷹。
錦‘雞’可不吃‘肉’,自然也聞不到香氣,但它瞧見白鷹也拍拍翅膀跟了上去,這家夥可好奇了。
可是下一秒,空氣中突然飄來一陣香氣。赤貂也不管它了,蹭的一下竄出去老遠,隻幾步,就從後院消失不見。
錦‘雞’把它推開,沒過幾秒鐘,赤貂正要纏上去。
昨兒傍晚,曾有一次,它好不容易找到個地方,刨好了坑,拉完了便便,剛把坑刨上,回頭一看,這家夥眼巴巴的站在後頭,盯着它埋屎的坑,眼睛是放光的,眼神是貪婪的,搞的好像它埋了什麼金銀财寶似的。
讨厭死了,就跟個牛皮糖似的,它身上也沒啥香味,真不知道這家夥怎麼就非纏着它不可,搞的它這個高貴的神‘雞’,連拉個‘雞’屎都得飛很遠再躲起來。
錦‘雞’仰着脖子,伸出爪子,将這家夥扒拉開。
白鷹鄙視那家夥的叛變,是個帶‘毛’的,它都恨不得‘舔’人家的爪子,趴在那搖尾乞憐,太沒節‘操’。
又蹦又跳,它身手靈活,幾個飛躍竄上去,眨眼間就到了錦‘雞’身邊,照例蹭着它‘兇’口上的羽‘毛’。
赤貂看見錦久站在牆頭,那個興奮的呀!
錦‘雞’從房頂上落到圍牆上,看着底下胡‘亂’沖撞的母‘雞’們,又看了看站在溪邊,優雅洗澡的白鷹。
這動靜驚動了赤貂,它好奇的奔過去,趴在‘雞’籠邊看,時不時的伸出爪子,還能夠得着一兩隻‘雞’‘毛’。
一群母‘雞’愣了有三秒,結果就跟炸開鍋似的,在‘雞’籠子裡‘亂’竄‘亂’竄。
“咕咕咕,咯咯咯!”
那群母‘雞’同樣豎着眼睛瞧它,白鷹眼睛危險的一眯,身上的白‘毛’炸開:一群蠢蛋,不知道咱鷹是吃‘肉’的嗎?再敢盯着它看,便抓了你們咬斷你們的脖子!
白鷹飛到小溪邊打理自己羽‘毛’時,赤貂也跟了過來,在一旁玩水。
驕傲的錦‘雞’大人,幹起了打鳴的差事。
為了保住自己的種子,不被那群母‘雞’榨幹。
後院那群母‘雞’,它是看見過的,比老家的十隻,哦不,九隻母‘雞’,還要多,還要可怕,一見着它,豎着兩隻眼睛盯着它看,那樣的眼睛,太可怕了,恨不得把它吃了一樣。
本不想理踩她,可誰知這‘女’人竟威脅說,如果它不打鳴,就把它跟那些母‘雞’關一起。
雖然它沒聽懂鬧鐘是啥個意思,但木香讓它打鳴的話,它是聽懂了。
結果昨晚木香臨睡覺前,特意跑到它窩前,戳着它的腦袋,說她缺個鬧鐘,府裡的‘雞’隻剩母的了,它不打鳴,難道還叫那些母‘雞’打鳴不成。
錦‘雞’會飛,一大清早的,就飛到屋頂上打鳴,這打鳴的本事,它是跟家‘雞’學的,家‘雞’都會的,它肯定也會,就是不屑于幹。
這一路,飛下來,它身上這白‘毛’,都快成黑的了,不梳洗一下怎麼行。
白鷹丢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扇動着翅膀飛走了。
“來了來了,一大清早的,您叫什麼呀,”何安小跑着趕過來,一看見窗台上的白鷹,也愣住了,“您不是說,它給主子送信去了嗎?咋這樣快就回來了,莫不是沒到?”
木香興奮的取下它腳上的竹筒,打開‘門’,沖着外面大聲喊何安。
白鷹掙紮着從她懷裡跑出來。真是的,那麼熱情幹嘛,要不是為了吃的,它才不肯拼上老命的飛呢!
“這麼快回了,”木香驚喜的一把将白鷹抱住,要不是礙于無從下嘴,于非得好好親它一番不可。
赤貂一個健步竄到窗台上,把窗子打開。
木香這一夜睡的安穩,早晨是被啄窗聲給驚醒的。
白鷹在營帳裡歇了兩個時辰,便起程飛走了,堅決不吃夥房裡的食物。
赫連晟整整在賬裡坐了一個時辰,寫好了家書,本想附上些小東西,又怕白鷹承受不動,隻得作罷。
現在知道了,他隻恨,在京城時,沒有多點時間陪着她,守着她。
以前沒有分開過,不知想念竟也這樣折磨人。
想她想的心都疼了,隻有打仗殺人的時候,能将她暫時放到一邊,除了那個時刻,他站着想,坐着想,睡覺的時候想,夢裡也全都是她的影子。
等到賬内隻剩他一人,赫連晟又将書信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
牲畜都死了,蒼瀾人怎能不急。
邊關寒冷,‘春’天來的遲,不光他們缺糧,蒼瀾人也缺糧,牛羊沒有草料,會凍死,餓死。
“是,屬下這就去辦!”
赫連晟笑的冷凝,“去征糧,聽說幽州是燕國前太子分封的地方,想必前太子的庫房裡存着不少好東西。”
“這……殿下為何突然興兵幽州?”那将領疑‘惑’不已。
“傳我的命令,集結兵力,攻占幽州,即刻就去,”赫連晟下令。
賬簾被掀開,進來一名配刀将領,“殿下有何吩咐!”
“來人!”
但有一點,出乎他的意料,皇後的死,及假唐昊,這個假唐昊……
朝中的事,他都有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他就知道,木香一定能做的很好,不用他擔心。
赫連晟摩挲着紙上的字迹,想像着他的小娘子,趴在案上給他寫書信的情景。
白鷹啄了下書信,示意他趕緊回信,接着撲騰着翅膀,飛到一旁的榻上,縮時榻裡頭,補覺去了。
還是府裡的牛排好吃,它要趕快完成任務,回府去吃牛排。
白鷹嫌棄的看他一眼,軍中的夥食,它才不稀罕呢!
赫連晟輕彈了下它的小腦袋,“你果真是神獸,這麼遠的路,你近隻飛了這麼短的時辰,邊關風雪又這麼大,你竟然還找到我,說吧,晚上想吃什麼,爺讓夥房好好犒賞你一番!”
回到營賬,就看見白鷹趴在書桌上,累的完全不像一隻鳥的睡姿。
他顧不上休息,帶着人,抄了蒼瀾人的老路,斬殺了幾百人。
木香以為他們還在途中,卻不知,他帶着人,穿越了一條艱險無比的小路,險送了一隻手臂,才提前到的邊關,剛剛到達,就遇上蒼瀾人突襲。
之後,這個白天殺人如麻,揮手斷人臂,揮刀斬人頭的大将軍,卻在‘摸’着桌上的一紙家書時,眸中盡顯溫柔男兒情懷。
這是赫連晟的營賬,他的将軍盔甲就挂在一旁,擺在一旁的刀劍,剛剛擦拭幹淨。就在今天,他還領着部下剿滅蒼瀾一千餘孽,這劍上沾滿了鮮皿。
從在案幾後面的男人,穿一襲青墨‘色’裡衣,專注的看着桌上的東西,而在他桌邊,蹲着一隻眯着眼休息的白‘色’鳥兒。
邊關南晉國的駐軍營帳中,雖已是深夜,但油燈依舊燃着。
但凡是出了營帳的人,都得用戴上頭盔,把自己裹得的嚴嚴實實,不然的話,要不了幾天,這臉就得變的又硬又疼,還會結上一層厚厚的殼。
深夜,遠在千裡之外的邊關,還是一片風雪漫天的景像,雪‘花’裹在沙石裡,吹在人的臉上,刀割一樣的疼。
他這樣安慰自己,一路扶着牆壁,回了宅子。
他站在寒風裡,腦子裡總回旋着那一句賣身契,“一定是我喝多了,出現幻覺,一定是這樣的,醒來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直到木香跟吳青走出店外老遠,木清揚才突然反應過來,歪歪扭扭的沖了出去,在路上轉了好幾圈,也沒瞧見那兩人的聲音。
店家看到她眼裡的戾氣,‘腿’一軟,跪在地上,“小人知錯了,還請客官見諒!饒了小人吧!”銀子不得也罷,可不能把小命也給丢了,太子府的人,他哪敢得罪。
木香嗤笑了一聲,“等着什麼?你想跟太子府的人過不去嗎?别忘了,你是開‘門’做生意的,我今兒心情好,不想同你計較,否則,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兒跟我說話嗎?”
那店家看着桌上的五百文,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憤恨着道:“你們……你們等着!”
吳青學着木香的腔調,隻用了幾句話,便把他堵的啞口無言,隻有憋死,生悶氣的份。
吳青從兜裡數了五百文,一個子不差的丢給了他,“五百兩?你沒搞錯吧,五百兩都能買三家你這樣的店了,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做白日夢呢,還是你認為,我們好是诓騙的?”
“五百文?可您不是說,五百……”店家急的都結巴了。這五百兩怎麼就成了五百文,他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剛剛還暗自高興,今天大賺了一筆,這轉眼間,就成了泡影。
木香一臉得意的笑,“不咋,事情辦完了,我該告辭了,吳青,給他五百文。”
那店家聽到動靜,慌慌忙忙的跑過來,“怎麼了,幾位客官這又是咋了,有啥話好好說嘛!”他還以為這幾人要動武呢。
“什麼啊?賣身契?”木清揚猛的站起來,動作太大,帶翻了桌上的東西,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木香笑眯眯的站起起來,“哦,你說這個啊,是你的賣身契。”
做完了這一切,她高興了,木清揚因為疼痛,酒也醒了不少,他捂着自己皿流不止的手,憤恨加不滿的瞪着木香,“你幹嘛劃破我的手指,還有,你剛讓我簽的我是什麼?”
就在擱下筆時,木香忽然抓了他的手,快速的在他手指上劃了個小口子,又在枯木清揚的驚呼聲中,在紙上,按了個皿手印。
木清揚刷刷幾筆,行雲流水的簽上自己的大名。
這也不全因他有潔癖,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受不了那些‘女’子虛假做作的笑。
可即使身在青樓,他也沒有召任何一個‘女’子陪酒。
今兒他是心情差透了,想到人多喧鬧的地方喝酒。
還是之前,木香給他整的那些‘女’人,把他吓的,夜裡非要把‘門’‘插’上三道,才可以安心睡覺。
木清揚打了個‘激’靈,“我不要去,我簽,我這就簽。”
“對啊對啊,你不乖乖的簽字,我立馬就把你扔到青樓去,讓青樓裡的那些‘女’子,把你扒光了衣服,啃的骨頭都不剩,”木香說的很暧昧,眼神是很邪惡的。
“青樓?五馬分屍?”木清揚被這幾個詞,驚到了,也有那麼一刻是清醒的,可是不知怎的,看見木香那一張臉,他隻覺得暈的更厲害了。
大灰狼脫去了外衣,‘露’出邪惡的本來面目。吳青忽然覺得好冷,小小酒家裡的溫度,又降好幾度。
木香‘陰’‘陰’的笑,“不不不,我不會讓馬把他分屍,我會讓剛才青樓裡的那些‘女’人,将他五馬分屍!”
吳青看着木香隐約的快要爆發了,未免殃及池魚,他好意提醒木清揚,“在這裡簽上名字就好了,否則你今晚怕是回不了家,有可能被五馬分屍!”
醉酒的美男,因為坐在這裡喝酒,原本整理好的衣裳,又散了開來,神情慵懶又添着幾分魅‘惑’,“簽什麼呀?這是什麼東西?我看不清哪。”
木香的耐心漸漸要用完了,咬着牙,噙着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你到底是簽還不是簽!”
他拿着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遲遲不肯簽。
“嗯?這是什麼東西?”木清揚還沒糊塗到那個地步,或者說骨子裡謹慎的‘性’格,支撐着他,沒有聽信這個賊‘女’人的話。
說着,她将寫好的文書遞到木清揚面前,“來,快簽吧,簽完了就能回家睡被窩哦!”
木香搖着一根手指,“不用,今晚這頓飯,算我請你的,這樣,你把單子簽了,然後就可以回家睡覺覺,這店家也不會說你欠他的錢,如此兩全齊美的辦法,何樂而不為呢!”
“付賬?我沒帶銀子,讓店家明日去府裡拿吧?”就算喝醉了,他也還是知道回家拿銀子,這可能是世家公子都有的‘毛’病。
木香再道:“既然喝痛快了,那是不是得付賬啊?”
準确的說,他現在看誰都是美的,看誰都是歡喜的。
“嗯,痛快,我好久沒這麼痛快過了,”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木清揚已經把桌上的兩壇子酒喝了幹淨,這會看人,已經不是重影,而是如同百‘花’齊放,那叫一個美啊!
木香又撚起一個‘花’生米,彈在木清揚紅撲撲的小臉上,“今日的酒,喝的可還痛快?”
他算是看出來了,剛才的店家,隻說了一個五百,主子便打斷他,這樣的漏‘洞’,隻有跟着木香時間久了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可怕。
吳青轉開臉去,決定不看她,涼涼的回答她,“服,怎能不服,您有高招,屬下甘敗下風!”
木香挑了個‘花’生米在嘴裡,酥脆可口,炸的倒是不錯。她挑眉看向吳青,“怎麼樣,你服不服?”
可是他知道,但凡有這樣形狀牌子的,那可都不是尋常人,他哪還敢質疑,連連點頭,又讓夥計送了些開胃的小菜,一碟油炸‘花’生米。
“是啊,你不信,”木香突然伸手從吳青身上把腰牌‘抽’出來,在那店家眼前晃了一下,僅僅是晃了一下,晃的那樣快,店家也隻看見一個牌子,旁的啥也沒看見。
“呀,您是太子府的人哪!”
木香滿意的點點頭,打斷他後面的話,“你下去吧,銀子我臨走的時候會給你,太子府的人,如何能欠你的酒錢。”
店家略一思索,把她剛才說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伸出一巴掌,試着說道:“那是五百……?”
木香微笑着道:“我不想讓你說什麼,我隻問你這酒多少錢一壺?”
“客官……這……這您這說的是什麼意思,您想讓我說什麼?”這店家也算從她的話裡,聽出些‘門’道,再不敢說他的酒便宜了。
“啊?你這兒的酒是便宜貨?可是你知道這位趴着的爺是誰嗎?他可是木家糧行的大少爺,我告訴你,他這個人,非五百兩一壺的酒不喝,要是讓他知道你賣孬酒給他,降低了他的格調,說不定他明兒就來封了你的店!”
那店家還以為她嫌酒貴,急忙澄清,“客管您這是聽誰胡說的,我這小店做生意最是公道,不說比别家便宜多少,至少也不會貴!”
木香滿臉的趾高氣昂,指着桌上的酒,問道:“我聽人說,你這兒的酒很貴,要很多銀子的。”
“嗳,來了,客官,您有什麼吩咐?”這店家也是個‘精’明有眼力見,而且眼神中透着貪婪的人。知道他貪婪,人品不怎麼樣,一聞他勾兌出來的酒就知道了。
木香甩了筆,身子微微往後仰,一臉不高興的神态,“本夫人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心甘情願,好好聽着,店家!”
她有沒有搞錯啊,人家再窮,幾百兩銀子還是掏的出來,怎麼能乘人之危,乘着人家酒醉睡着,就要人家簽賣身契呢?
“沒有,沒有,屬下哪敢有意見,我就是覺得,您這樣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吳青原本是不敢說的,可是在看到她最後在文書上方提了三個字:賣身契。
木香寫到一半,發現吳青正用一種鄙視的眼神看她,逐停了筆,不悅的道:“你有意見?”
這是搶錢哪,什麼樣的酒要五百兩一壺,這不是坑人嗎?
不光是這個,竟還捏造一壺酒價值五百兩。
明明是她拖着人家進來喝酒,怎麼就成了木清揚無錢付酒賬,她代為付款。
吳青看她落筆,越看越是無言以對,這寫的都是什麼呀!
拿起筆,木香先是看了眼醉的不醒人事的木清揚,然後她笑了,提筆刷刷刷,寫下幾個大字。
疑‘惑’歸疑‘惑’,可還是乖乖的去找店家要了。
吳青一愣,她要紙筆幹嘛?
木香很滿意的笑了,擡腳踢了下吳青,“快去準備紙筆!”
“不了,”木清揚‘抽’着下巴,睜着朦胧的眼睛,半夢半醒的看着她,喝還在灌着。
木香知道吳青就是在看好戲,狠狠的瞪他一眼,又接着對木清揚哄騙道:“既然你明白,那以為你還跟我對着幹嗎?”
到了這會,他總算明白了,主子之所以又是好心的請他喝酒,又是耐着‘性’子開導他,根本就是對他有所圖謀。
吳青靜坐不語,待看她到底要幹什麼。
頭暈暈的,他也沒聽清木香說的是什麼,隻是含糊的點了下頭,算是應她了。
他撫額作頭痛狀,一個木香就夠他煩的了,怎麼又多了幾個。
木清揚真喝的有些高了,看人都是重影,特别是在看木香的時候,一下多了幾個。
木香大方的擺擺手,“咱們之前,說什麼謝謝,同一個姓,本就是親戚,以後合作機會還多着呢,别這麼生份,等你老爹喪事辦完了,我便讓人把老爺子接我府上去,在我那兒,至少每天都有人陪他,沒事還能跟我們家太爺鬥幾句嘴,下幾盤棋,這人老了,錢财名利,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沒啥要緊的,咱們常說安度晚年,指的也不是那些,你明白不?”
木清揚悲涼一笑,“謝謝你今天請喝酒,不過我可沒銀子付你。”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這還是木清揚第一次對她說謝謝,果然男人脆弱的時候,最容易功破。
一隻母老虎,突然變化溫柔,真叫人不适應。
他的想法,跟木清揚相同。此時木清揚搞的頹廢不堪,她應該上去踩一腳,這樣才對。
吳青詫異的轉頭看了看木香,這話像她說出來的嗎?太不像她的風格了。
木香拖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館,又命小二上了兩壇子這裡最好的酒,往木清揚面前重重一放,“今夜你喝個夠,明日一早,回去‘操’辦你爹的喪事,偶爾的放縱,是必須的,可以緩解你内心的壓力,就是别一直放縱下去,懂了沒?”
木清揚因為木香的一番話,心裡的壓抑沒那麼重了。
是他爹先害了他們一家,他知道木香一定早就得知這一切,可是她不是應該對他冷嘲熱諷,再譏笑他一番嗎?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跑過來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