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沐府，天色已晚。

　　迎面卻撞到了蘇氏，這幾日傾城早出晚歸，自蘇氏大鬧落櫻苑後，便再沒有見面。

　　蘇氏看起來神色還好，依舊一副虛僞面孔，稱呼上卻變了。

　　“大小姐又是剛從範府回來？”

　　蘇氏扯了扯嘴角，隻問：

　　“蘇姨娘這是去哪了，怎麼剛回來？”

　　蘇氏淡淡瞥了她一眼，亦沒有回答。

　　“大小姐總歸是沐家的女兒，總往範府跑，相爺和老夫人該不高興了。”

　　蘇氏臉上沒有過多表情，清淡的聲音仿佛隻是閑話家常。

　　“多謝蘇姨娘提點。”傾城福了福身，蘇氏的話不管有意無意，這番提醒倒是沒錯。

　　蘇氏點點頭，先行一步。

　　蘇氏腳步匆匆，看起來有些焦急。傾城不禁好奇，蘇氏的娘家如今随着蘇老爺的外放上任，蘇尚又在朝陽，蘇氏這是去哪了？

　　自從意識到蘇氏與内務府秦家有關聯，傾城對蘇氏更加重視。玉佩的丢失既已讓蘇氏産生警覺，稱呼上的改變也讓傾城意識到，她與蘇氏的鬥争，正式開始了。

　　傾城回到院中，素錦在院中來回踱步，見到傾城急忙迎了上來。

　　她附在傾城耳邊，悄悄說道：

　　“小姐，我在蘇姨娘那碰到冬雪了，她讓我給小姐帶個話。”

　　素錦意識冬雪的不同，還是在佛照寺救人的那次。冬雪的大膽、無禮，讓她心驚，但傾城對冬雪卻并無責罰，這更令她感到疑惑。冬雪既然是蘇姨娘的人，小姐為什麼卻與她走的那樣近？素錦思量了許久，也沒有什麼頭緒，但她卻明白一點，冬雪與小姐的關系不簡單。

　　所以，對冬雪的話，她自然不敢大意。

　　傾城一頓，示意素錦回屋再說。随口問道：

　　“秋月回來了嗎？”

　　素錦這才察覺，與小姐一起出門的秋月居然沒有回來。她搖搖頭，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傾城并沒有多言，來到屋内，素錦将門窗關好，這才開口道：

　　“冬雪說，讓小姐小心飲食。”

　　傾城心中一頓，小心飲食？莫不是蘇氏要在飲食中做手腳？

　　傾城對冬雪，說不上喜歡，但絕對不是讨厭。雖然不明白冬雪的目的，但她願意相信冬雪的話。本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原則，傾城讓素錦喚來了小真。

　　小真自從上次被蘇氏安排作證後，傾城借由秋月之言，順便也把小真要了過來。依照素錦的話來說，小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隻是蘇氏找的一隻替罪羊。

　　但要在如夢閣安排一個人，傾城卻不敢大意。

　　“奴婢見過大小姐。”

　　小真福身道。她的神情有些不安，身形顫抖，一張緊張的小臉深深底下，似乎怕極了傾城。

　　傾城想起素錦說的小真的身世。

　　小真比傾城還要小上一歲，家鄉水患為災，一場洪水淹沒了村落，她的父母都已去世，跟着年邁的爺爺來到内京。誰聊，長途跋涉，爺爺撒手人寰。小真是府中的婆子出去買菜，在大街上撿回來了。因不忍她的遭遇，才施舍了一口飯吃。

　　眼前的小真臉上完全沒有孩童的影子，連番的遭遇早已磨平了她的性子。她低着頭害怕不已，陽光滿室，她卻瑟瑟發抖。都是可憐的孩子，傾城的心不覺軟了半分。她柔聲問道：

　　“小真，你願意留在‘如夢閣’，為我做事嗎？”

　　小真惶恐地擡起頭，看了傾城一眼，褪去惶恐，眼中隻剩驚訝。

　　不知如何，大小姐的笑容是那樣的迷人，她竟看不出一絲怨恨。

　　小真雖然不明白事實真相，但這兩天也從丫鬟婆子口中聽過不少。按照她的理解，大小姐此刻應該恨死她了，不打她個十幾、二十大闆，決不罷休才對。畢竟，秋月就是被打過闆子了。

　　哪知道，大小姐把她帶到院中，便不再理會。素錦隻說大小姐有事，讓她耐心等候。可是，秋月都被召喚過好幾回了。她卻一次也沒有見過大小姐。

　　本以為大小姐忘了她，哪知，今天卻被召喚。

　　她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準備，但大小姐隻是微笑地看着她。

　　這笑容真好看，溫暖的感覺，像太陽的光芒，像母親的撫慰，小真不覺沉浸其中，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

　　素錦見到小真的模樣，知道這又是一個被大小姐俘獲的小丫頭。但現在的情景，可不是發呆的時候。她急忙走到小真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角，把她拉回現實。

　　“小真，小真……”

　　耳邊的聲音讓小真回過神來，四周光芒盡散，眼前隻有笑意盈盈的大小姐。

　　“大小姐。”

　　小真急忙跪下，為自己的冒失再次感到害怕。

　　傾城搖搖頭，這丫頭小小年紀已承受太多痛苦，竟如驚弓之鳥般經不得半分驚吓。

　　“小真，我隻問你願意留在‘如夢閣’嗎？素錦會帶你熟識院中事宜，沒有什麼雜亂事，你隻需要管理我的飲食就好。”

　　傾城目光柔和，語氣輕柔，讓小真那顆惶恐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她看了看素錦，在對方肯定的目光中，再次低下頭。

　　“回大小姐，我願意，不，奴婢願意。”

　　小真進府不久，又不在前頭侍候，對府中規矩并不通透。傾城隻是淡淡一笑，若是大家都守規矩，那些不守規矩的人又由誰來懲治呢？

　　夜裡，傾城睡不着覺。她沒有驚動素錦，披了件外衣，坐在廊下看月。

　　今夜天色晴朗，彎彎的月牙似柳葉般高懸空中，四周星星點點，好似一幅絕美的畫卷。忽然，天空中飛來一個小點，随着它越飛越近，傾城心中一喜。這是她的信鴿，恐怕帶回了阿弩的消息。

　　阿弩被她派去了佛照寺，救下太子後，她因時間匆忙，隻留下了一個發簪做信物。如今災亂不斷，太子若能平定這些災亂，定可以得聖上青睐。為今之計，她得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讓太子信任她。

　　小小的信鴿也仿佛帶有靈氣，徑直落到了傾城面前。傾城拿起信鴿，從它腿上的信筒中拿出一張字條，上面隻有一句話：

　　“傷者已走，開業在即，速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