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在一起的時間，忽然縮短到十幾個小時，江起瀾說什麼也不肯讓程靈浪費時間返回莊園做午飯。

　　葡萄莊園内，有簡單的西圖瀾娅餐廳。

　　江起瀾吩咐傭人簡單做了點意大利面，烤雞肉，沙拉，就着烤幹果，紅酒，吃了一頓簡餐。

　　吃完午飯，兩人騎t着馬在附近閑逛，他們去了附近的林子欣賞了野湖，湖沒有結冰，有不少野鴨閑散的在湖裡漂浮着。

　　接着，他們又去了附近山上眺望。

　　空無一人的公路綿延到遠處。

　　兩人一邊逛一邊聊，反複确認需要程靈傳遞回國的情報，沒有任何疏漏，兩人一起猜想了今後可能會出現的幾種局面，以及應該如何應對。

　　盡管江起瀾竭盡全力讓自己不要去留意，可太陽還是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向西沉了下去，直到徹底沉到了山的另一側。

　　涼意襲來。

　　兩人穿得都不算多，于是，江起瀾驅馬往莊園住宅區的方向走去。

　　“瀾哥，晚飯由我來做吧——”程靈說，她看出江起瀾想說什麼，但她制止了他，“回去說話不方便，而且，我也很想給你做飯。畢竟你現在身邊到處都是美女，我不得不警惕呀——”

　　“别開玩笑了。”江起瀾摟着程靈，腳時不時踢一踢馬腹。

　　“沒有開玩笑啊，不是有一句俗語說：想要留住男人的心，必須留住男人的胃嘛——”

　　“我早就在你手心攥着呢，”江起瀾親了親她的頭頂，“再說了，萬一你做飯太好吃，被他們察覺到什麼怎麼辦？”

　　“放心，我隻會讓東西好吃，但賣相做得不會好看的。”程靈往江起瀾懷裡靠了靠，“再說了，廚房的東西也都準備好了，我作為方文谏的情婦，必須想辦法讨好方文谏——”

　　江起瀾拗不過她。

　　于是，到了莊園後，江起瀾去了自己的書房，而程靈則去了廚房。

　　她洗幹淨了手，點開竈火，燒水處理食材。

　　竈火跳躍着——蓦的，程靈想起了遙遠的記憶。

　　在很久以前，江起瀾還是瀾将軍的時候，他最後一次出征，她其實偷偷跑到廚房，為他做了一次飯。

　　在炒菜的時候，竈台的火星跳到了鍋裡，着起了大火——

　　最後，即将啟程的瀾将軍，四處找不到她，聞到糊味兒，趕到了廚房，非常及時幫她把火撲滅。

　　程靈看着鍋裡糊黑猶如煤炭的菜，尴尬的直搓衣角。

　　瀾将軍沒有罵她。

　　他從來舍不得罵她，甚至連大聲說她都舍不得——

　　瀾将軍大步走到了廚房角落，那裡放着一個燒米飯的米桶。

　　飯桶裡有程靈蒸的米飯——她沒經驗，柴火太旺，水又放得太多，導緻底部的米飯焦糊，上層的米飯卻沒蒸熟。

　　“将軍，我們該出發了。”

　　士兵在門口催促。

　　瀾将軍看了看羞紅臉，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程靈，揚聲對士兵說：“我餓了，先吃點東西，讓朝廷來的人，多等會兒吧。不急于這一時半刻的。”

　　随後，他摸出一個碗，從飯桶裡挖出一大碗夾生的米飯，用筷子将碗裡的米飯，全部扒拉進了肚子。

　　接着，他放下碗，走到程靈面前，彎腰溫柔地替程靈擦掉臉上的黑灰，沖她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瀾将軍的臉，因為日常帶兵操練，曬得很黑。

　　他的眼睛卻非常明亮。

　　程靈敢打賭，他的眼睛，絕對比天上最亮的星星都要亮。

　　她等他開口說幾句什麼，或叮囑自己照顧好自己，或許是給自己承諾，又或者大膽一點，說他會想念自己的——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

　　隻是看着自己笑。

　　屋子外的士兵，發出了第三次催促。

　　瀾将軍摸着她的頭，滿眼都是不舍。

　　他什麼都沒說。

　　因為，他們心裡都明白。

　　所有的語言，都是多餘而蒼白的。

　　最後，他一甩披風，推開房門，大步離開了。

　　程靈追了出去，望着瀾将軍的背影，消失在被夕陽照射的如皿一般的道路盡頭。

　　這一幕，深深印在程靈的腦海中。

　　在日後漫長的歲月中，瀾将軍那寬闊寂寥的背影，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裡——

　　鍋裡溢出的水，澆在竈火上，發出滋啦聲。

　　聲音驚醒了程靈。

　　她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将那段應該塵封的記憶甩出腦海——

　　怎麼會想起這段往事呢？

　　怪不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