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
綰寧沒有直接去玲瓏坊,而是先去了杜記糕點,買了一盒茯苓糕。
在郡主府十五那一夜,君逸和她說起邊境趣事,提到那裡有一家茯苓糕特別好吃。
前幾日待客,她把京城所有的茯苓糕都買了些回來嘗嘗,杜記糕點這一家做的最好吃。
今日出門便一直記著買一些。
從糕點鋪子出來,綰寧才往玲瓏坊而去。
馬車行走在一半,杜若便收到了那邊發生的事情。
事關宋淵還關趙硯臣,杜若不敢怠慢,趕忙把消息告訴了綰寧。
“忠勇侯府世子章麒?
”
杜若:“是,大概是見周六小姐還是要嫁給趙大人,心中不甘。
現在趙大人今時不同往日,他倒是不敢做什麼,聽說是今日跟朋友喝酒,被人激了幾句,便直接上街來攔住了馬車。
”
綰寧神情嚴肅,一下子就抓到了問題的關鍵,“誰激的?
”
趙硯臣求娶周六小姐的事情,不說滿京城的人知道,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依趙硯臣現在的地位,應該不會有人趕著去送死。
那些人巴結都來不及,不可能跟他有什麼矛盾。
但是在這個檔口,慫恿忠勇侯府的世子當街去攔周六小姐的馬車。
既然不是針對趙硯臣的話,那應該就是衝著忠勇侯府去的。
也不是衝著太師府,若是,也沒必要用周六小姐開刀,來得罪趙硯臣。
杜若:“已經查過了,是中書令賀家的人。
”
果然。
綰寧略微一想,“中書令賀家……,策王的人?
”
杜若點頭,看綰寧的眼神無比崇拜。
她家主子,似乎無所不知。
綰寧舒出一口氣,這就說得過去了,恆王妃是忠勇王府的嫡大小姐。
忠勇候府替陛下管著的是邊境的貿易,正兒八經的皇商。
靠著這條線,也做些別的生意,是恆王府的錢袋子。
是恆王最主要的助力之一。
君策動不了季家,動忠勇侯府確實是上上策。
而且眼下趙硯臣和周六小姐的婚事,便是最好的契機。
這件事,策王得了天時地利。
杜若:“若不是國公爺,今兒怕是很難收場。
”
綰寧:“父親把人送去忠勇候府,忠勇侯府怎麼說?
”
杜若:“忠勇侯府一聽說世子去攔了周六小姐的馬車,被國公爺阻攔,對國公爺千恩萬謝,這會謝禮應該送到國公府了。
”
綰寧:“忠勇侯府還是有明白人。
”
有人又送了消息過來,杜若看完,遞給綰寧:“忠勇侯親自去了太師府。
”
綰寧:“沒用的,這一回,這位世子,怕是兇多吉少。
”
杜若不明所以。
“小姐,玲瓏坊到了。
”
半夏在外頭提醒了一句,輕輕撩開簾子一角,再把它掛在車壁上,扶綰寧下車。
一進玲瓏坊,掌櫃的態度恭敬,紫衣侍女上前,把綰寧請到了後院雅間。
帶著人穿過雅間暗門,走過池上回廊垂花門,直接到了後院小樓。
小樓前空曠,收拾得幹淨整潔。
陽光落了一地,一顆大榕樹上傳來此起彼伏的蟬鳴,越發顯得院落寧靜。
上了二樓,便聞見室內傳來的裊裊茶香,沁人心脾。
屋子裡君逸已經在等著了,一見綰寧來,起身相迎:“來了。
”
半夏和杜若見狀,心照不宣笑著退了出去。
綰寧臉色微微發紅,對著君逸行了一禮。
君逸替她拉開椅子:“坐。
”
綰寧坐下來,君逸分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茶香更濃。
外頭半夏和杜若出去,帶上了門。
屋子裡隻剩下他們二人,綰寧一下就感覺到氣氛不對了。
一擡頭,就見君逸看著她,也不說話,綰寧太熟悉他這個表情了。
得,小奶狗要搞事了。
綰寧沉住氣,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等著君逸說話。
沒想到,他比她還沉得住氣。
綰寧都喝完第三杯了,君逸還是一動不動。
綰寧深吸了一口氣:算了算了,不能和年輕人一般計較。
“咳咳……你,來了很久了。
”
“嗯,太陽還沒出來就來了。
”
果然,一臉幽怨的語氣。
但是,綰寧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他哪裡沒得意。
沒辦法,猜不到咱們還不會問嘛。
“你怎麼了?
”
君逸:“沒事,我很好。
”
綰寧:“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好的樣子。
”
君逸:“嗯,我等了好久了,你都沒有問一聲。
”
綰寧:“啊這……我這不是問了嘛。
”
君逸:“沒有一開始就問問,你都不在意我。
”
綰寧看他一副病嬌不輕的樣子,直捂眼睛:“那,這可怎麼辦?
”
君逸:“我生氣了。
”
綰寧:“那你別氣。
”
君逸:“我還氣。
”
嘿,這孩子是繞不出來了是吧。
君逸:“咳咳……那個,我生氣了,你親我一下,我就原諒你。
”
綰寧回頭看他,君逸面不改色,但是眼底隱隱的期待已經暴露了他的內心。
仿佛她是一個大肉包子,而他餓了好幾天。
“拒絕。
”
綰寧一個眼神都沒給他,擡手認真的倒茶。
君逸愣住,看綰寧真的不管的樣子,長長的唉了一聲。
綰寧擡頭,看著君逸一陣長虛短嘆,直捂眼。
論陰狠毒辣的攝政王,變成蠢萌傻笨的驢蛋,是誰的責任?
“蠢萌傻笨驢,嗯,很貼切。
”
君逸:“……”
原本他以為,綰寧那麼認真的看他,一定是心疼了,一定會安慰他,他都已經準備好了後面要接的話。
但是萬萬沒想到,綰寧送的不是溫暖,而是一陣暴擊。
蠢萌傻笨驢……
君逸似乎是不可置信,他看著綰寧:
“你這是在說誰?
”
綰寧:“你。
”
君逸擡手,用食指指著自己:
“蠢萌傻笨驢?
”
綰寧正喝著茶,點點頭,放下茶杯,
“嗯,很有自知之明。
”
君逸要暴走了。
他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想起沒起,想坐坐不穩。
他起身,在屋子裡走了兩圈,最後像卸了氣一般靠在門柱上。
有氣無力的看著綰寧,一句話也不說,委屈巴巴的樣子。
綰寧最見不得他這副模樣。
君逸長得俊朗,五官端正立體,棱角分明。
不知道是不是在軍隊待得太久,敵人殺得太多,沒有表情的時候,給人一種肅殺的陽剛之氣。
而就是這麼一個人,現在在你面前表現得如此頹敗柔弱。
她就覺得自己像一隻大灰狼在蹂躪純潔無害的小白兔。
是自己辣手摧草了。
“那個……你別生氣。
”
君逸不說話,依舊這麼看著她,看得綰寧心中發虛。
不會吧,不會吧,說好的守護國門的戰神將軍呢,說好的三萬敵軍在前面不改色呢,說好的奮勇殺敵,手起刀落呢……
不會心理這麼脆弱吧?
這邊綰寧還在思考著,就見君逸的眼眶說紅就紅了。
哎喲哎喲哎喲……
要了命了。
這副表情哪個遭得住嘛……
綰寧的心突突跳得飛快。
這個時候哪管什麼矜持不矜持,都把人搞哭了,那就是我的錯。
“行行行,我親還不行嗎。
”
不能和小朋友一般計較。
聽到這句話,君逸都要破防了。
他好不容易才憋紅自己的眼圈,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破功。
綰寧一狠心,一咬牙,向君逸小跑過來,兩手緊緊的攥住,垂於身側,然後閉上眼睛,踮起腳尖。
在君逸的下巴處啄了一下。
做完之後,後退兩步,看著君逸,果然那副巴巴的模樣沒有了,雖然沒有笑,但是起碼恢復了正常。
她當然不知道,這已經是君逸極力憋住的結果。
若不然,他現在應該是一副得逞滿足的大笑。
君逸:“沒親到,你都沒有誠意。
”
綰寧“啊”了一聲。
“我我……我沒有誠意,我我我……我還沒有誠意……
我我我我……好吧,那親一個有誠意的。
”
綰寧雙手握拳,深吸了一口氣,往前了兩步,站定。
踮起腳尖,親上去,停留一下,撤回,後退兩步。
綰寧看著君逸,君逸看著綰寧。
綰寧下意識地伸出小舌尖,舔了舔嘴唇。
“咳咳……咳咳……”
君逸一咳,綰寧直接愣住了。
對上君逸的眼神,眨了眨眼。
這欲求不滿的眼神,好嚇人。
感覺她再看一會兒,就會被他吃掉。
綰寧的眼神,左右上下,東瞄瞄西瞄瞄,腳步卻在往後退。
退到了窗邊,在椅子上坐下來。
“好了,這回親好了。
你好好的坐好,我有事與你說。
”
“哦,好的。
”
君逸應了一聲,擡步走過來,在綰寧面前坐下。
綰寧遞了一杯茶給他,君逸喝了一口,放下。
綰寧看他乖乖巧巧的樣子,頗有一種剛剛懲罰完調皮的學生,調皮學生已經被制服,乖巧就坐的即視感。
心中滿意:孺子可教也。
卻不知對面的君逸腦中反復回想著剛剛那個溫軟的觸感,心道:
原來小丫頭吃這一招。
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