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日,瘟症的人一下多了許多。
原因是城西有一口井沒有檢查出來,被忽略了,許多人都用了這口井的井水。
一下子醫館便住滿了人。
太醫院署烏雲密布,若再如此下去,超出醫館的接待範圍,怕是會出大問題。
像這些瘟症的病人,最好是集中統一管理治療。
若有好幾個醫館,一是老百姓一看病人越來越多,容易造成恐慌。
另外一個是人一多且分隔兩地,管理和治療都增加了困難,人手也怕不夠。
這件事由丞相許懷義直接負責,醫館的負責人當即便找到了許懷義。
許懷義記著之前給自己的信上說的話,當即拍闆,毫不遲疑,把自己的府邸也作為醫館的一部分讓了出來。
因為當初為了便於管理,把醫館建在了自己府邸的旁邊,現在場地不夠用,他直接讓人把一面牆打斷,連通著丞相府。
丞相府很大,萬一實在醫館不夠用,丞相府絕可以頂一陣。
老百姓們聽聞這個消息,心中都對許懷義感恩戴德,無不說丞相的好處。
朝中正人心惶惶,聽著這事,人人都對丞相許懷義刮目相看,隻覺得他在朝中這幾十年,像是第一日認識他一般。
皇帝更是。
若說從前,他隻是把許懷義當做一條聽話有用的狗,那現在他對許懷義的看法已經和從前迥然不同。
這樣的許懷義,堪當大任。
對於這一切,許懷義都不知道。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心裡也忐忑的很,隻不過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退路了而已。
信上面怎麼說,他便怎麼做。
他沒得選擇,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衝。
隻希望一切如信中說的一樣:有驚無險。
所幸,第三日,局勢就穩定了下來。
許懷義這才擦了一把汗。
情勢和給他的信中說的一模一樣,此時他不敢再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一心一意的做好信中交代的事情。
他知道這或許無異於與虎謀皮,但是同時他心中更清楚,這件事情,帶給他的,還有巨大的果實。
醫館再沒有新的病人出現,而第一批瘟症的病人因為救治及時,得到了很好的照顧,沒有更嚴重下去。
從瘟症開始迄今為止,京城沒有出現一例死亡,這是可以載入史冊的壯舉。
醫館裡,有兩三個身體強壯的,在沒有對症藥方的情況下,已經自愈了。
這無異於給了大家莫大的希望,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朝廷也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而此時的蘇府,卻是一片陰霾。
蘇雨瀾的院子院門緊閉,丫鬟們都不往這邊走,稍微挨近一些,便腳步加快跑起來。
那一日,蘇雨瀾從貼身丫鬟紅葉口中聽說了外頭的消息,心中嫉妒憤恨直接暈倒了,這一暈倒竟發起高熱來。
府醫診斷,是因為急火攻心,又加上前段時間的風寒沒有好完全,所以這會一下爆發出來,便直接病倒了。
吳氏急匆匆的趕來,聽了府醫的話,不確定是不是瘟症,一顆心提了起來。
再沒有心思自怨自艾,隻想著蘇雨瀾快點好起來。
蘇長榮聽說了之後,生怕是瘟疫,把蘇雨瀾的院子封了起來,每天由外頭的人送吃,裡頭的人不許出來。
蘇雨瀾從偏院搬過來之後,沒過兩天安生日子,又成了庶女,一應規制減半,院子裡都沒幾個人了。
蘇雨瀾一病,亂糟糟的,若是平時,吳氏肯定要整治一番,現在,哪裡有心思。
此時,蘇雨瀾躺在床上,整個人都病懨懨的,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吳氏在床邊坐下,給蘇雨瀾喂了兩口水,就聽見蘇雨瀾開始說胡話,
仔細去聽卻聽不出什麼,隻看著神情激動。
看著這樣的蘇雨瀾,吳氏急得直掉眼淚。
她想不通事情為什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變成了姨娘,蘇雨瀾成了庶女。
蘇雨瀾病成了這樣,蘇長榮都沒有過來看一眼。
對於蘇長榮的無情,吳氏已經領教過,隻是她萬萬想不到,蘇長榮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也這般冷皿。
早該想到的,綰寧作為蘇家的嫡大小姐,十六年關在府裡,蘇長榮也真的不聞不問。
後面隻是京城傳出些流言,他就能直接把人逐出蘇府。
蘇長榮並不知道綰寧的身世,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吳氏早該想到的。
吳氏坐在蘇雨瀾的床邊守著,看著床上的人睡著都還不安分,哆哆嗦嗦的,那副委屈又憤恨的模樣,吳氏看了,無比的心疼,但是現在她沒有任何辦法。
隻盼著蘇雨瀾的病能早些好起來,隻要人好好的,一切再籌謀。
但是事情往往事與願違,越不想發生什麼,什麼就越會來。
過了兩日,情況不對了,蘇雨瀾身上開始出現了瘟症的症狀。
這一次,府醫來例行檢查,當發現蘇雨瀾身上的症狀,和瘟症對上了七八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趕忙去讓人稟報了蘇長榮。
蘇長榮當即就要把蘇雨瀾送到蘇府舊宅去。
吳氏求到門前,哭得肝腸寸斷,翻出了這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求蘇長榮,蘇長榮半點不為所動。
吳氏想到綰寧,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把綰寧搬了出來。
現在的綰寧,是國公府的女兒,還是未來的逸王妃。
雖然已經逐出了蘇府,但是在外人眼裡,綰寧還是蘇府的皿脈,這一點毋庸置疑,吳氏賭蘇長榮會有所忌憚。
果然,蘇長榮聽完有些猶豫,吳氏說的對,現在的蘇府舊宅因為綰寧的原因,被許多人盯著。
現在的蘇家,是要越低調越好,千萬不要再往前湊。
吳氏哭喊著求他:“老爺,我現在隻有瀾兒了,求老爺,千萬不要把瀾兒送去蘇府舊宅,沒人照顧她,她會死的。
妾身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第二個,妾身會把院子圍起來,妾身親自照顧,一定不會出事的,醫館裡的人就是這麼做的。
老爺你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咱們的女兒有事對吧,如今寧兒已經被逐出蘇府,若瀾兒有個三長兩短,那外人會怎麼說蘇家,會怎麼說老爺你?
求老爺網開一面,妾身保證,絕對不會影響到蘇家人。
”
吳氏淚如雨下,蘇長榮嫌惡的看了吳氏一眼:
“罷了,看在我們十幾年的夫妻情分上,便讓她留下來,記住你剛剛說的話,好好的待在偏院,別連累了其他人。
以後,也別再拿這十幾年的夫妻情分說事。
”
吳氏閉眼,心痛難當,卻不敢表露出來,忍住情緒應下:“是。
”
蘇長榮提步離開,路過吳氏身邊的時候,特地繞遠了些,仿佛她是什麼污穢一般,生怕沾在身上。
吳氏看著這樣的蘇長榮,後背拔涼拔涼的,想到蘇長榮說的話,更是心如死灰。
這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就這麼沒了,隻是保住了蘇雨瀾能待在蘇府裡,不被趕出去。
而從蘇長榮口中說出來,便是他的恩賜一般,就好像蘇雨瀾是她一個人的女兒,他讓蘇雨瀾留在府中,是生是死都不關他的事。
吳氏痛心,當初吳家門楣低,她靠著國公府才攀上蘇府這門親,還使了一些手段,如今看來,真是諷刺啊。
吳氏從地上爬起來,身形有些踉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