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微微頜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欽天監是綰寧的人,但現在國公府的人不知道,綰寧既想瞞著,他當然不能拖後腿。
宋淵又上上下下把君逸打量了一遍,但這一回的打量,和之前的打量,意味完全不同。
關於朝堂現狀,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一個不被世人看好的皇子,一個被眾人以為已經出局的皇子,卻能左右局勢,左右皇帝的決策,這意味著……
宋淵沒有再往下想下去。
“國公府不參與黨爭。
”
君逸想做什麼,他管不著,但是他不願意綰寧和這件事摻和在一起。
這條路,贏了鮮花著錦,輸了烈火烹油,國公府不缺這點榮譽。
君逸:“這和我想娶綰綰是兩碼事。
我不參與黨爭,但是因為身份,我確實無法置身事外,不得不入局。
隻是,我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自保。
僅此而已。
”
宋淵看向他輪椅上的雙腿,面露嘲諷:“有手段是一回事,但是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別的都是空話。
”
原本,君逸如何宋淵都沒有意見,也沒有看法,但是現在,他是要娶綰寧的人,宋淵再看他,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君逸沒有說話,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腦中浮現的是綰寧的臉。
他擡手,拂了拂衣擺上的輕塵,腳往下挪開,從椅子上站起來。
在宋淵震驚的目光中,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頓鄭重說道:
“我會保護好綰綰。
”
宋淵看著這一幕,震驚到無以復加。
眼前這個人,騙過了所有人。
這需要多大的實力才能做到,除此之外,還要無與倫比的膽量。
他記得,剛剛侍衛來報,君逸是從宮中出來,直接來的國公府。
也就是說,君逸就這樣,堂而皇之,眾目睽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毫無破綻的演了一場戲。
而且,沒有人發現。
前廳裡陷入沉默。
“恆王和策王,無論誰登基,都不會放過剩下的皇子。
”
這話有些大膽了,不是宋淵應該說的,
他在試探。
他想知道,君逸的方向在哪一邊,以推測綰寧若嫁給他,未來要面對的風險有多大。
“在絕對的權力面前,身份隻是一隻紙老虎。
”
君逸沒有看宋淵的表情,回過頭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理了理衣擺。
良久,才聽到頭頂傳來宋淵的聲音,悶悶的:
“我寧願寧兒嫁給一個普通人。
”
君逸沒有答話。
宋淵沒有再往下問,就說明他聽明白了。
“寧兒知道嗎?
”
“知道的。
”
屋子裡靜極了,窗外有絲絲細雨飄進來,空氣裡有芭蕉葉的清冷氣息,濕意被風吹進來,更顯靜謐。
宋淵長呼出一口氣,“我們應該心不甘情不願的認下寧兒這個女兒對嗎?
”
君逸:“是,做給父皇看的,免他懷疑。
如今綰綰和蘇府已經沒有關系了,她以後就是國公府的女兒。
”
宋淵看向君逸,眼裡各種情緒復雜。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寧兒。
”
君逸:“明日聖旨下來,她會住進逸王府養病,等病好了,便回國公府。
等禮部挑好了日子,從國公府出嫁。
”
宋淵想到那個場景,眼圈莫名就紅了。
……
君逸走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
宋淵沒有出來送,而是坐上馬車準備入宮,但是馬車剛到宮門口,就被老夫人攔住了。
而後,馬車回了國公府。
皇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那叫一個暢快,對外頭吩咐了兩句,去了長春宮和淑貴妃一起用午膳。
鹹福宮的皇後把指甲都摳壞了,身邊侍候的姑姑趕緊把宮女都趕了出去。
正殿裡,皇後咬著牙:“剛剛才下了旨要讓那個賤人協理六宮,現在又陪她用膳。
本宮竟然不知,她究竟用了何種手段。
既然說本宮有疾,那恆兒入宮探望也是應當。
”
貼身姑姑即刻讓人傳了消息出去。
不多久,君恆入了宮。
皇後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稍顯慰藉,當即便把宮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君恆聽完直皺眉,“怎麼好好的父皇要讓淑貴妃來協理六宮。
皇後沒好氣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
那個賤人處死了付公公,我們的人到不到跟前,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遠遠的看著君逸進了宮,隨後京兆尹進了宮,一起在禦書房不知道說了什麼。
”
君恆聽著這話,前後一聯想,頓時明白了什麼似的一拍手,說道:
“是因為蘇家的事。
”
皇後疑惑:“蘇家。
”
君恆當即把皇帝準備給君逸和綰寧賜婚的事情說了。
皇後聽完,終於後知後覺覺出味來。
“所以,是陛下想讓他們二人成婚,但是蘇綰寧卻因為天罰之事,被蘇長榮逐出了蘇家。
而這天罰之事,又是因為本宮把蘇綰寧帶進了宮,所以陛下遷怒於本宮。
”
君恆點點頭,“看起來便是如此。
若不然父皇也不會突然傳出這樣的旨意。
兒臣之前得到消息,如今天罰之事被百姓提起,是蘇府人的手筆。
”
皇後擡手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發出砰的一聲清響:
“好一個蘇家,好一個蘇夫人,居然在本宮背後來這一套,真當本宮是紙糊的不成。
本宮定不輕饒了她。
”
君恆一聽,趕緊制止道:“母後,稍安勿躁。
這件事不可輕舉妄動,先看父皇如何處置,若是咱們搶先,壞了父皇的事,怕是父皇更不喜。
到時候,得不償失。
”
進宮之前,他正在跟幕僚們討論今日京城發生的事情。
正說到這件事對皇後有沒有影響,轉頭便收到了宮中的口信。
這會說到此事,君恆直接把幕僚們商量出來的對策說給了皇後聽。
皇後聽完,確實如此,喝了一口茶水,壓了壓心底的衝動。
“以你父皇的性子,怕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蘇家。
”
君恆搖頭,“事情是早上發生的,到現在都沒有動靜,兒臣以為,這件事父皇應該會暗中處理。
不然,若是放到明面上,那就是把天罰之事又提出來,不可。
現在最好就是大家誰都不記得,誰都別提起,父皇更不會主動提起。
”
皇後皺眉:“那就這麼輕易的放過她們嗎?
”
君恆:“這件事且看父皇如何處置。
”
皇後想到什麼,眉頭皺得更深:“那你和那蘇四小姐的婚事……”
君恆:“母後莫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咱們隻要跟著父皇的腳步走,便不會出錯。
現在,對於我們來說,不求前進,隻求不錯。
”
皇後想到皇帝因為人是她送進宮的就如此罰她,心中一陣後怕:“不錯,是母後想岔了。
”
君恆:“不過對於我們來說,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拉攏蘇長榮,讓他完完全全站在我們這邊。
”
皇後聽君恆這麼一說,立刻就明白了他什麼意思,連忙點頭:“對對對。
那蘇四小姐隻一個女子而已,不甚重要,重要的是蘇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