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退下,楚幽上前。
楚錦年:“如今馬上便要到京城,你隻心中牢記著兩樣:別惹事,也別怕事。
無論發生什麼,自有我擔著,別丟東晉的臉。
”
楚幽低著頭:“是,九皇兄,幽兒記下了。
”
楚錦年看了她一眼,去到前面幾位使臣面前,幾位使臣看到他,心照不宣都沒有說話,但是態度恭敬,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半步。
“這一回,父皇派你們來,主要是為了讓大周百姓知道我東晉,以後東晉商人來大周做生意,也能有便利,順便讓本王沿途漲漲見識。
各位大人可一定要好好表現,最好是讓大周老百姓提起東晉便稱道一聲好才是。
可別辱沒了東晉的名聲……”
眾位大臣聽著連連稱是。
一番敲打完,隊伍重新啟程。
楚錦年回到馬車旁,翻身上馬,隱在侍衛中。
東晉這一回,來的人多,楚錦年有心隱藏,倒也能做到不惹眼。
想到這一回來京城的目的,楚錦年的眉頭微微凝重。
原本想著,到了大周之後,先繞去江南看一看。
但是他們的船在路上遇到風浪,耽擱了幾日,再想繞去江南,時間已經不夠,隻能先去京城,等過了太後壽辰,再做打算。
反正這些年,江南那邊都沒有消息,他們現在火急火燎的趕過去,怕是也得不到什麼結果。
左右京城還有幾條線索,便先把京城摸清楚了再說。
楚錦年收拾好情緒,跟著隊伍一起往定城而去。
蘭亭樓。
綰寧是在兩刻鐘後醒來的,一睜開眼,看著這陌生的地方,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半夏見她醒來,打起了簾子:“小姐,你醒了。
”
綰寧嗯了一聲,看見半夏,心才放回去。
打量了四周一眼,意識回籠,才想起來自己在哪裡。
門外杜若打了熱水進來,半夏服侍綰寧起床梳洗。
“小姐餓不餓?
廚房備了粥,若是餓的話奴婢去端一碗上來。
”
綰寧並不餓,不過想著一會路上怕是不會吃東西,點了點頭:“也好。
”
梳洗完畢,杜若端了一碗小米粥上來,綰寧喝了兩口才問到:“什麼時辰了?
”
杜若:“小姐,剛剛到了未時。
”
綰寧點點頭,還早:“東晉使臣還沒有到嗎?
”
杜若:“快到城門口了。
”
綰寧:“逸王呢?
”
杜若指著旁邊:“逸王殿下在隔壁。
”
綰寧面露狐疑,嗯了一聲,“請殿下過來說話。
”
“是。
”
不一會兒,君逸進來。
綰寧剛剛喝完最後一口小米粥,半夏把碗收了下去,杜若上了一壺茶也退了出去。
綰寧拿著帕子擦了擦唇角,“聽聞東晉使臣快到了,怎麼沒有過去?
”
君逸不好意思地別開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交代了鴻臚寺的官員,在城門口等著,我不用出面也是可以的。
”
“哦。
”
綰寧沒想太多,對於君逸的安排,她向來是信任的。
“剛剛我問過杜若,說是快到城門口了。
我收拾收拾,一會兒使臣隊伍從城東出城的時候,我跟上就是。
”
君逸:“還是跟我一起吧,人多我不放心。
雖然他做了詳盡的安排,但是綰寧之前從來都沒有出過遠門。
對京城怕是都不熟,更別說是從來沒有到過的定城,說不擔心是假的。
綰寧笑了笑,“如今定城都是自己人,而且我身邊又有暗衛,難道還會在大街上被人劫了不成,放心吧,沒事的。
”
見君逸不說話,綰寧伸手過來,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沒事的,不必擔心。
你有這份心意,我很感動,我也不能總活在你的羽翼下,以後你去北燕或者去西涼怎麼辦?
”
君逸見她堅持,隻得作罷。
隻是聽她說這話,心裡有些悶悶的。
他倒是想讓她躲在羽翼下,但是事實上,綰寧每次都自己衝鋒陷陣,而她的實力,也總讓他刮目相看,有時候甚至都會讓他有一種他被她保護著的感覺。
“我會安排好。
”
綰寧點點頭,“嗯。
”
過了一會兒,君逸和綰寧一起下樓,二人分別上了馬車。
綰寧的馬車往城東的方向而去,那是往京城的方向,她在那裡等著君逸。
君逸的馬車往城南門而去,那是東晉使臣來的方向。
君逸到達南城城門時,鴻臚寺的官員連忙迎了上來。
定城府衙的大人更是點頭哈腰,不敢有一絲怠慢。
君逸和大臣們一起,等在城牆外,遠遠的已經可以看見一長列隊伍,向定城而來,看前面掛的旗是東晉使臣無疑了。
一刻鐘後,東晉使臣隊伍到了城牆下。
鴻臚寺的官員上前迎接,東晉使臣前來拜會君逸。
君逸的態度中規中矩,並沒有太過熱攏,鴻臚寺的官員心知怎麼回事,一個個臉上都笑開了花,企圖活躍氣氛,還好東晉使臣也很上道,雙方寒暄了幾句,畫面和諧。
君逸露了一面,說了幾句場面話,就準備離開。
連跟楚幽說話都不曾,隻是眼睛在使臣隊伍裡,多看了幾眼。
目光在其中一位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後便收了回來。
綰寧說東晉九皇子也來了,以侍衛的身份,說明對方沒有要露面的打算。
這位九皇子,他沒見過,隻聽說是東晉皇帝最喜歡的皇子,其母妃亦是東晉最受寵的貴妃。
綰寧說起的時候,也沒有畫像,不過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在一眾侍衛中,若有心找,還是能發現端倪。
楚錦年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充滿探究,眉頭微微一皺。
若不是他這一回來的真實目的,連使臣都不知道,他都要以為君逸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居然這般警惕。
除此之外,若說對方可能知道什麼,應該就是他的身份了。
不過,他和大周沒有交集,和這位逸王也沒有見過,但是剛剛那道尋找的目光,卻越過了明面上,使臣隊伍裡身份最高的楚幽,而落在了他的身上。
難道隻是巧合?
楚錦年臉上露出興味的表情。
隻要不妨礙他要做的事,被發現了身份也沒有太大關系,大不了就擺在明面上來,反正說辭都準備好了。
隻是……
這位大周戰神,或許比他想像的,要厲害得多,哪怕被廢了雙腿,也絕對不容小覷。
這大周的水,看起來比他知道的,要深得多。
楚錦年想到之前侍衛來報的話,說君逸是為了氣北燕太子,所以有了來定城迎接東晉使臣這一出。
他是不信這話的,之前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貓膩,但是看君逸對東晉的態度,就知道應該不是衝著東晉來。
隻要跟東晉沒關系,其他的他也並不在意。
楚錦年回看過去,發現君逸已經被推著上了馬車,馬車調轉馬頭,往城內而去。
他垂下了眸子。
心中想著,自己這一回來,要做的事,和逸王府沒有關系。
若不然,多生事端,總歸是不好。
不過,他的未婚妻是國公府的大小姐,國公府,他卻是要去的……
城門口。
兩方人客客氣氣的,鴻臚寺的官員見著君逸上了馬車,和使臣溝通了幾句,大家一起往東城門而去。
楚錦年想到什麼,看向一旁的護衛問道:“怎麼沒有看到和逸王一起來的國公府的小姐?
”
侍衛回答,“國公府小姐到了定城之後便回了客棧歇息。
之後再沒有出來過,剛剛逸王出來的時候才一塊從客棧出來。
楚錦年臉上閃過一抹深思。
君逸坐在馬車上,手中拿著使臣名單,沒有任何有關九皇子的信息。
東晉九皇子,好好的卻要扮做侍衛來到大周。
他這種做法有兩個原因,一是覺得好玩,本著玩鬧的心情,第二點便是別有所圖。
無論這位九皇子想做什麼,如果事不關他們,他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一個仇人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若對方和他們有衝突,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算算時間,東晉那邊的消息也該傳回來了。
使臣隊伍長長的,走過定城主街道,引來許多老百姓們的圍觀。
使臣們態度和藹,笑容可掬,老百姓們看著第一印像就很不錯。
馬車走得很快,直到城東城門口君逸見著綰寧的馬車,才讓人停下來稍事歇息。
君逸讓人把馬車往前面趕了趕,馬車挨著綰寧的馬車,半夏敲了敲車窗:“小姐,殿下來了。
”
綰寧撩開簾子,就對上君逸關切的目光:“身體可還受得住,我們往京城了。
”
綰寧笑了笑:“瞧你說的,哪裡就這麼弱了,剛剛從客棧出來,馬車走得慢,算是逛了逛街,見著許多有趣的小玩意兒,現在精神好著呢。
君逸點點頭:“那就好,買了什麼?
”
“女孩兒家喜歡的東西,送給阿梨和綺姐姐。
”
綰寧說完,看向身後看不到盡頭的隊伍,鴻臚寺的官員們在向東晉使臣介紹定城的風土人情,一看就是為君逸拖時間,兩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綰寧看向君逸:“走吧,京城還等著呢。
”
君逸:“嗯,你跟我一起。
”
綰寧看了一眼後頭的東晉使臣,“這不太好吧。
”
君逸:“不會。
你是未來的逸王妃,我帶著你,無可厚非。
”
綰寧看君逸一本正經的樣子,掩唇而笑:“好,那便聽你的。
”
君逸嗯了一聲,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心裡卻是高興壞了。
她說:聽你的。
君逸感覺心中咕咚咕咚的冒著泡泡,臉上卻不顯分毫,生怕被綰寧看出來,覺得他不穩重。
二人說話的時候有馬車擋著,大家隻看到馬車,卻看不到人。
說完話,兩人放下簾子,君逸的馬車走在前頭,綰寧的馬車跟在後頭,穿插在鴻臚寺眾官員之中,後面跟著東晉使臣的馬車隊伍。
隨著馬車出城,人群中的楚錦年收回了目光。
他之前就聽說,君逸對國公府大小姐情深義重,為了她許諾此生隻此一妻,絕不納妾。
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還好這位小姐是國公府認的幹親,若不然,還真不好說要對上君逸。
雖然楚錦年心中知道和自己目標無關的事情別在意。
但是好奇怪,事關君逸和蘇綰寧,便總忍不住多了解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回程走得快,隊伍到京城的時候,申時都未過。
一行人從城門而入,暢通無阻,一路上百姓圍觀,亦是熱鬧。
進了京城,楚幽作為這一回東晉來使中身份最高的公主,帶著使臣進了宮,覲見皇帝。
皇帝在勤政殿接待了他們。
東晉經商富庶,獻上的禮單有整整的一沓。
皇帝看著眉開眼笑,隨行的使臣官員也慣會說話,把皇帝捧得心情舒暢,對東晉的印像很是不錯。
覲見完畢,鴻臚寺的官員把使臣們帶去了使臣別院。
距離晚上宮宴還有一個時辰,可以稍事歇息。
使臣走後,君逸照例把今日的事件又對皇帝彙報了一遍。
皇帝聽完之後嗯了一聲,“馬上就到宮宴了,你腿腳不便就別出宮了,等宮宴過後再回去。
”
“是,父皇。
”
君逸答應得非常爽快,仿佛無論皇帝讓他幹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這個態度,皇帝非常滿意。
“若是在宮中不習慣,便去你母妃宮中坐坐。
”
這是那麼多年,從君逸出宮立府之後,皇帝第一次跟他說起他的母親。
君逸低頭:“是。
”
君逸退下,皇帝看著門口,愣了好一會神,錢公公來倒茶,“陛下對逸王殿下真好。
”
皇帝嘆了口氣:“他都這副樣子了,唉……”
皇帝話說一半,後面的話到底沒有說下去。
錢公公沒有多話,退了下去。
夜幕降臨。
宮宴開始。
今日的宮宴比昨日人多,除了東晉使臣,皇帝把北燕使臣也一塊請來了。
君策和君恆亦是沒有缺席。
隻不過今日和昨日不同,君策和北燕遠不如昨日親近,明明白天策王府才邀請了北燕使臣遊園。
君逸心中了然,欲蓋彌彰,越說明他們有事。
君策不得不這麼做,別人怎麼想無所謂,主要是不能讓皇帝懷疑,所以才要保持距離。
皇帝不蠢,但是身在高位那麼多年,容易盲目自信,底下的人便可以渾水摸魚。
平時自然是不敢的,事情走到這一步,自是也要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