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甯走後,陳瑀又叫了一碗馎饦,這玩意也就是面片兒湯,一碗下肚吃的倒是很飽,隻是陳瑀要打聽事兒,所以這才不得已又叫了一碗。
等老闆端着熱氣騰騰的面片兒湯上來之後,陳瑀便搭讪道:“老哥兒,聽聞白蓮社已經被官府剿滅了?
前一段時間在宣府附近不是很厲害的麼?
還有很多信徒。
”
“也就是這幾日的事,官府查出來這邪教勾結胡虜,匪首李道明被當場枭首,餘衆聽了全都做鳥獸散了。
”店老闆道:“别看鬧騰的這麼厲害,都是褲裆裡别屎的烏合之衆,能成什麼氣候?
”
陳瑀微微笑了笑道:“那适才那乞索兒還敢稱自己為白蓮社的人,膽子忒大了。
”
“你是不知道,這白蓮社在宣府一帶的名聲還是很大的,挂着濟世救民的大号,不知道坑了多少人入教。
”老闆也是來了興緻,從裡屋取了上好的茶葉,趁着人少,在陳瑀身旁坐了下來。
“哦?
那這麼說這白蓮社應該是個好的團體了?
”陳瑀問道。
“開始确實是不錯的,反正就像佛教、道教一般無二,坑點兒信徒的香油錢,不過确實也是幹過幾件事的,有一次小王子親率鞑虜夜攻宣府,宣府官兵奮起抵抗,那一次,懸得很,多虧了這李道明啊!
”老闆喝了一口茶水。
陳瑀驚訝的問道:“為何這麼說?
”
講故事嘛,不單單的是講的人之事,聽的人也要捧場,不然人家哪還有興緻繼續講下去?
陳瑀心思活絡的很,自然懂得如何不漏痕迹的捧場。
那老闆見陳瑀來了興緻,神秘的道:“就在那一次,千戶張英被小王子生擒了,幸好李道明出了妙計,才沒有讓朝廷顔面無存啊!
”
“什麼妙計,我就不得而知了!
”老闆像是知道陳瑀要問什麼,笑呵呵的道。
“看來這白蓮社李道明确實是好人了,可這般為何又和官府結下梁子了?
”陳瑀繼續問道。
“那誰知曉?
就前兩天,都禦史大人查出白蓮社斂财、兼并土地、通敵,官府說李道明拘捕,抓捕的時候被一箭射殺,抓住屍首之後又枭首,你說……恐怖恐怖!
”老闆道。
“恐怖!
”陳瑀十分的配合,倒是把店老闆捧的得意洋洋。
都已經被抓了還要枭首?
這說不過去,除非當時的李道明還沒有死!
這樣看來,這宣府都禦史劉聰難不成和這件案子有關?
來之前陳瑀已經做過功課,自然知道這都禦史就是劉聰。
“既然這白蓮社已經倒台了,那乞索兒這般說話不是自找不快?
”陳瑀笑道。
“餘威還在,你知曉他是不是白蓮社的人,說不得就是個地地道道的乞索兒,騙騙人罷了,我才不怕呢。
”老闆說完,見門外有生意光顧,便不在和陳瑀瞎聊,自顧去招呼客人去了。
陳瑀見錢甯也走了回來,他對陳瑀點了點頭,陳瑀便去付了錢,順帶着多付了幾錢,那老闆感恩戴德一番,陳瑀便離開了。
“人在哪裡?
”陳瑀問道。
“北隅一處林子内,宣府的錦衣衛弟兄們在看着。
”錢甯回道。
“這就趕過去。
”陳瑀說罷,二人便消失在人群,與此同時,另一人幾乎在同一時刻消失在陳瑀和錢甯背後,朝都指揮使衙門跑去。
宣府以南為經濟文化中心,這北邊相對于南城來說就顯得十分的荒涼,也就是因為此,這個地方十分不太平,一般極少有人來此處。
二人還沒有到達目的地,便在半路被幾個地痞攔住劫道,對方足有四五人之多,手中都清一色的拿着短刀,兇神惡煞。
隻不過這點兒氣勢卻對陳瑀毫無威脅,連那一場慘絕人寰的倭患都經曆過了,這點兒對陳瑀來說根本不是事,他氣定神閑,完全未将對方幾人看在眼中。
錢甯見陳瑀神态從容,心中又真心的多了幾分佩服,雖然陳瑀是狀元郎,可畢竟他才是個十九歲的少年郎,遇到這種劫道的事兒竟然一點兒未有生出膽怯之意,不得不讓武人錢甯佩服。
前不久護送一位緻仕老侍郎還鄉,半路上遇到幾個劫匪,那老家夥差點沒吓尿褲子,同樣是讀書人,差距真大!
要是說以前錢甯尊敬陳瑀,那是因為陳瑀和朱厚照的關系,這種尊敬是不真實的,内心該是看不起,還是看不起。
要想赢得一個人,甚至一群人的尊敬,那你必須做出一些讓他們尊敬的事,陳瑀現在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爾等好大的狗膽!
”錢甯說完也不與他們繼續廢話,抽出繡春刀上去二話不說便打了起來。
一直一來,陳瑀都認為這錢甯擅長射術,現在他才知道,這錢甯的武功和膽識都是不弱的,那四五個人片刻之後就被打的滿身是傷。
這錢甯出招十分的陰,通常都是在大腿、臂膀都地方砍劃,讓這群賊子既走不動道,又拿不起刀!
那些适才還一股狠辣嘴臉的劫匪,此刻臉上都布滿了恐懼,乞求的望着陳瑀。
看來這群人也不傻,隻是陳瑀經曆了京師那件事之後,心才沒有那麼軟弱,他對錢甯道:“剛好借着機會可以去衙門串串門,正愁着沒有借口,這些人便自投羅網,抓起來!
”
走了少頃,便來到錢甯說的那處林子内,錢甯吩咐幾個錦衣衛小旗去将适才那些賊子抓了起來,然後對陳瑀道:“人在那邊。
”
那個乞索兒全身都在瑟瑟發抖,終于見了一個面色不那麼兇悍的人,他急忙哀求道:“小爺爺啊,俺隻是個乞丐,放過俺吧!
”
陳瑀背着手,冷眼打量了他幾眼,那冰冷的眼神讓那乞索兒頓時感到絕望,這小家夥竟然比那些漢子們還要可怕。
“你是白蓮餘孽?
”陳瑀問道。
“不是不是!
”乞索兒連忙擺手。
“殺了!
”陳瑀絲毫不客氣的道。
那乞索兒身子一怔,不帶這麼玩的啊,他連忙改口道:“是是,我是白蓮社的,不知道各位英雄好漢是哪個堂口的兄弟?
”
我還青木堂香主呢!
陳瑀問道:“那便好,有些事你老實回答,不然!
”
“是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乞索兒道。
“白蓮社這麼龐大,以什麼支撐?
收入何來?
”陳瑀當先問道,要想支起來一個社會團體,沒有經濟的支撐是不行的,這是關鍵,是所有問題的關鍵,所以很多政治鬥争,歸更到底都會涉及到經濟鬥争!
“你們不是白蓮社的?
”那乞索兒道。
“隻要老實回答便可,别的毋需多問!
”陳瑀冷冷的道。
乞索兒看了一眼陳瑀,便開口道:“這錢嘛,有一部分是信徒捐贈的。
”
“這點兒錢根本不夠運作!
”陳瑀道:“大頭在哪裡?
”
“這個我就不知曉了,畢竟我隻是個普通的社員,哪裡會知道這些事?
”乞索兒言辭閃爍的道。
“呵呵。
”陳瑀冷笑了一聲,“錢大哥,一般這種不老實的人你們怎麼招待?
”
“嘿嘿,這您可問對人了,有一種東西叫鐵刷子,純鐵打造,密密麻麻的鐵絲,鐵絲上有鈎刺,朝大腿上刷一下……啧啧。
”錢甯是北鎮撫司的,這些家夥簡直了解的不能在了解了。
那乞索兒被吓的冷汗直流,哆嗦的道:“你……你們是按察使司的?
”
“呵呵,知道的還不少,老實交代!
”錢甯爆喝道。
“好好,我知道的真不多!
”那乞索兒深怕錢甯要來刷自己一般,急忙交代道:“這些錢自然是不夠,為此弟兄們還鬧過,可是不久之後,就會隔三差五的有銀子進來,反正兄弟們不愁吃不愁穿。
”
“哦?
還有人這麼傻?
資助爾等之人可要求爾等做什麼事?
”陳瑀疑惑的問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個真的就不知曉了,哦,從那後,我們倒是經常能和北元人通商,這些人彪悍異常,一般良民不願意和他們往來!
”乞索兒道:“大爺們,小的真的什麼都不知曉了,不要刷我了,放了我吧!
”
“鞑靼?
”陳瑀雙眉緊皺,又是和鞑靼有關,陳瑀現在隻感覺一團亂麻,就差一個關鍵點沒有解開,眼看着漸漸的就要找到真相了!
“看來真要去都指揮使衙門會一會那個叫張英的千戶,還有都禦史劉聰劉大人了!
”陳瑀自言自語的道。
“陳大人,都禦史可是正二品的官,還是言路,我們得罪不起啊!
”錢甯好心提醒道。
這小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禦史是什麼群體,連錦衣衛都不敢去招惹,你小子竟要去主動會會人家!
“二品官,始終還是一個官。
”陳瑀道:“怕個什麼?
難不成宣府已經成了都禦史的地盤?
”
錢甯看了一眼陳瑀,這小子能得到牟指揮使的青睐,是情有所原的!
看着牟斌那崇拜的眼神,陳瑀心神一蕩,老子就是這麼說下,又不是真要去和都禦史劉聰幹起來!
我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