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詢問之後,陳瑀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娘的,以這些兵油子所述,這隻軍隊那簡直就是當代嶽家軍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最扯淡的是,這些個吊毛說自己天天雞鴨魚肉不斷!
尼瑪的,扯淡也不帶這麼瞎扯的!
看來那桑玉還真的有問題,陳瑀本來隻是猜測猜測,可是這群豬頭搶着說台詞的戲碼,讓他更加笃定和印證了心中的猜測。
打發走了這些驚魂未定的兵油子,陳瑀無力的躺在了軟塌上,休息片刻後,便出了牙帳。
剛出牙帳,便有個總旗官跑了過來,笑嘻嘻的道:“陳大人,标下李傳,乃中軍張千戶旗下總旗,奉命保護陳大人,大人這是要去哪裡,标下陪您一同。
”
陳瑀不動神色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茅房。
忍着惡臭熏天,李傳将陳瑀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出了茅房,陳瑀才神清氣爽的對李穿道:“辛苦了。
”
李傳尴尬的笑了笑。
“對了,諸位平日不訓練的麼?
這裡防衛松懈,兵丁松散,一旦流寇打過來,可如何是好?
”
難怪說這些個監軍一個個都是怕死鬼!
李傳兇口一擡道:“大人您放心,若是流寇敢來,老子第一個弄死劉六劉七!
”
呵,這他娘的不是笑話麼?
流寇敢到中軍大帳?
除非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那群流寇也就是攻擊攻擊一些薄弱的縣城還可以,這裡中軍一萬,他們難不成是傻子?
陳瑀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嘉許的眼神,“行,本官記住你了,日後上書朝廷,定會替你表功。
”
“謝陳大人!
”
這之後的很多天,陳瑀都很有頻率的來到這茅房之内,李傳也漸漸的放松了警惕,這陳大人哪有張千戶說的那麼有心機?
剛來的時候殺了個人,立了個軍威,從此以後便就是吃喝拉撒睡,尤其是這個拉,每天最少三次。
今日傍晚,陳瑀如往常一樣,雷打不動的到了茅房區,這地方也就是臨時搭建的建議的闆塊房,由于是在野外,所以講究不是很多,四周稀稀拉拉的很多軍兵在此大解小解。
蹲了這麼多天都沒有聽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今天終于被陳瑀等到了。
幾個軍兵拉完之後,便随口聊了起來。
“他娘的,這次軍饷又沒有老子的!
”
“誰不是說,老子也沒有,真不曉得朝廷這軍饷究竟怎麼發的,老子已經連續三個月沒有饷銀,而虎頭那厮仗着和總旗關系不錯,連續三個月領到了饷銀!
”
陳瑀将褲子提上,笑嘻嘻的加入了幾人的談話中。
從他們這裡了解到,這些人是左沖鋒軍一隊的兵丁,饷銀在昨天發了下來,雖說比上一次多了點,但還是有十之三四沒有發到。
抱怨了許久,其中一位兵丁才疑惑的對陳瑀道:“你是誰?
”
“哦,和你們一樣,也是沒有領導饷銀的可憐之人。
”陳瑀笑了笑,記下了這幾個軍隊所在的隊伍,便折返了回去。
回到牙帳之後,他便帶着沈飛去找了陸完和桑玉,一番客氣後陳瑀才開口道:“桑大人,聽聞昨日發了軍饷?
”
桑玉歎了口氣,“饷銀不足啊,本官都不曾領饷銀,陳大人就莫要介意這點銅黃之物了。
”
他還以為陳瑀在為自己沒有發饷銀而介懷。
“哦,原來如此。
要不要本官寫封折子催催戶部,長久下去,怕軍隊嘩變啊。
”陳瑀滿臉擔憂的道。
“不用!
”桑玉急忙道,“雖然有些軍兵的饷銀當月可能發不到,可是隔月還是會發的,朝廷銀兩本就預算不夠,我等便也不要添麻煩了。
”
這家夥倒是有些心思,這拆東牆補西牆的本是怕是師承楊廷和吧。
“軍部可有賬簿?
本官拿回去學習一二。
”陳瑀笑道。
桑玉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陳大人這是何意?
不相信本将軍麼?
”
“倒不是,隻是總兵您操勞事務過多,我怕您手下或多或少會有些不開眼的陽奉陰違,而導緻這饷銀分配不均,讓軍兵有所怨言,所以這才生了幫助桑總兵的心思,大人莫要介懷。
”陳瑀依舊笑容滿面的道。
“陳大人莫要操心這些了,安靜的在這裡待着便好,山東那邊已經來了捷報,到時表功定然記陳大人一筆。
”
如果是換了另一個人,或許也就這樣随波逐流了,何必給自己自添麻煩樹立敵人?
可是桑玉偏偏遇到了嫉惡如仇的陳瑀。
想要以利益蒙混過關?
國家就是因為有了太多你們這樣的蛀蟲,才會一步步衰亡,隻要我陳瑀力所能及,就絕對要遏制這種事滋生。
有時候你會覺得桑玉這種思想荒誕無稽,一個總兵官,怎麼可能貪污到層層軍饷?
這聽起來簡直有點天方夜譚。
其實不然,貪污的不是桑玉,桑玉不過隻是利益鍊裡面的一個旗子罷了,他下層和上層還會有更多的供給鍊。
禦史言官不是不知道,隻是很多官場都被收買了,有些正直一點的,或許會上報,可是等待下來的處理結果不是嚴懲這群貪官污吏,而是禦史自己。
都說貪污可怕,其實可怕的是一整條貪污的利益鍊,這才是最為可怕的。
“哦,如此那還真是要謝過桑總兵了。
”陳瑀又一次微笑的離開了。
等他走後,一旁張千戶才笑道,“總兵大人,您是不是杞人憂天了?
陳瑀好像沒有傳言的那麼厲害麼?
您看,隻是稍稍的給他表了一功,他便放棄了。
”
桑玉也是微微一笑,“看來真是本官想多了,本官聽過陳瑀,陳殺頭陳愣頭麼,他在東南能橫的起來,可是到北直隸還是等給老子老老實實的。
不過我們也還是要小心,這家夥能在東南不動神色的殺了彭知府等人,說明他還是有一定的魄力的,不可放棄對他的監視。
”
張千戶不以為意的點點頭,心道,這裡可不是東南那群秀才兵能比拟的。
“你不要不以為意。
”桑玉不滿的道,“不過,這次陳瑀應該是被楊廷和壓怕了,所以才會如此在乎功勞,看來他還是對權力比較貪戀啊!
古今貪戀權力的權臣有幾個會有好下場?
”
等陳瑀回到牙帳之後便叫來了馬昂,詢問了一些軍中的情況,可是馬昂說他們營軍饷都是按時發放,倒是沒聽聞有什麼未發放的軍饷。
“你和我的關系,這軍中可有人知道?
”陳瑀問道。
“這個倒是沒人知道,都是從東南調過來的兵,他們哪裡能知曉這麼多。
”
“如此甚好。
”陳瑀在馬昂耳邊耳語幾句,馬昂神色突然變的憤怒起來,“果真有此事?
”
“現在隻是猜測,這麼久了,流寇打不下來,與這些絕對有原因,你去調查一番,掌握到的證據都不動神色的先收集起來。
”
“桑總兵可是楊廷和的人,這樣可以麼?
”
“隻要證據确鑿,楊廷和不會顧忌這顆棋子的,放心吧,在剿匪這個目的上,我和楊廷和是一緻的。
”陳瑀道,“你就放心去吧,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别提什麼剿匪的事了。
”
馬昂點點頭道:“好!
”
…………
京師豹房内,朱厚照召集了楊廷和等六部九卿。
“河北剿匪結果如何了?
楊閣老?
”朱厚照漫不經心的問道。
“回皇上,明年開春,匪寇必除,如若不然,我楊廷和頭上烏沙願卸!
”
楊廷和最近壓力也不小,實在是河北這群流寇真的太過猖狂,你在河北轉轉就算了,可是你他娘的攻打到京畿附近,你這不是在打天子的臉?
嫌命長是麼?
朱厚照把玩着手中陳瑀送他的望遠鏡,轉而問楊一清道:“陳瑀去了也有一個月了,可有什麼進展?
”
楊一清還沒開口,楊廷和便道:“倒是沒聽聞他有什麼動靜,隻是好像很是關心饷銀。
”
他這話說的很是有歧義,陳瑀關心饷銀?
這是什麼概念?
“哦,他們家在錢塘商會賺了不少,這不,天天都能看到奏折說他家利用職務之便走私出海貿易,他在乎饷銀幹什麼?
難倒家裡的錢财還不夠他花?
”
“這個老臣便不得而知了。
”
“今天是最後一次朝會,爾等私下裡将明年的工作和今年束尾的工作安排安排,尤其是爾戶部。
今年為何稅收連二百六十萬都不到?
”
“這個……”
“你也别說了,寫一份折子給朕看看!
”朱厚照擺擺手,今日朝會便在豹房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