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臉人,陳瑀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罰這兩位老兵油子,他問道:“看爾等身份,應該是巡城的兵衛,這麼晚了,你們既不是在巡城,那在此處做什麼?
”
“哦,我等非備倭守禦軍,隻是負責漕運的。
”那兩個老兵油子不好意思的道:“其實今日總旗大人弄了幾張私鹽引子,我等就是去幫大人販賣的,一張鹽引可販賣約十兩銀子而且還都有價無市!
”
“你們倒是什麼都敢說,不怕你們的總旗大人?
”陳瑀道。
“嗨,這事兒大家都有所共知,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朝廷不給軍費,我等沒有了進項,僅僅靠着每個月那一石的俸米還有那四五兩的蘇木和胡椒,誰能在軍隊活下去?
”有個老兵抱怨道:“如今朝廷已經拖欠我等俸祿快有三個月沒發,不另外找點門路,可不就餓死了?
”
陳瑀點了點頭,他說的确實不錯,朝廷财政現在确實緊縮的很,加上正德皇帝對與财務又沒有什麼概念,又出了劉瑾等八虎的大貪官,軍費自然拖欠成災。
“定制,邊地三分守城,七分屯種。
爾等難不成就沒有課農?
”陳瑀問道。
那老兵油子聽到這裡突然警惕起來,“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怎麼會知曉朝廷的定制?
”
戚景通笑了笑,抓起那說話兵衛的領子,惡狠狠的道:“你這老匹夫倒是沒傻到哪裡去,現在才想起問我們是何人?
”
“不……不敢。
”那老兵連忙擺手,“課農?
我們怕早就餓死了,沒有俸祿,軍隊之人多在逃,甚至公然低價販賣土地,亦或者被豪紳王侯等人強占土地,真正能課農的還有幾個?
”
“沈家門水寨現在還有多少人?
”陳瑀突然問道。
“不到一百吧,都是些老弱病殘,侬……”那老兵指了指道,“前面亮着燈的就是,你們自己去看看吧。
”
陳瑀點了點頭,示意戚景通放了這二人。
等這兩人走遠之後,戚景通才罵罵咧咧的道:“他娘的,本以為北邊虧空軍饷嚴重,可是和這浙江相比,簡直小巫見大巫啊!
”
“北邊有晉商,以開中法控制,所以暫時還相對穩定,隻是長久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陳瑀陷入了深深的擔憂,“我們先去水寨看看吧。
”
魏文禮聽了之後,很不好意思的道:“大人,都是我沒管制好,讓您費心了。
”
“也不是你的錯,幾千年留下來的體制,既然能演變成現在這個模樣,那說明現在這樣定時經過時間洗刷留下的最合适的制度!
”陳瑀道。
幾人順着适才那兩個老兵手指的方向徑直來到了沈家門的水寨,這種水寨說白了,就是設置在沿海的栅欄防護,裡面配備着些許遊兵,負責巡視沿海。
等近了之後,陳瑀才注意道水寨木制寨門上坐着兩個水兵,一老一幼,老的有六十多,幼年的才十四五歲的樣子,他們昏昏欲睡……好吧,這個詞語形容的不好,上面二人已經睡着了。
此刻整個沈家門軍事海防系統猶如一個擺設,别說外部倭寇入侵,就算現在幾個毛賊去偷東西,怕他們也不會知曉。
幾人悄無聲息的進入了水寨,這時候陳瑀才發現自己真的想多了,這地方像是剛剛被倭寇洗劫過一般空空如也,一個象征性的船隻擺放在臨近海域的地方,隻是看那船隻的破敗程度,怕還沒下海就已經散架了,更不用說火器軍刀等物品。
就這樣一處破敗的地方,怕就連毛賊也不會光顧的吧!
魏文禮見陳瑀臉色不好,又主動請罪道:“是下官失職。
”
陳瑀沒有理會魏文禮,然後徑直走到了那所謂的大船邊上,這是水寨配備的一艘雙桅大船,這便是所謂的戰船,“春夏出哨,秋回守,巡邏海上盜賊。
”
戰船旁邊又配備小一點的船隻,這個船隻比雙桅大船要靈活,這就是抗倭的标準配備“大船薄之,快船逐之。
”
隻是無論大船還是小船,陳瑀都一眼就能看出,這兩首船根本就沒有一點點航海能力,甲闆上破敗不堪,裡面還有許多殘羹剩飯,猶如垃圾場一般。
陳瑀幾人走了一圈,已經徹底将沈家門所有配備檢查完了,這時候陳瑀才大吼道:“海上盜賊來襲,倭寇來啦……”
這一聲吼,将那些還沉睡在夢中的兵士全部驚醒了,醒來之後,二話不說,扭頭就跑。
陳瑀臉色通紅,對戚景通道:“給我将這群飯桶都抓回來!
”
頃刻之後,那些得知情況的兵油子才睡眼惺忪的出現在陳瑀面前,他們歪歪晃晃的站着,哈氣連天,更有人抱怨道:“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
“閉嘴!
”魏文禮臉色通紅,他手下一個百戶道:“這是備倭指揮魏大人,爾等還不跪下!
”
“魏大人?
什麼魏大人?
千戶不是姓林麼?
難倒換人了?
”其中有人疑惑的道。
魏文禮手下百戶也是氣的牙齒打轉,一巴掌扇了過去,頓時将那碎碎念道的人打蒙了,“總督備倭浙江總指揮,魏文禮魏大人,豈是你小小千戶能比的?
”
那些軍兵果然被這一連串的名号給唬住了,這才一個個零散的跪下道:“卑職見過魏大人……”
“這是欽差總督内行廠都指揮、弘治十八年狀元、翰林院侍讀、巡查浙江都禦史陳瑀陳大人!
”魏文禮介紹道。
對于陳瑀,這些兵衛還是知道的,不知是誰在軍隊裡傳過,這陳瑀是個愣頭青,有點變态,以後見了他能躲盡量躲。
那些兵衛聽說這是陳瑀,臉色才變了變,齊刷刷的道:“見過陳狀元。
”
“原來你們還有怕的東西呢,我以為一個個都是天皇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呢!
”陳瑀諷刺道,“你們可知道,若是今晚來的是倭寇,你們都死了!
”
陳瑀沒有和他們說什麼國家大義之類的話,這些話說給陝邊的人聽聽,他們或許還能感同身受,可是給這些人說,那是行不通的。
首先國家對于他們就存在虧欠,軍饷不到位,誰願意為你賣命?
人家參軍為了什麼?
說白了,還不就是為了填飽肚子?
現在朝廷這點都做不到,人家罷工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這點陳瑀可以理解。
所以陳瑀從他們自身利益上來說,自然會讓他們無從反駁,不過也有人跳出來道:“現在已經臨近十一月,怎麼會有倭寇前來?
”
他話還沒有說完,沈家門外便傳來一陣叽裡呱啦的聲音,對于這種聲音,陳瑀在後世看島國電影的時候自然是聽過的,他臉色突然變了,“快準備反擊,有倭寇入侵!
”
“又是這些把戲。
”那些老兵油子嗤之以鼻,這事兒不知道演練多少次了,可有個毛用?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拿陳瑀的話當一回事,懶洋洋的去武器房拿起了武器,其中那個六十來歲的看門兵對身旁那孩子道:“不要緊張,沒什麼事,都是朝廷的伎倆……”
話還沒有說完,那倭寇就一刀劈在了他的臉上,臉上頓時出現一道撩人的口子,那老兵應聲倒地,再也不吭聲了。
這突入起來的變故将那孩子吓傻了,整個人呆滞的望着那面色猙獰的倭寇,那倭人也不含糊,又是一刀,從那孩子的脖頸處劃了過去,那孩子甚至都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倒了下去。
現在,那些軍兵才知道,這次不是演練,是真的倭寇來了,于是一哄而散,丢下兵器就跑,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一個人一跑,其餘人也跟着跑,由于混亂不堪,許多人被同伴推倒,可是倒下之後不是站起來,是倭寇無情的倭刀!
人群更加的恐慌了,這些人更本就沒有一點士兵的樣子,一個個都雜亂無章的跑着吼着。
起初陳瑀心中也是一陣慌亂,可是鎮定下來之後,陳瑀才發現,這倭寇來來回回也就四五人,四五人啊!
竟然将這一百多人吓的屁滾尿流!
陳瑀對戚景通道:“給老子将那幾個毛賊收拾了!
”
戚景通、劉玉、沈飛都是在西北經曆過皿與火的洗禮的,所以幾個倭寇根本不放在眼裡,幾人空手就撲了上去。
起初倭寇也沒在意,可是幾個回合下來,倭寇發現不對勁了,他們兩三個人立馬聚集在了一起,開始分兩股攻擊戚景通和沈飛。
陳瑀仔細研究了這倭寇的陣型,眼中露出一抹驚訝,蝴蝶陣?
能和沈飛、戚景通過手這麼多招後毫發無損的,這些應該都是倭寇派來的精英!
他們三兩人成陣之後,竟擋住了戚景通和沈飛的攻擊。
沈飛眼中劃過一抹狠辣,從皂靴中拿出那把匕首,整個人的氣勢頓時一變,一個縱身撲入了那蝴蝶陣中。
那些倭寇手中拿的都是上好的武士刀,可是和沈飛的匕首碰撞之後,竟輕而易舉的被沈飛的匕首給斬斷了。
沒有了武士刀的鴛鴦陣根本發揮不了一點點作用,那幾個倭寇又叽裡呱啦了一陣,然後消失在了夜空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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