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召回的分号掌櫃們都是商場的老手,雖說蘇小可也算東家人,但一個黃毛丫頭還不至于讓這幫叔伯們慌神。
再說他們和蘇行壟是一個鼻孔出氣,有大掌櫃的撐腰,這幫家夥不但沒什麼畏懼,反而有看蘇小可如何收場的心态。
十三間分号的掌櫃突然被集體召回蘇府議事,如此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大掌櫃蘇行壟,做賊心虛的他急忙趕回蘇府,想看看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和他當面叫闆?
老二蘇遊甄和老三蘇沐春也都聞訊趕來,三兄弟一回到家全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蘇府的正廳上端坐的竟是年僅十六歲的蘇小可,十三位分号掌櫃整整齊齊的分兩排跪在蘇小可的面前。
蘇行壟暗叫一聲“不好”,強作鎮定上前對着蘇小可怒斥道:“小可,你幹嘛呢?
這些都是你的長輩,你......你也太過分了吧......”
蘇小可不慌不忙對着蘇行壟笑道:“大伯父有所不知,這幫奸猾賊人多年來一直暗中相互勾結欺上瞞下,不知侵吞了‘四九堂’多少銀兩。
剛才他們都已紛紛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并寫下認罪文書,還在上面簽字畫了押。
而且這裡每個人的罪行都有證人指證他們,大伯父若不信可以自己看看。
”
說完,蘇小可把十三份簽了字畫了押的認罪書一把扔給了蘇行壟。
蘇行壟戰戰兢兢接過一看,的确是十三位掌櫃的親筆畫押無異,好在沒有一人把自己供出來。
蘇行壟擦了把冷汗,剛要準備松一口氣,就聽見蘇小可繼續說道。
“這幫家夥最可恨不是貪财,而是信口雌黃搬弄是非,企圖挑撥大伯父與家父和小伯父之間的不和,诋毀我蘇家世代傳承的美譽,這可實在是居心叵測讓人不寒而栗呀,大伯父你說是不是呀?
”
蘇行壟這才發覺自己嚴重低估了眼前這侄女的能力,在外人面前當衆揭穿自己對蘇家和“四九堂”同樣都會帶來緻命的打擊,蘇家世代相傳的榮耀和“四九堂”的招牌都會斷送在自己手上。
這對蘇家沒有半點好處,同樣也會禍及蘇遊甄和蘇沐春。
隻清洗掉十三位分号掌櫃及其爪牙,既保全了蘇家的榮耀和産業,又架空了自己。
從此自己就真的隻能任勞任怨打理家族生意,一文不少規規矩矩分紅。
隻是這十三位掌櫃再加上各自爪牙,幾十個大活人如何能保證他們至死都不向外界吐露一個字?
想到這蘇行壟突然發覺自己忽略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一個十六歲的小丫頭片子,如何在極短的時間内逼十三位掌櫃就範?
這幫家夥在做困獸之鬥的時候不可能不擡出自己或咬出自己,這丫頭又是如何讓他們全都乖乖的保持沉默?
蘇行壟忽然感覺一股極寒之氣順着脊梁直沖後腦,都說蘇小可這丫頭與衆不同且心狠手辣,難道......
蘇行壟緊趕幾步上前又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十三位掌櫃,這一望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原來十三位掌櫃全都七竅流皿面色慘白,跪在蘇小可面前的竟然是十三具屍首!
蘇遊甄和蘇沐春跟着上前觀看,同樣也是吓得魂飛魄散,兩人彼此緊緊攙扶才不至于跌坐地面。
蘇遊甄指指女兒,又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十三個死人,哆哆嗦嗦半天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蘇小可見狀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對父親說道:“蘇家的真正危機在内不在外,不把這些毒瘤連根拔出,這個家早晚讓大伯父給敗光。
”
說完又轉向癱坐地面的蘇行壟說道:“你以為你親手培養的這幫家夥真的對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你以為這些人是你撈金的工具?
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
說罷蘇小可操起手中的一冊牛皮賬本扔在了大伯父蘇行壟的跟前,蘇行壟撿過賬本随手翻看了幾頁,臉色開始由白變紅,最後竟然一把将賬本撕成兩半,青筋暴漲的大罵道:“豈有此理,一群死不足惜的白眼狼!
混帳東西......”
原來蘇行壟在這幫人眼中就是個炮灰而已,“四九堂”幾乎所有的供貨商和合作商行早就被這十三間分号的掌櫃們悄悄偷梁換柱了。
新的供貨商和合作商行的真正幕後大佬,就是這十三位掌櫃。
這些人表面上對蘇行壟言聽計從俯首帖耳,暗中實則用蘇家的骨頭熬自己的湯,用蘇家的銀子做蘇家的買賣,價格還是自己想怎麼定就怎麼定。
蘇行壟每年謊報盈利,克扣自家親兄弟的銀兩中飽私囊。
這十三位掌櫃依樣畫瓢的照搬,蘇行壟怎麼克扣兄弟的銀兩,他們就怎麼克扣蘇行壟的銀兩。
蘇行壟以為這些年自己發了筆橫财,其實和十三位掌櫃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而已,蘇家這些年賺取的财富被這幫人截獲了十之七八,蘇行壟竟渾然不知。
每新開一間分号,蘇行壟從不讓他人染指,全都交給自己所謂的心腹去置辦。
造價預算比實際的開支要高出數倍,蘇行壟高高在上從不過問具體細節,隻要能保證他那份好處即可。
殊不知下邊置辦的經辦人心比他還黑,他每貪一兩下邊的經辦人也許貪了十兩都還不止,這些年新開的十來間分号,僅開辦費用就被人家鲸吞了何止百萬大洋。
再加上虛高的進貨價格和以次充好的藥材,這十三位掌櫃躲在蘇行壟身後借蘇家的殼大發橫财。
雖然這些吃裡扒外的家夥可恨,但蘇小可一出手就是十幾條人命,天王老子也保不了她。
蘇遊甄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來,與三弟蘇沐春面無皿色的相扶而立,呆若木雞。
蘇小可自知闖下如此彌天大禍若被官府擒獲斷無生機可言,留給她的隻有一條路,跑!
但在離開之前她必須要做一些事,否則她放心不下家中的二老和兄弟姐妹。
蘇小可雖然隻有十六歲,但此刻卻異常沉穩沒有絲毫的慌亂。
她對着已經吓傻的父親和兩個伯父說道:“今日之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等我離開後你們自去報官,就說這十三條人命皆為我蘇小可所毒殺。
跟着這十三位掌櫃一同前來的下人此刻全都被我麻翻了綁在柴房,他們都親眼目睹了當時所發生的一切,正好可以為你們做證,洗脫你們的嫌疑。
”
蘇行壟和蘇沐春聽罷擦了把額頭的冷汗不住的點頭,蘇遊甄卻隻是搖搖頭,淚如泉湧。
蘇小可望着蘇行壟沉聲說道:“你身為蘇家長子卻與外賊勾結,為黃白之物而不顧及手足情誼,不僅有辱蘇家門風,而且使蘇家的财富大量流失,給蘇家造成了難以估量的巨大損失,按說你死十回都不為過!
可我不是你,畢竟我要喊你一聲伯父,所以我會給你一次機會但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
希望我離開後你能好好反省将功補過,打理好蘇家祖傳的營生,再莫為一己之私行那偷雞摸狗之事。
”
蘇行壟聽罷竟不顧輩分之别,跪在蘇小可面前磕頭如搗蒜,對天起誓說自己肯定會以此為戒痛改前非,請蘇小可一定相信他是認真的。
蘇小可望着跪在面前的大伯父,一個為了活命可以不顧及廉恥的家夥說的話,讓她如何能相信?
既然他怕死那就好辦,蘇小可微微一笑心頭有了主意,對跪在面前的大伯父笑道:“你也不必在我跟前賭咒發誓,你改沒改我自有辦法知道,反正你的機會隻有一次,任何對你不利的話傳到我耳朵裡,我保證那就是你喪命之時。
”
蘇行壟文言大駭不已,忙說道:“萬一有人誣告我怎麼辦......”
蘇小可掃來一道兇光,寒聲道:“那隻能算你點背!
”
“啊?
......”
“我已在你體内種下蠱毒,你若膽敢重蹈覆轍,我在千裡之外同樣可以激活你體内的蠱毒,到時恐怕你唯一的願望就是隻求速死。
”
蘇行壟明白這絕不是蘇小可在危言聳聽,也相信她絕對有這個能力。
所以蘇小可話音剛落,他就咕咚一聲倒在了地面,直接吓得昏死過去了。
此時蘇小可又轉向小伯父蘇沐春,對他說道:“你平日裡隻醉心于古玩字畫,對四九堂的經營不聞不問,到了年終隻知道要錢,這也為大伯父的貪婪提供了可乘之機。
希望以後你和家父能兄弟同心盡到你們的責任,蘇家還有幾十口人靠你們養活。
”
蘇沐春聞言臉變成了豬肝色,緊咬着下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蘇小可起身來到父親蘇遊甄面前,撲通一聲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蘇遊甄心疼女兒一把拉起女兒抱在懷中失聲痛哭,蘇小可也随之動容悄然淚下。
待父女二人哭透了這陣,蘇小可柔聲對父親說道:“阿爹不必難過,事已至此女兒自有去處。
隻是苦了這些幫女兒收集罪證的夥計們,隻能跟着我一起浪迹天涯了。
”
蘇遊甄哭着問道:“你一個女兒家,又帶着這幾十個夥計,何處才是你的容身之地呀?
”
蘇小可抓住父親的手答道:“女兒自有主意,這些事阿爹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隻需給女兒備足盤纏即可,其他的事阿爹你就别操心了。
等過了這陣風頭,女兒再回來看望阿爹和娘親。
”
父女二人又相擁而泣了一陣,直到天擦黑的時分,蘇小可才帶着一幫夥計别過父母家人消失在夜色中。
蘇小可離開後,在蘇遊甄強勢的堅持下,蘇行壟和蘇沐春答應給蘇小可留出一個晚上的時間逃跑,等到翌日天亮才去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