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李世民坐上九五之位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這一年半内,發生諸多的事情,貞觀元年,李世民改天下為十道,同年,河南道諸州發生大旱,種種的一切都在意欲着李世民得位不正。
貞觀元年,冬,河南道諸州剛剛經曆了大旱,同年又經曆了漫天的大雪。
這一次的大戰的成功,足以說明這些詭異的天象與他李世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倘若他無德!
豈會赢了這場戰役!
這一次戰役的勝利乃是李世民的翻身戰,固然他看的格外的重要。
隻不過,尉遲敬德不曾想到李世民竟然會以這般高的儀式來迎接趙統等人,要曉得當日他們凱旋歸來時,也不過如此。
但趙統以及他與程咬金的兒子不僅輩分小,而且資曆不足,倘若以這樣的大禮....
捧殺!
尉遲恭腦海中瞬間冒出這個念頭來,随之便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大老黑,看來你也猜到了。
”
程咬金深深的吸上一口氣,換做另外一人的話,程咬金也許還不會這般的苦惱,但畢竟是自己的子嗣,由不得他不擔心啊!
這樣的大功的,這樣的迎接!
一個縣候是跑不掉的!
趙統一人還好說,畢竟孑然一身,倒也沒有什麼可以顧慮的,但是他們不同。
此番前往的皆是長子,倘若是次子的話,倒也好說,但是長子乃是要繼承他們的爵位,當今天子要是赦封程處默與尉遲寶林二人一個縣侯的話,他們今後的爵位要繼承給誰?
難道是次子?
不可能!
長幼有序!
一旦這個亂了,一個大家子也真的是亂了。
“知節你的意思?
”
難得尉遲恭沉默了下來,把目光投向程咬金,想要聽取他的意思。
“靜觀其變,不然又能如何。
”
聞言,程咬金苦笑一聲,固然他本事再大,在朝中擁有衆多的人脈,但在天子面前,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
“此番前來,隻是告知你此事,不應該讓你受到驚吓。
”
說罷,程咬金便起身告辭離去。
“哎...”
尉遲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目送着程咬金的離去。
貞觀元年冬毫州,大雪封城,這雪比起往年都要大,一眼望去盡是白皚皚的雪,晶瑩剔透的雪花從空中飄落,落在來往行人的肩膀。
直到貞觀二年,毫州這一場大雪,下的比貞觀元年的還要大,而且還要的冷...
毫州谯縣,縣城内,道路上鋪上厚厚的積雪,街上的酒肆不少也關了門,沒有什麼生意,開門也無趣,再說了今年的雪也是奇了怪,端是邪門的緊,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大雪了....
谯縣城郊外,一座破落的寺廟伫立在漫漫的夜色中,夜色早已經變得深沉而又陰森,外頭的雪越下越大,殘破的屋頂早已經承受不住,嘭的一聲,屋頂再也承受不了壓力,直接壓了下來,本來就有臉盆大的窟窿眨眼間就變成盾牌大的窟窿,積雪好死不死的砸在趙統的面前。
深夜中,輕微的腳步聲踩着埋在雪下的樹枝發出咔擦的聲響。
一個披着黑色袍子的中等身高的黑袍人進了寺廟,寺廟上的佛早已經變得殘破不堪,黑袍人雙手負在背後,望着外頭下起來的大雪,口中低喃着:“十五年前,我在這裡遇到大哥,偶的大哥的援手,固然能活了下來,此恩此德老六不敢忘,也不願意忘記,今日來到這裡,老六已經無路可走,隻能取回當年的物件,望大哥在天之靈保佑我。
”
十五年前,炀帝第二次出征高句麗,命玄感在黎陽督糧。
此時民變已經陸續爆發,玄感以為機不可失,遂滞留糧草,屯兵于黎陽。
不久進圍洛陽,隻可惜他并非真命天子。
洛陽城久戰不克,隋援軍到來,攻勢強烈,玄感軍立刻不敵,被迫西撤。
一日三戰三敗,然後再重新對戰于董杜原,被宇文述諸軍攻擊,揚玄感大敗,自己與十餘個騎兵竄逃林木間,欲奔往上洛。
處境窘迫的揚玄感,自知逃不了,讓弟弟楊積善殺了自己。
自此,楊六郎無家可歸!
一路的逃亡,差一點死在了這座破舊的寺廟。
對着殘破的佛像,身着黑色袍子的楊六郎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就有有着柔軟的雪覆蓋着,依舊還能聽得到那沉重的聲音。
“大哥,老六違誓了。
”
一咬牙,楊六郎上前推開眼前的佛龛,随之把佛龛中的一塊玉佩拿了出來後,僅僅露出的眼眸通紅着,楊六郎邁着步子快速的離去。
“老六啊老六,何必呢。
”
良久後,從佛像後面走出一人來,漆黑的夜晚中,隻能勉強的辯清楚眼前的臉,正是從瓜州離去的趙大趙财神。
本來他前來這裡,正是要把玉佩拿走,隻不過正當他準備動手的時候,卻聽到了外頭的腳步聲,于是乎立即躲在了佛像後面。
躲在佛像後面的他,恰好聽到了楊六郎的這一番言論。
“哎....”
趙大一聲輕歎,也不知是為了楊六郎而歎,還是為了自己而歎。
夜色已濃,深沉的黑夜,夜空中月牙兒悄悄的探出了頭,就似小兒在家中好奇的看着屋外的事情。
銀裝素裹,月色正濃,倒是有一番的滋味在其中。
瓜州的月色也正是如此。
趙統一行人當初來的時候,匆匆忙忙,根本沒有時間去看瓜州的月色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番滋味。
現在倒好了...
整個人空閑下來後,卻是有時間慢慢的欣賞着這無與倫比的夜色...
一行人停在官道上,坐在馬車上,掀開車簾,趙統目光放在遠處口中低喃着:“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
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願馳千裡足,送兒還故鄉。
”
回故鄉!
想想木蘭辭中,那幾句萬裡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但最後的那一句,卻足以道出萬千的悲哀。
何謂壯士十年歸...
十年也許都不得歸!
就如同這一次程家與尉遲家的部曲一般,那裡能歸的了...
上了戰場才曉得家的美好,上了戰場才曉得戰争的可怖,上了戰場,才曉得原來當日的那一抹甯靜是多麼的難得可貴。
難怪...難怪...
古人雲:甯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不外乎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