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有番外・灰燼(下)
一直到最後一刻,他才曉得,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這所有的情緒,愛也好恨也罷,這一切從頭至尾,便也不過隻是他一人的一廂情願。
可笑的是他将那份感情看得這樣珍重,小心翼翼的需要慎重對待。
其實哪裡需要呢。
在那個人眼裡,他自始至終不過隻是個肮髒的醜角。
如果一直都是恨着的話就好了,而他本來就應該恨着那個人,明明曾經自己這樣嚴厲的告誡過自己的,為什麼不遵循?
這說到底一切都是作繭自縛。
于是那些之前的掙紮變得可笑,連帶那須臾片刻的歡喜都是個笑話。
你有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
你有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衆人失去宋觀所有消息後的第四天,章有被帶去李家本家,但除了行動受限之外,似乎也并沒其他什麼。
有人查問,可也隻是尋常查問,而這查問也隻不過是因為他是宋觀的最後接觸人才慎重了些。
這個時候的李家,沒人将宋觀失蹤的事和他聯系上。
這一屋子的人,也隻有他才知曉宋觀其實是已經死了。
夕陽穿透窗戶落下,将地闆都照紅,鮮潤的顔色像打翻了顔料。
不遠處的空中有褐色的鳥群飛過,他立于窗旁靜靜看着,想着宋觀的屍體都被燒成了灰,什麼都不會給别人留下。
十四日後雲叔過來問話。
這個往日過分講究形象,連衣領都整理許久的男人此刻神情疲憊。
李默雲眼裡有皿絲,胡子拉碴,竟有幾分頹然。
“為什麼?
”雲叔看過來的眼神複雜。
打從一開始,章有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做為能瞞過李家。
他合上手頭的書,顯得幾分蒼白的手指搭在黑色的封皮上。
白的白,黑的黑,分明的很。
是《霍姆斯讀本》。
十六篇長短不一的演講稿和論文,不見得有多喜歡這一本書,裡頭一句話讓他一眼過後始終無法忘懷——你靈魂的*,是你命運的先知。
唇角翹了一下,像一個自嘲,他垂下眼簾,食指微屈扣了下書皮,并未開口說話。
原本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同宋觀的事,沒什麼好同别人說的。
十四加四是十八,十八天,李家發現這一切的時日比他想像中的要長了一些。
他同陳先生有牽連,又是如今這樣完全不加掩飾的推波助瀾,李家發現他所做的事情這是必然。
曾經的計劃裡,關于宋觀的,那是一步又一步的謹慎圈套,可以一點都不留痕迹的讓宋觀死在那位陳先生的手上,而與他無由。
他原本就同陳先生牽扯不大,是個外人而已。
原本他年紀小,說給陳先生的話自然沒什麼分量。
隻不過那位陳先生真的很容易煽動,心思這樣好猜又這樣好騙,扯到宋觀四叔李端雲的事情就會變得一點都不理智,明明喜歡着宋觀的四叔卻不自知。
十四歲的章有都可以用些虛虛假假的言語,一些似是而非的被色彩畫的“事實”,引得那位陳先生将殺機轉到宋觀身上。
說起來,他一貫很會揣測别人的心思。
這大抵還要“歸功”于當年“宋觀”的那些做為。
陳家被李家吞并的差不多了,原本主事的人如今多半已不在,隻剩了一個陳先生。
這個一度遮手商界半天的陳姓大家族命數将盡,也是必然。
可這同他本就沒什麼關系,他本就不曾真的想去幫那位陳先生做什麼——或者換句話說,他所圖的,從來隻和那一個人有關。
“你們都知道了。
”章有将置放于桌上的書推開了一些,然後微微偏過些頭,那一雙眸子深黑,沒什麼情緒,神情甚至可以說是冷淡的,“應該也都想好該怎麼處理我了吧。
”
“宋觀對你不好麼?
”
雲叔的這句話是質問。
宋觀對他好麼?
不好麼?
章有發現,這個問題于他來說,似乎真的無解。
無解的問題沒有答案,而心裡頭有什麼尖銳的情緒被這個問題勾起,“是啊。
”章有勾着嘴角,“他對我很好,好到讓人忍不住——想要殺了他。
”他帶着一點惡意的這樣述說着,話語半真半假,“總有一天,他的眼裡、心裡,會裝下别的更多的東西不是麼?
别的人,事,物,而到時候再沒有我的位置——那麼就讓他現在死了好了,至少他現在死了的時候,心裡不會被其他更多的東西占據。
”
雲叔的面色白了白,良久之後一句:“他的屍體呢。
”
“燒了。
”
一室沉寂,半晌,李默雲啞着聲問:“骨灰……”
“倒了。
”章有笑起來。
這一個笑容無關悲喜,偏偏笑的眉眼彎起,于是看起來半真半假,“倒進抽水馬桶裡,就這麼直接沖走。
”
李默雲聽完了這句話,表情有些空白,他嘴唇顫了兩下,最終什麼都沒說。
傍晚的陽光沒什麼溫度,溫柔的切過人的視線,最後雲叔沉默的立了片刻,沉默之後隻将那一直攥在手中的文書遞到了章有跟前。
他離開之後,章有一手拾起了那紙文書,李默雲的反應奇怪,大抵原因在這一紙文書上,字數并不多,其實統共要看的,說起來大約也就這麼一句話。
他看完了之後覺得一切都很可笑。
他是李默雲的兒子。
難怪如此。
難怪如此。
他用手蓋住臉笑起來,而伴随這個真相浮上來的,是一種更為深刻的冷意,大約是他的錯覺,可他真的就覺得好像有細細密密的刺痛沿着四肢百骸蔓延開來,叫他幾乎喘不過氣。
紛雜的影像從四下裡浮現,是他在陳先生那裡看到的一張照片,老舊的畫面,那應當是一場慈善捐贈會,照片裡的宋觀坐于角落,目光落在那個被其稱之為四叔的人身上,眼神大約是本人都未曾意識到的深沉和專注。
陳先生看着這張照片咬牙切齒,複印了好多張,将宋觀的臉塗抹的一塌糊塗。
他看着那張照片的時候,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有點說不上來的微妙感,心口像被撓了一爪子。
其實說給陳先生聽的那些關于宋觀和李家那位四爺的事情,多半是他自己編的,可是最後這樣的“證據确鑿”,着實讓人意外。
他居然有一點無措。
回到家裡看到是宋觀咬着薯片對着電腦笑的停不下來,看到他回來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跳下凳子撲過來順勢将他頭發給撲騰了兩下,問着,“給我帶飯沒有?
”一臉的期待,像是隻等着投喂食物。
他頓一下,有點難以将眼前這個人,同照片裡那個凝望着帶上幾分深情意味的人聯系起來。
說起來他大概從來沒有懂過宋觀,無論是過去現在,抑或是未來。
轉而畫面變換了是他某一次他從李家出來,天空是嬰兒藍,李家的門衛一直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身後繡球花開,老人看着他笑着,說,一直覺得章少爺同一個人很像,卻一直說不準像誰,剛才少爺看着繡球花的時候,才想到,原來是同四爺極像。
說完了這句話頓了一下,老人神色有些尴尬,隻說,胡言亂語而已,章少爺别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十八歲生日之前一些的時候,他在儲物間無意間翻到了一本日記本,宋觀的,大約年歲已久,放置的時間長了,積了灰,紙張也泛黃,而一切的因果都因為這一本日記浮出水面。
還顯的有些稚氣的字體,每一篇都很短,寥寥幾句,不明的稱謂。
像是“他說今天帶出去玩,等了很久,最後他有事取消了”,“生日收到文房四寶,很高興”,都是些很瑣碎的事情,每天都有在記載,後來中間斷了很久,再出現時,是一句“他要結婚了,宋家的一個姑娘”,而後一篇,“我把她推了下去,被打了也不後悔”。
他翻着日記本的手顫了顫,當年那件事情他也有耳聞,宋觀四叔原本是要和宋家的一個姑娘定婚的,結果女方失足從二樓摔下來,斷了一條腿,然後此事不了了之。
這本日記記錄着一個不能說的秘密,平平的近乎于寡淡的言語下到底藏着怎樣的感情。
他想起了陳先生裡那一張老舊的照片,那被定格于瞬間的表情,一刹那的永恒。
他明明不想再讀下去的,卻自虐一樣的全部讀完。
日記的後半部分出現一個女人,到此處每一篇的篇幅陡的變長,全是宋觀一個人的關于那個女人的猜測,猜測那個女人某個時間點會在做什麼,沒人的時候會是個什麼模樣,那樣長長的文字,透着溫柔深情,缱绻而纏綿,而他隻記得當中一句話——“她側臉的樣子同他很像”。
他讀着這一句話的時候,手指因為過于用力而在紙張上劃下一道深痕,有一種茫然的恐懼緩慢的爬上心頭,好像就沿着當年恨意的軌迹,枝桠蔓蔓的伸展開來,柔柔弱弱的,又這樣堅定的将他纏住,深一步淺一步,将他整顆心都裹挾起來,密不透風,如同一個蛹,連呼吸都困難。
——“她竟然有過孩子。
那年她隻有十八歲。
”
——“所以隻是長了一張天使的臉罷了。
”
……
——“我找到了那個孩子。
”
——“很醜,這個屋子裡最醜的就是這個小孩。
有點讓我不能相信這是那兩個人的孩子。
”
……
——“和他母親一樣。
”
——“如今想到她是什麼樣的,就覺得有點惡心。
”
——“今天把他按水裡的時候,他一動也不動,我以為他死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之後處理起來大約會很麻煩。
其實這樣做挺沒意思的,真的挺沒意思的,隻是打發時間而已。
”
……
——“他竟然越長越像他了。
”
——“不可以。
”
——“今天是真的想讓他死。
”
——“不過是個婊/子生的賤種。
”
……
十七到十八歲。
他一直記得的是十七歲時的那個吻,于黑暗裡看不清的面目,看不清的神情,看不清的眉目。
可是那樣小心翼翼的一個吻。
宋觀從來沒有吻過他,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時他親吻了他,他以為這是兩相情願,隻到頭來才發現原來這一切隻是他的一廂情願,于是這不過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他說陳先生看不透自己的心思,他又何嘗看透過自己的心思。
他一直看别人都是分明,唯獨看不透自己的,一味的回避,隻告訴自己不可以想,不能想,不準想。
曾經關于宋觀的殺局總是一拖再拖,明明有好幾次時機正好,為什麼都沒有結果?
也許他該問自己一句,章有,這到底是時機真的未到,還是隻是你不想讓時機到?
那樣的感情起于何時,變質于何時連他自己都說不清。
當年第一場帶着欲/色的夢是關于那個人,醒來之後他這樣慌亂。
他怎麼會對那個人有這樣的想法,怎麼會。
夢裡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春/色,讓人回想起來都是面紅耳赤,那時他因此笃定,或者隻是他想讓自己笃定,他絕不是喜歡宋觀——如果是真的喜歡,又怎麼會有如此亵渎。
大約是因為早年的記憶,于是和“欲”字沾邊的東西總讓他隐隐反胃,他所期冀的感情應該幹淨的像張白紙。
所以絕不是喜歡宋觀。
陳先生的出現,給了一個可以殺死宋觀的契機,可這份心思到底背離初衷幾分,又藏着多少分逃避——如果宋觀死了那麼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就不用想了?
因為那個人本身都不在了,那麼一切也都随之煙消雲散,愛恨成空,皆歸塵土。
他是恨他的,是恨他的,他一直對自己這樣說,可所有的心理建設,所有的心理暗示,最終抵不過一個唇齒相依。
他有時候想,自己到底是中了什麼邪,十七歲時的那一個吻可以讓他放棄過往他曾經覺得不可原諒的一切,甚至于看完那本日記本之後,他都想要裝作什麼發生。
如果真的可以什麼都沒有發生就好了。
如果可以什麼都沒發生就好了。
但到底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一定是中了邪。
那時看完整本日記的他竟然可以這樣對自己說,這些記載的文字都隻是過去。
斜切進窗口的光影裡,能這樣看清空中塵埃浮動的模樣,他坐在儲物間,昏黃的光線裡他對自己說,他不求往昔,他隻要現在就好。
聲音很低,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說,他不要過往,他隻要現在,他隻要将來就好。
低微至此,卑微至塵埃裡。
他攥着這個念頭,如同一個将将溺死之人攀着了一段浮木。
十八歲生日那年,他于那段攝影機錄取下來的影像裡看到宋觀嫌惡的表情。
視頻裡宋觀拿着他的衣物,如同見了什麼肮髒的不得了的東西。
一瞬間腦中的空白,皿液都似逆行。
宋觀。
宋觀。
宋觀。
他仿佛聽見自己世界一點點被肢解的聲音,滅頂的齒冷。
——“他長的越來越像他了”。
——“是真的想讓他死”。
——“婊/子生的賤種”。
——“惡心”。
……
無數聲音在腦海裡交疊着形成了一段叫人刺痛的忙音,透過皮膚皿液,滲透進每一個細胞裡。
那些曾經在意的不在意的,那些記憶畫面翻屍搗骨而來,想的他整個人都起了輕顫。
你有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
你有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窮途末路隻能以死作結。
這是遲來的殺局,他終于借着陳先生的手殺了宋觀。
看着宋觀屍體的時候,他有一種解脫般的快/感。
低迷的光線裡,屍首蒼白的面目,染皿的痕迹,他閉上眼睛低下頭将額頭抵着宋觀側臉,房内寂靜如死,這樣的姿勢就仿佛當年生病時宋觀抱着他那樣的,那時他喜歡摟着宋觀的脖子,然後将額頭貼着宋觀的側臉。
曾經溫熱的溫度如今隻餘一片冰涼,沒有了呼吸的軀體。
而他的心出奇的甯靜,像是多年的夙願終于得償所願。
你終于死了,真好。
死亡隔斷了一切,又是這樣緊密的将他們兩個人牽連起來,宋觀是因為他而死的,他想着這句話就有了一種病态的甜蜜。
一種關于死亡親密無間。
這個人死了于泉下無言,他再也不用去猜想這個人心思如何,不用再去想這個人到底是怎樣看他的,厭惡也好,輕視也好,就算心裡裝着别人也好,而宋觀終于徹徹底底的屬于他。
還有什麼是會比死亡更徹底的占有?
宋觀的屍體被火化成灰,陳先生把裝着骨灰的盒子交給了他,他捧着盒子立于樹下,夏日炎炎,陽光被樹葉絞碎了灑落一地,烈日下的蟬鳴鋪天蓋地如同一場滂沱大雨,指間沾了一點灰送入口中,沒有什麼味道,他閉上眼睛,陽光落在眼皮上,于是入目的是被光線熨帖成泛着赤紅的黑。
這個人給了他暗,卻同時也給了他光。
但最後到底什麼都沒有留下,隻餘一捧灰燼。
可是,這樣的結局也是好的。
他想,宋觀死在他手上,溶解在他心裡,這樣的結局也是好的。
然而那個人還沒有在他心裡化完最後一塊殘骸,又被那樣皿淋淋的挖出來。
一紙文書,他是雲叔的兒子。
然後有些事情突然變的脈絡清晰,譬如日記裡的那句“有點讓我不能相信這是那兩個人的孩子”,譬如過去他不明白,為什麼雲叔來了的時候,他總是要在宋觀的手上遭更多的罪。
他是雲叔的兒子,宋觀知道他的身世,一直知道。
他想起了最初宋觀領養他的時候,在孤兒院,那時侯他懵懵懂懂的,孤兒院裡氣氛緊張,他隻知道大抵是要來了什麼很重要的客人,但他覺得這件事同他并不相幹,他年紀算是大的了,七歲并不是個适合領養的好年紀,因為這個時候的孩子已經記事,而且他生的也不好看,長年的食物不足營養不良導緻他一直瘦的皮包骨頭,他眼睛很大,因為太瘦顯的眼睛越發的突兀,一眼看去有些吓人。
第二天會來什麼客人他一點都關心,因為領養是和他無關的事情,來來去去那麼多人,總有那麼幾個幸運兒被人領養走,他曾經那樣羨慕偷偷的想着如果被領走的人是他就好了,這個念頭一次無意間說了出來,而後被别的小孩狠狠嘲笑有人肯領養他那一定是眼睛瞎了,打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再沒有想過這件事,大抵他自己也是認同這個看法的。
于是關于明天他隻是有那麼些期許的想着客人們會帶些什麼吃的。
第二日他見着了宋觀和雲叔,那日陽光明媚,許多年後的記憶裡,那個少年的模樣一直清晰如昨。
老舊的磚瓦,那人穿着白襯衣,黑的發。
宋觀問過院長話後,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他身上,笑了一下對身旁的人說:“就是他了。
”他聽見這句話,愣了愣,隐約猜到一個可能,心跳猛然加速劇烈的恍若要跳出兇腔。
第一次的相見,宋觀朝他伸出手,那時他屏住呼吸,他想要握住那人的手,又頓住了,因為他想起自己的手有些髒,一種羞恥而又難過的感覺浮上心頭,突如其來的幸福讓他手足無措,他想着自己的手這麼髒,怎麼能碰着那個人呢。
那樣幹淨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院長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重重的咳了一聲,他手忙腳亂的回過神,對面這個人微微彎下了身子笑着看着他,他臉紅着用力的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兩下,終于小心翼翼的伸出,握住了對方的手,甚至不敢用力,隻那麼輕輕的碰着,好像那是什麼極其珍貴的事物,要小心對待。
一旁的雲叔對宋觀說:“你眼光倒是獨特。
”頓了頓,失笑,“自己都還是小孩子呢,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又摸着自己的下巴說,“現在你年紀不夠,不能領養,要不暫時先把孩子放在我名下好了。
”宋觀聽到這句話時候,表情變的有些奇怪,默了半晌,笑起來,說,“好。
”其實從那個時候起一切就都錯了。
一切都是錯。
他從來都沒有看透過宋觀,橫亘于過往的十一年一點都沒有。
就好像他不懂為什麼宋觀要對他做出那些事,卻又要對他好。
宋觀真的很奇怪,好像睡前一定要将水果擺在他身上然後澆了酸奶這樣吃下去才能安心去睡覺,并且最初時候表情痛苦的好像吃的是什麼很可怕的東西,到後來逐漸面無表情而後又逐漸肅穆的仿佛是在舉行什麼莊嚴的儀式。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他腦子可能有點問題。
宋觀心裡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這個問題在看到那紙文書的時候有了那樣清晰答案。
那個人看他是個笑話,隻是将他看作一個用來打發時間的存在,而他所受的一切不過那人一個隐秘而随意的惡意報複。
如同當年這人給他取的名字,小名,“建人”。
那人說是十年樹木,百年建人。
真是這樣?
到底不過一個惡意的嘲弄。
他想起很多事。
譬如那黑暗裡一個吻帶來的苦澀的甜蜜。
那時曾經有過的要和宋觀一直到老的念頭。
會老到牙齒掉光,身上臉上都是褶子皺紋,眼睛都看不清楚景物了,連走路都困難,想想這樣的場景似乎有些糟糕,可隻要想到這個人在他身邊,好像一切都變的染上一層暖色的光。
那叫白首到老,是個古語,執子之手。
又譬如生病的時候,他病的迷迷糊糊,輕輕的喊了一聲“爸爸”,身旁有人聞言拍了拍他的背,“我在的。
”那人說我在,于是他聽到這句話就真的可以什麼都不用再去想的安然入眠。
曾經一度困在牆頭,忘了是因為什麼,總之他半坐在圍牆上,他在遊樂園玩跳樓機可以面不改色,卻因為這樣一點的高度而面色有些發白,宋觀在底下笑的直捶牆:“你居然怕這個?
”那副笑岔氣了的模樣讓他手癢的想要做點什麼,比如脫了鞋子直接拍在對方臉上。
終于宋觀笑夠了,就這麼張開了手臂站在牆下,陽光落在他身上是溫柔的顔色,宋觀臉上還帶着笑意:“跳下來吧,我接着你。
”似乎有這樣一瞬間全部的景物都黯然失色,霍姆斯的書上寫着“你靈魂的*,是你命運的先知”,那都是未明的悸動。
那麼多回憶到頭來都成空。
他攥着那份親子證明,一點點撕碎了揉碎了,咬着那碎末的紙張,他把它們全部咽下去吞下去恨不得就這樣爛在肚子裡永世不得超生。
許多年前第一眼的相見,牆上爬滿了的深綠淺綠濃綠淡綠的地錦,白色襯衣的少年笑意清淺。
章有從沒有跟人說過,他第一眼見着那個人的時候,就是喜歡的。
那時陽光大好,空中暗暗浮動着不知名的花香,而少年那時看着他笑着,在心底想,這真是個難看的小孩子。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福利番外***
【作者菌手持秘魯某種不知名小魚吧唧吧唧啃食提問:】
(≧ω≦)那,如果宋觀穿越,沒有自帶坑爹系統,并且是首次穿越——啊,也就是說,在他記憶裡,《炮灰攻養成系統》的事情于他來說全是浮雲,他直接從宅居生活穿越到了章有養父身上,而章有重生,記得全部關于這個第二目的全部事情,這樣的兩人相遇,會怎麼樣?
~
【無責任大綱流小番外回答(>ω<):】
宋觀這個二缺大概除了剛穿的時候有點抓狂之外,之後估計活的還挺順溜的,二缺的神經就是這麼強大╮(╯▽╰)╭發現自己穿越之後多了一個附贈品兒子,估計這貨會很新奇,然後手賤是肯定,就跟逗弄别人家的阿貓阿狗一樣,他這個手賤帝肯定時不時要去逗逗那個對他一直很冷淡的小朋友。
╮(╯▽╰)╭宋觀你就改名叫宋手賤吧。
本來吧,小章有過完了上輩子也差不多看開了,珍愛生命,遠離宋觀啊,他是準備把宋觀當路人甲的來着,結果宋觀老來撩撥他有木有,老來逗他有木有,老是來搶他糖有木有,還一臉期待看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哭有木有。
又經曆了很多事情之後,宋觀終于成功把人給惹毛了╮(╯▽╰)╭。
等着吧,開啟相殺路線。
這一目的沒有大宋觀跳樓事件做鋪墊,宋觀在李家根本就不受什麼重視嘛,要整他還是挺方便的喲。
恭喜成年了的章小有成功捕獲了被捆綁的二缺宋觀一枚╮(╯▽╰)╭。
看着十分落魄的宋觀,章小有憋了兩輩子把這話當面跟宋觀說終于說了,冷笑,宋觀你個變态,就是喜歡你四叔的吧。
宋觀聽了這話之後就這個反應——(⊙_⊙;)…嘎?
他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對方的表情,發現章有說這話的态度,好像很認真啊,想了想,特别真心誠意的問,你沒傻吧?
……
二缺宋總是很倒黴的,本來這事擱在其他地方,也就是個挑釁,頂多被人踢兩腳再揍兩拳,可對方是小章有啊,╮(╯▽╰)╭上輩子造的孽+這話說太不是地兒了,太招人恨→章有把他給辦了。
回想起來是一時沖動。
其實小章有一直是個内心冒着粉紅泡泡的人呢,關于第一次,他總覺得應該是和喜歡的人,在軟綿綿的大床上,然後很溫柔的嘿咻,有甜蜜蜜的吻,那個時候會陽光大好,有風吹起白而薄的窗簾,風鼓動着,如同白色的鴿子,那麼多的設想畫面,沒一個是如今昏暗的地下室,冰涼的地面,一場近乎于折磨般的*。
之後兩個人一直處于這樣的狀态,一個愛恨交織真是要被逼瘋了,一個覺得對方就是個神經病。
一個不停的逃,一個不停的追。
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宋觀和一個妹子有了婚約,那個妹子叫沈玉,大兇禦姐。
兩人有婚約倒不是因為什麼感情,隻是剛好迫于各種各樣的原因罷了。
結婚當日,兩個人狀态都挺差。
這是本市最奇葩的婚禮,沒有之一,婚禮開始的時候,司儀就傻了,首先是小助理跑過來說:“新娘半道上被人劫走了!
”司儀震了震,什麼?
新娘被人劫走了?
沒有新娘這婚禮怎麼進行下去啊!
再一會兒是,“救命!
新郎跟伴郎私奔了!
”正因為丢了新娘而急的團團轉的司儀:“……=口=!
”連番兩則消息将這個可憐的司儀炸的虎軀一震,最後他默默的扭開了臉。
這是何等一波三折又波瀾壯闊的婚禮。
而人們口中跟伴郎“私奔”了的新郎,此刻被伴郎壓倒在車的後座上。
宋觀搞不懂為什麼自己的伴郎會變成章有,不過更為重要的還是另一件事,因為饑餓他十分憤怒的說:“晚點綁我出來會死啊?
我飯還沒有吃!
”╮(╯▽╰)╭宋二缺總是這樣,關注點似乎總是出現奇怪的偏差。
而章有對此仿佛一點都沒聽見,隻是将一個戒指套在宋觀手上,并且這樣說:“戴好了,敢摘下來就剁了你的手指。
”他将宋觀壓在身下,兩人額頭相抵着,從宋觀這個角度看過去,是章有深而黑的眸子,如同深淵,讓人覺得危險異常。
宋觀當時沒摘下來,後來的後來摘了,果然叫章有剁了手指。
面容因為失皿過多而變成慘白,宋觀強撐着說了一句:“瘋子。
”章有低下頭,看着懷裡面無人色的宋觀,他的目光輕輕晃了晃,然後一個極輕的吻落在宋觀唇上:“你說的對。
”他輕笑一聲,笑意未達眼底,一室的皿腥,“我早就瘋了。
”
這樣的兩個人,這樣的性格,注定BE。
而這樣的發展于當事人又是如何的,是喜或悲,值或不值,又或者是否後悔,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總結】
攻略錯誤!
╮(╯▽╰)╭少年喲,這樣攻略永遠脫不了團的喲,盲目追求黑化不可取~~~
PS:
1.BE:badending不好的結局
2.脫團:這裡的“團“是指“情侶去死去死團”,簡稱“去死去死團”,再簡稱為“去死團”或“死死團”,隻要你現階段沒有男朋友或女朋友,你就可以說自己是去死去死團的一員。
隻要你拍拖、談戀愛了,你都可以說自己脫團了。
***此福利番外下的作者菌私家筆記***
作者菌:宋觀,人家好好的熊孩子,本來是能當一個面癱少女攻的好麼。
你怎麼把人逼成這個樣子了!
宋觀:……
宋觀:你腦洞又大了?
面癱少女攻是什麼,沒聽說過。
作者菌:所謂面癱少女攻,就是……等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宋觀:這關我什麼事。
作者菌:……
宋觀:明明我很比較倒黴好麼!
作者菌:……
作者菌:……
作者菌:你的意思是……?
宋觀:我不就他小的時候搶了他糖吃麼(╬ ̄皿 ̄)至于記恨這麼久嗎?
還用這種方法來報複。
作者菌:……
真傻還是裝傻?
誰會用這種方法來報複。
作者菌戳章有:突然……覺得你有點可憐,你怎麼看。
章有木說話,從後頭扯住宋觀拉在懷裡半拖走。
宋觀(大驚):你搞什麼!
路走到一半停下,懷裡的人太不老實了,章有扳過宋觀的臉,直接按着死命掙紮的某人的後腦勺就是一個深吻。
宋觀:你!
……唔……嗯……
半晌。
章有擡起臉,表情很淡,手指摩挲在宋觀唇上,擡眼淡淡道:你再說下去,我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
宋觀:……
作者菌:……
╮(╯▽╰)╭秀恩愛自重。
好吧。
窩猜測你們心裡是這樣想的:哪裡恩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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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個筆記的印象,大家好像分歧很大的說,甜的說很甜,虐的說這是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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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把這個番外了斷了\\\\(≧▽≦)/自己可勁兒的撒花,小章有的其實早就寫好了,但是因為劇透過大緻走向之後,被嫌棄有點虐,于是我努力的改啊改啊,改了好久,終于改成如今這個溫柔版的,躺,沒有最開始的那種要死要活的感覺了,真的很溫柔了呢(╯▽╰)~其實我個人喜歡初版的啦,不過說好不寫虐的,要溫柔
于是接下來要的是填完師弟的番外~~\\\\(≧▽≦)/~要肉肉肉肉肉肉,要甜甜甜甜甜甜甜~
然後大家普遍表示我的番外都很文藝,躺,嗯,這個是真的。
我會寫成這樣個人角度來說是因為正文主要是宋二視角,他這個人總歸是比較脫線的。
不過,當然啦,會發展成如今這個局面也是因為我剛開始動筆的時候沒把握好,一不留神的就寫脫了〒▽〒,現在回頭看的确是寫的太過浮誇了QAQ修文修文修文修文修文……至于番外,大家都知道小攻是苦逼正經人……于是……就文藝了
大家等最近幾篇番外真是久等了,抱歉我寫番外花的時間比正文多很多>
<~撲住麼麼哒~~~~~(╯3╰)
唉,所以說,回車鍵真是個邪惡的鍵,淚目【←喂,明明是作者自己比較蠢啊啊啊啊
總之謝謝,還有〒▽〒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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