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雙林的那雙大眼,正饒有興緻地看向了蘇無轼。
他所說的話,也是實話。
他也曾是江湖中人,所以,他對于像張漢卿這樣的陰毒之人,同樣是瞧不上眼。
更何況,此等小人竟然是想借他之手,除掉蘇無轼。
那他又怎會讓對方如願。
不僅如此,既然蘇無轼想殺此人,那他便成全對方。
畢竟,他這也算是遵守了這所謂的江湖道義。
事實上,他來這島上的目的,就隻有一個。
那就是殺掉蘇無轼,抹掉自己的羞辱。
而他也很清楚,就算對方如何詭計多端,如何厲害,也絕對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掌心。
所以,他便想看看,看看絕望之下的對方,究竟會如何行動。
……….
此時此刻,原本還是幸災樂禍的袁長碧等人,在見到張漢卿落得如此下場之後,當下是眉頭緊皺。
他們很清楚,自己這些人在那魁梧男子的眼中,不過是蝼蟻一般的存在。
而對方既然下來逐客令,他們自然不會想像張漢卿那般,因為耍些小聰明而慘死。
于是,就在張漢卿被按到在地之後,這些人便是二話不說,直接閃身後撤。
他們早就将最初的目的,抛之腦後。
他們隻想離開此地。
………
随後,就在片刻之後。
這河道之上,終于是回到了昔日那般安靜的狀态之中。
隻不過,這份安靜中,卻是夾雜了一絲絲,令人難以喘息的壓力。
此刻,在閑雜人等盡數離去之後,這場上最終還剩下九人。
王雙林算一個。
蘇無轼算一個
嶽飄萍三人以及墨長空二人還有小和尚都未離去。
半死不活的張漢卿以及遠處昏迷的獨眼龍,合起來,也算一個。
而在見到留下的這些人之後,王雙林也是感到了一絲絲的意外。
他沒想到,這位行事乖張的年輕人,竟然會有這麼多願意與其赴死之人。
但是,這烏合之衆,就算再多,又能有何用處?
………
蘇無轼看了看腳下的将死之人,又看了看眼前的王雙林。
他很清楚,對方這是在讓他完成臨死前的遺願。
這就好比一位死刑犯,臨死前所吃的那頓飽飯一般,是一份另類的善意。
随後,他又是用餘光,看了看後方的那些,留下之人。
事實上,他很清楚。
除了小和尚之外,他與另外五人,并無太多交情。
雖然他認識這墨長空,但他自認為雙方并非是生死之交。
而這嶽飄萍三人,他僅僅隻是有過數面之緣,甚至都鮮有交談。
所以,他不想連累身後的這些人。
于是,就見他的雙眼依舊是緊盯這眼前的魁梧男子,但他的口中,卻是在向着後方之人,沉聲道。
“先前相助之事,蘇無轼已是感激不敬。
但此事與諸位無關,若是礙于臉面不願離去者,大可就此離去。
蘇無轼絕無半點懷恨,而此事也與江湖道義無關”。
他很清楚,身後的這些人,完全可以離開。
但也許真像他所說的那般,有些人,是礙于臉面,怕予人說閑話,這才留了下來。
他知道,在江湖上,見死不救者,的确是會受人指責。
但此時的情況不同。
因為這些人不可能救的了他。
而若是留下來,反而隻是白白送死。
所以,他想讓這些人離開。
他想為這江湖,留下這些俠義之士。
可是,就在他方才的話一經說出,嶽飄萍卻是直接沉聲道。
“蘇兄,我等若是就此離去,那與那些貪生怕死之輩,又有和區别!
”。
事實上,他們三人本就與這些人不熟,即便真的見死不求,也不會有外人說三道四。
而他們若是真的想走,在之前金劍南現身之時,他們大可退去,不去趟這灘渾水。
但他們卻沒有。
他們選擇留下,選擇自己心中的道路。
其實,這正如嶽飄萍先前所言,正如江湖所流傳的那般,修行之人,俠義當先,武功為次。
?這俠義之心,比武功重要。
雖然明知前方的敵人不可力敵,但他們還是選擇留下。
因為這勝負成敗,與俠義無關。
因為他們所需要做的,僅僅隻是問心無愧,而已。
所以,在同為三品的金劍南現身之時,他們未曾退下。
那此刻,他們便同樣是不會後退半步。
此刻,蘇無轼聽對方如此言說,似乎根本就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的心中,很是無奈,也很愧疚。
他很清楚,這些人之所以留下,并不是因為他蘇無轼有多大的能耐,并不是與他多麼熟,而僅僅隻是為了守護對方心中的那個‘俠’字。
這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幾次佩服他人,佩服這些人的師長,能夠交出如此俠義之士。
他知道,自已已是不可能讓他們離去。
“小和尚!
你快走!
師叔他們還需要你!
!
”。
蘇無轼,沉聲喝道。
雖然他無法阻止其餘幾人的去留,但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讓小和尚走。
雖然小和尚的輩分比他要大,但在這幾年的旅途之中,他早已将對方做幼弟來看待。
所以,他又怎能忍心,讓對方與自己一同受死。
小和尚原先還是處于打坐運氣的狀态之中。
而就在他将真氣運行了一個個周天之後,就在蘇無轼說出了此話之後,他這才睜開了他那雙大眼,這才起了身。
他皺着眉頭,走到了蘇無轼的身旁,對視着眼前的這位魁梧男子。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去看蘇無轼一眼,僅僅隻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走。
事實上,這所有人都可以走,但唯獨他一人,不能退。
…
于此同時,就在小和尚走向了蘇無轼的同時,身處墨長空後方的光頭護衛,卻是一臉凝重的湊上了前,對着其少主,沉聲道。
“少爺,此人不可力敵”。
他沒有說别的話,僅僅隻是說了這幾個字而已。
因為他很清楚,就算他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
而他的職責,隻是保護他少爺的平安。
至于其他人的生死,與他無關。
但墨長空知道,這其中的言外之意,是想讓他離開。
其實,他的确是想過要離開。
若是從利益方面來考慮的話,再留在此處,已是沒有多大意義。
因為他會死,而人死了,那就算有再大的利,又有何用。
但是,當他看到身旁的這幾位與其同齡之人,竟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留下之後,他的心,便開始猶豫了。
他其實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江湖人。
畢竟,他墨家是以商為本。
所以,身為‘商’人的他,更看重的,是眼前利。
他知道,真正的江湖人,看重的,則是身後名。
事實上,眼前之利,與身後之名,墨長空的心中,早已有數。
隻不過,由于族中長輩的言行教導,讓他迷失了心中的方向。
他其實一直想做一個真正的江湖人。
所以,他才會樂此不疲的利用家族勢力,搜集了如此之多的江湖之事。
所以,他才會被江湖人,稱之為‘百曉生’。
但是今日,他卻是明白了,即便他知曉再多事,即便他百曉生的名号再響亮,他卻始終都不是江湖人。
因為他猶豫了。
在生與死,去或是留的問題前,他猶豫了。
他知道,真正的俠義之士,應該是像他身旁的那三人一般,不去考慮得失,不去考慮利益,隻求個心安理得。
他看出了自己與這些同齡人的差距。
他知道,雙方的差距并非是在修為上,而是在境界上。
他有一種預感,如果自己再這般下去,那隻怕日後的江湖之中,他将會輪回袁長碧之流,将永遠不可能與真正的大俠,把酒言歡。
他想通了。
所以,他選擇留下。
“吳伯,若是能回去,那族中事物,就交給幾位兄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