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滾滾而來的佛音,以及鐘聲,穿梭在這莊嚴肅穆的寶刹之中,施無為隻覺心中的燥意,都是被驅散了不少。
“難道常念佛經,當真是能使人六根清淨?
”心中一陣感慨。
近些日子,自從在那不見天日的地底下,吸收了老者的真氣之後,他隻覺自己隻要稍一動真氣,或是情緒上有任何負面的波動,便會覺得有一股殺意,仿佛就要沖破他的識海,控制他的身軀一般。
他從前隻覺得修佛之人,與大多修行之人,并無異處。
但今日一見,他發現這寺廟中的修佛之人,當真是一臉的虔誠,滿心的平和,似乎外界的紛紛擾擾,早就與他們無關。
他在想,佛宗之内,是否會有克制他心中殺念的辦法。
然而,就在施無為還在感歎着佛音的虔誠之時,行走于前方的無相大師卻是一轉身,笑道“前方便是師叔所在的院落,隻不過…”。
突然,蘇無轼竟然毫無預兆的暴跳而起,指着前方院牆外的一群人,大聲怒喝道。
“歹!
!
徐泰,你竟然還敢出現在這佛門聖地!
”。
他的這番話說的甚是響亮,仿佛是深怕外人聽之不見。
而他這番話剛一出口,無相大師的臉上頓時是皺起了眉頭。
他本想說師叔正在院中會見五棍門的門主,可沒想到,這位道宗的大弟子竟然是與這些個在院外等候的五棍門弟子,起了沖突。
被蘇無轼所指着的那一衆十餘人,各個皆是身材壯實,即便是在冬日裡,也依舊隻穿了一件黑色無袖馬甲,露出了他們那結實的手臂。
不僅如此,這些人各個手持黑鐵長棍。
為首之人,更是滿臉胡渣,粗犷異常。
此人,正是在兩年的西洋行中,一直與施無為幾人作對的五棍門弟子,徐泰。
徐泰,他方才本來還在與師弟們欣賞着院落内的一棵菩提老樹。
但眼下見自己被人辱罵,當下便是回過了身,怒視着說話之人,想要出聲呵斥。
可是,當他看到蘇無轼以及施無為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之時,他兇口那團剛剛燃起的氣焰,卻是被他強行的壓了下去。
“糟了!
!
這兩人竟然也來了!
!
”。
心中的不安,讓他想起了仙島上,所發生的事。
因為即便是過去了大半年,這些事,他卻還是曆曆在目。
他很清楚,自從那日金劍南從河道上,追向了施無為二人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不僅如此,他更是聽說,那修為不弱于金劍南的錦衣衛,似乎也正是因為前去追殺那師兄妹二人,才導緻他也沒能回來。
沒有回來,那便是已經死了。
而施無為既然能殺了兩位三品修為之人,那殺他,隻怕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所以,當蘇無轼出聲呵斥于他之後,他便是陰沉着臉,沒有開口說話。
他也不敢說話。
可他的沉默,卻是讓他的師弟們誤以為他在發怒。
這一個個原本還是神态自若的五棍門弟子,竟然各個都是向前大踏一步,黑鐵長棍已是被他們緊握在手,而他們的眼神之中,更是在向蘇無轼傳達着一種敵意。
更有甚者,直接是沖着蘇無轼,怒喝道。
“你是何人!
!
膽敢辱罵我大師兄?
”。
“哼!
今日若是不交代清楚,你休想離開!
!
”。
蘇無轼見對方這些人竟然不知好歹,還有了動手的意思,當下便是再次喝道“怎麼?
你們難道還想….”。
可他這番話還沒說出,他隻覺身旁突然是傳來了一股令他動容的氣息。
他猛的側過了臉。
看到那一身青袍的施無為,也已是踏步上前,冷冷的注視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他的左手之上,深藏于黑色劍鞘之中的墨玫劍正燃起了一團團熾熱的黑炎。
而這黑炎,似乎正在蠢蠢欲動着。
墨玫劍的這柄黑色劍鞘,是在一個月前,一行人路過龍泉鎮時,施無為特意請人打造的。
此刻,雖然墨玫劍那鋒利的劍芒已是藏于劍鞘之中,但他的丹田之中的那一股真氣,卻是在肆意的沖擊着他的内心。
“糟了!
!
體内的真氣,愈發不受我控制了!
”。
施無為,心中驚聲道。
雖然,在見到徐泰的第一眼時,他的确想起了在仙島上,對方對自己出手的那一個個畫面。
但是,他很清楚,眼下身在佛門重地,自己也奈何不了對方。
所以,就連此時的施無為自己,也不曉得為何心頭的殺意,會不受他控制般的瘋漲。
他其實僅僅隻是想站出來,給蘇無轼助助威,撐撐場面,而已。
然而,在從他方才踏出的那一步開始,他心頭的那一股不受他控制的殺意,就已然是驚動了周圍的所有人。
蘇無轼一驚。
如果說五棍門弟子們的眼神之中,傳來的是一股敵意的話,那施無為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的,便是一股戾氣。
不僅如此,立身與施無為身旁的他,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對方體内的那一股霸道無比的真氣,正在不斷的攀升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手一般。
其實,對于好友的變化,他早就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因為自從仙島歸來,他就時不時的感受到了對方的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現,但卻又是真實的戾氣。
起初,他并未多做考慮。
但如今,在切身體會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殺意之後,他終于是不能再忽視了。
.......
與此同時,就在施無為一身的氣勢,毫無保留的噴湧而出之時,前方不遠處的無相大師,卻也同樣是眉頭緊皺,心中更是擔憂道。
“陸上仙的弟子當真是盡得了他的真傳,隻不過...為何此人小小年紀,竟然會有如此大的戾氣?
”。
他同樣是感受到了施無為身上的這股,暴躁戾氣。
他甚至覺得,對方身上的這股戾氣,竟然是到了無法化解的地步。
即便是在佛門重地,即便是在盈盈的佛音繞耳之下,這股戾氣,卻始終都未減弱半分。
施無為所引出的動靜,也是驚動了一旁的王征南。
而看着施無為此時的模樣,王征南不禁的想起了幾年前,自己在烏山鎮所看到的那個魔影。
他見過對方入魔時的情景。
他本以為這幾年的修行能讓對方控制住那霸道的真氣。
可沒想到,今日一見,這股霸道真氣,竟然是更加的狂暴了幾分。
但是,在這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對施無為說些什麼。
他對着蘇無轼,呵斥道。
“無轼!
!
佛門重地,你休得放肆!
!
”。
他的語氣,很重。
這一次,他是動了真怒。
因為這佛門重地,當真是不得喧嘩。
蘇無轼見師叔又是呵斥自己,當下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一手指着不遠處那面色陰沉的徐泰,對着他王師叔,義憤填膺的開口道。
“師叔!
!
就是他,此次西洋之行,這人勾結了那金劍南以及船上的一些卑鄙之人,幾次三番的對我們幾人出手,更是揚言要殺了我們”。
蘇無轼覺得這番言論不是很解氣,于是便添油加醋道“梅谷四仙,還有瑤池的兩位女弟子,正是被他的同夥所殺!
!
”。
說完,他用餘光一掃,發現施無為的眼神之中,依舊是充滿了殺意。
所以,他便繼續道。
“還有,此人與他同夥,竟然想要殺了施師叔,奪取縱橫訣!
!
!
”。
此言一出,王征南的雙眼頓時一凝,猛的看向了不遠處的那些年輕人。
他本來的确是想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為,他此前也曾聽蘇無轼說起過,梅谷四仙是死在一位身背巨劍的男子手中,而那瑤池仙蹤的女弟子則是被雙刀門的張漢卿逼死的。
所以,對于蘇無轼此刻強加在無棍門弟子身上的罪名,他并未放在心上。
但當他聽說對方竟然曾經聯合衆人,想要殺了施無為,奪取縱橫功法之時,他卻是眉頭緊鎖,知道此事已是難以善。
這江湖之上,不共戴天之仇分幾類。
一是,殺父之仇。
二是,奪妻之恨。
三便是像這類殺人奪功之仇。
而往往江湖中人若是犯下此等罪孽,那這便是不可化解之仇,其生死,亦隻能各安天命。
可就在此時,就在五棍門的弟子,已是被施無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之時,一聲憤怒的呵斥之聲,卻是從前方的院落之中,傳出。
“孽畜!
!
這些可都是你做的好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