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
秦煜突然回來了的消息,在秦家炸開了鍋,京都出了這麼大事,一大半都是因為秦煜。
秦大夫人見秦煜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嗓子裡的腥甜差點忍不住噴出來。
“你怎麼回來了?
”
秦煜高大的身姿依舊有些單薄,唇色蒼白,一隻拳頭緊握在唇邊輕輕咳嗽。
許久,秦煜放下拳頭,“兒子聽聞母親受了傷,一時擔心,所以特意回來看看。
”
當時秦煜被送走,隻有秦大夫人一人知曉内情,其餘人對秦煜向來很少過問,所以并不在意。
而這次,就是因為秦煜所以才鬧出這些爛攤子,秦大夫人到現在還下不來床,喝了整整一個月藥才撿回一條命。
太醫說她身子骨雖硬朗,但傷了一側骨頭,所以日後秦大夫人走路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會有後遺症,落下殘疾。
秦大夫人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接受這個現實,比起棍下杖斃的甄夫人,她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十分慶幸了。
如今再看見秦煜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面前,秦大夫人好不容易穩定的情緒立馬不淡定了。
“誰是你母親,你不要亂叫,生你養你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我可沒有你這麼大逆不道的兒子!
”
秦大夫人沒好氣的大聲呵斥,“你給我滾出去,别出現在我面前,這個家不歡迎你。
”
“母親。
”秦韻快走兩步走了進來,小臉微沉,“二弟,母親還躺在病榻上,你要把母親氣死才甘心嗎,家裡發生這麼大事,你去了哪裡?
”
秦煜低眉,這個姐姐以往頂多是忽略自己,如今卻是一臉厭惡,到底不是一個母親生的,隔着一層确實相差太多了。
“大姐,我遊曆幾日,半路聽到府裡出了事才趕回來。
”秦煜淡淡的解釋,一臉迷茫和無辜,拳頭緊攥放在唇下咳嗽。
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一臉無辜。
“你滾!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秦大夫人情緒有些激動,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盞朝着秦煜砸去,秦煜不躲不閃,任由茶盞砸落在腳邊碎成數瓣,打濕了衣角。
“母親許是對我有些誤會,兒子根本就不認識郡主,連累母親受罰,是兒子的不是。
”
秦煜不緩不慢繼續說着,秦大夫人聽着簡直要被氣死了,情緒越來越激動,手顫抖的指着秦煜。
秦韻有些迷茫,分不清究竟是有人惡意栽贓,還是秦煜真的郡主府?
秦煜一雙黑亮的眸子染上一抹失落,看上去不像撒謊。
“出去!
”秦大夫人大吼一聲,腦子裡嗡嗡作響。
“你先回去吧。
”秦韻看了眼秦煜,“至于是不是被冤枉的,一查便知,你也不必解釋什麼。
”
秦煜聞言整個眸子都黯淡了,轉眸看了眼秦大夫人,“兒子先告退了,母親好生歇着吧。
”
秦大夫人若不是身子不适,一定抓住他狠狠教訓一番,“氣死我了,秦煜滿口胡言,這件事跟他絕對有關系!
”
秦韻低頭,連續一個多月來照顧秦大夫人,已經讓秦韻有些疲憊不堪,她原本的婚事也被推遲到明年三月,家裡一堆爛攤子等着她處理,再好的耐心也被磨沒了。
“母親,難道這麼久了,母親一點點教訓也沒有長嗎,凡事講究證據而不是胡亂猜疑,昀霆因為這件事吃了多大的虧,整日悶悶不樂,母親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
秦大夫人聞言臉色一變,趕緊問道,“昀霆怎麼樣了,沒事吧?
”
“放心吧,昀霆年紀輕底子好,已經恢複了差不多了。
”秦韻歎息,“母親,您不替自己想想也該替昀霆想一想啊,京都不是邊關任由秦家說了算,昀霆還需要前程,您若繼續抓着此事不放,隻會把昀霆往死路上逼啊。
”
秦大夫人不語了,秦韻歎息,也不好再說秦大夫人什麼,母女兩一直沉默。
半個月後,秦韻霆得了消息,甄顔會去大昭寺替甄夫人供奉七日香火,這麼多天了,秦昀霆一直派人打探甄顔的消息,甄顔始終沒有一絲回應,秦昀霆又急又無奈,好不容易得了信,喜不自勝。
晚飯時,秦昀霆跟秦夫人提了一句要去大昭寺祈福呆幾日,巧的是秦大夫人也有此意,這幾日總是噩夢連連,正想找個機會去一趟。
秦國公瞥了眼秦大夫人,“把煜兒也帶上吧。
”
秦大夫人深吸口氣,隻能應了不敢反駁半句,這段日子秦煜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秦國公對秦煜有了重視,事事将秦煜帶在身邊。
秦大夫人有氣咽不下,狠狠瞪了眼秦煜,秦煜佯裝未察覺。
“祖父,這幾日孫兒覺得有些不适,等過兩日身子好些了再去吧。
”
秦國公聞言點了點頭,“也好。
”
秦大夫人松了口氣,算他識相!
就這樣,秦大夫人和秦昀霆以及秦韻三人準備妥當,就去了大昭寺。
秦煜聞言嘴角勾起,懶得摻合這趟渾水。
奔波大半日總算來了大昭寺,安排了住房以後,秦昀霆就派人打聽了甄顔的消息。
涼亭中,甄顔一襲素衣長裙站在廊下,身旁還有個淺綠色長裙的女子陪同。
秦昀霆一眼就認出了甄顔,一個多月以來,她消瘦許多,長發微挽,素淨的小臉未施粉黛,目光空洞的眺望遠方。
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場景,一襲鵝黃長裙,宛若下凡的仙子,美的令人窒息短短一段時間,就将人折騰變了模樣,秦昀霆有些心疼。
“秦大哥?
”甄沁欣喜的回眸,看見秦昀霆,眼睛一亮。
甄顔聞言回頭,一張憔悴的小臉映入眼簾,“秦公子。
”
“這裡風大,你怎麼在這裡站着?
”秦昀霆走近些,甄顔苦澀一笑,“多謝秦公子提醒,甄顔瞧着這邊景緻不錯,一時入迷了眼。
”
“人死不能複生,逝者已矣,甄姑娘請節哀。
”秦昀霆不知從何勸起,渾身一股無力感包裹着他,他特别想将她擁入懷中呵護,看着她一點點憔悴,秦昀霆心一陣揪疼。
甄顔虛弱的笑了笑,“多謝秦公子記挂,我沒事,母親是一時糊塗,反倒連累了公子和伯母,實在讓甄顔心裡過意不去。
”
秦昀霆頓了頓,“此事與你無關,我沒有怪你。
”
“小姐,時辰不早了該去誦經了。
”鸾歌适當的提醒一句。
“我先走了。
”甄顔淡淡道,帶着丫鬟以及甄沁離開,甄沁一步三回頭,小臉紅紅的,隻要能嫁給秦昀霆,她什麼都願意做。
一連幾日,甄顔都會獨自一人來涼亭小憩一會,時不時發呆眺望遠方在想些什麼。
秦昀霆每日都在等她,直到第七日,甄顔站在涼亭中纖弱的身姿搖搖欲墜,還咳出皿來。
秦昀霆大驚失色,“甄姑娘?
”
甄顔擡眸,“我沒事,勞煩秦公子送我回去歇息片刻。
”
秦昀霆二話不說就扶着甄顔回了廂房,這個時辰恰好是主持講課,大家都去聽課了,所以人很少。
将甄顔放在榻上,秦昀霆又給甄顔倒了一杯水,陪着甄顔多說了幾句話。
屋子裡點燃着檀香,鑽入鼻尖有些甜膩,秦昀霆一時未察覺,說着說着就有些口幹舌燥,不斷的咽喉嚨,不自覺一連喝了三盞茶,仍不解渴,渾身一股燥熱。
“秦公子……。
”甄顔垂頭低聲啜泣,梨花帶雨的模樣,似是一把火徹底點燃了秦昀霆,腦子一熱朝着榻上走去,眼前模糊了不少。
夜色如墨,一聲尖叫劃破了秦昀霆耳膜,揉了揉眼睛睜開了眸子,渾身赤裸讓他吓了一跳。
“秦公子……”女子嬌小玲珑的身姿躲在被子底下,掩面哭泣。
秦昀霆愣了好半響也沒回過神來,“甄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對不起,都是我一時孟浪。
”
“昀霆!
”
“昀霆!
”
秦大夫人找了一下午也沒找到秦昀霆,直到有人提及,曾去了甄家女施主的廂房,秦大夫人眼皮跳了跳趕緊找過來。
那一聲尖叫聽的秦大夫人膽顫心驚,一推開屋子頓時就被裡面的景象驚呆了。
秦韻漲紅臉,“太不像話!
秦昀霆,你做了什麼好事!
”
“母親,是我一時孟浪了,忍不住冒犯了甄姑娘,和甄姑娘無關。
”
秦昀霆擋住了女子的身影,将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下一刻,秦昀霆臉上的笑就僵硬了。
隻見甄顔一襲白裙走了進來,一臉迷茫,“發生什麼事了?
”
秦昀霆回眸,女子露出容顔,正是甄沁!
“怎麼會是你!
”秦昀霆臉色巨變,震驚的看着甄沁。
甄沁臉上挂着淚痕,一隻手捂着兇口,“是你!
是你做的好事,說什麼要照顧姐姐,是你強行進入房間将我打暈,嗚嗚……。
”
秦昀霆整個人呆若木雞,良久才道,“不,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你,一定是弄錯了,我明明是送你回來。
”
秦昀霆看向甄顔。
甄顔低頭,鸾歌立即道,“秦公子将小姐送回屋子後,呆了一會,奴婢就回來了,然後秦公子就離開了,然後奴婢一直寸步不離地守着小姐。
”
秦昀霆聞言揉了揉腦子,一片混亂,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聞聲趕來。
秦大夫人反應極快,攔在了門口,“是府裡的姑娘不小心看見了耗子,一時受了驚吓,都是一場誤會,衆位不必驚慌。
”
“是啊是啊,我佛慈悲,我們剛将耗子驅離,已經沒事了。
”秦韻也跟着附和一句。
衆人聞言這才回了屋。
秦大夫人緊緊攥着秦韻的手,一時有些頭疼,她壓根就不知道甄顔也在寺中,秦昀霆求了秦韻不要提,一直瞞着,所以秦大夫人才明白秦昀霆的目的。
甄顔看了眼秦昀霆,一臉被打擊的模樣,搖搖欲墜緊靠在丫鬟身上。
秦昀霆慌了下,“甄姑娘,你聽我解釋……。
”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如今身有重孝在身,你卻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事情!
”甄顔整張小臉都白了三分,眼淚奪眶而出。
秦昀霆更加沒法解釋了,掀開被子就要下地,卻被甄沁一把拽住,“我好歹也是甄家嫡女,也不是任由你胡亂欺負的,就是死也要死個明白,秦家必須要給我一個說法!
”
甄沁眼裡并沒有難過,反而十分高興和得意。
“什麼說法,這件事是個誤會。
”秦昀霆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好啊,既然是誤會那就讓大家來評評理,我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被你……。
”甄沁羞紅了臉,“如今我清白已不在了,秦公子卻說是個誤會,秦家先是逼死了大伯母,如今又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這就死給你看!
”
說着甄沁拔下頭上的簪子朝着心口處戳去,秦昀霆下意識的攔下,一把奪過簪子。
甄沁掩面哭泣,“都愣着幹什麼,去通知父親和母親,我不活了!
”
秦昀霆被吵的頭皮發漲,甄沁赤裸在外的肌膚,青青紫紫,連他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彩,可見戰情激烈。
“别别!
有什麼事好好商量。
”秦韻首先回過神來,攔住了丫鬟,“既然是秦家的錯,秦家一定會承擔責任的,這麼晚了,把事情鬧大了對兩家顔面也都不好,昀霆,還不快把衣服穿好。
”
秦韻狠狠瞪了眼秦昀霆,秦昀霆立即穿上衣服,甄顔一臉失魂落魄,嘴角泛起涼笑,秦昀霆更加愧疚。
“甄姑娘……”
甄顔擡眸,一臉決絕,“還請秦公子給甄家一個交代,二妹妹尚未出閣,如今又是在大昭寺,你讓她以後怎麼不出去見人?
”
秦昀霆語噎,愣是一個字解釋不出來,難不成是他錯将甄沁當成了甄顔?
秦昀霆恨不得給自己一拳,又氣又惱。
秦大夫人鐵青着臉,恨不得不成鋼的瞪了眼秦昀霆,然後看了眼甄顔,“甄姑娘,此事尚未有人知曉……”
“你什麼意思,難不成我的清白沒了,憑你三言兩語解釋一句沒人知道就能隐瞞過去嗎,我是甄家嫡女,從小學的是女戒女德,柔順恭德矜持自愛,不是婁子裡的姐兒任由你踐踏!
”
甄沁是個暴脾氣,一上來就噎的秦大夫人說不出一句話,誰叫她理虧呢。
“我父親和二叔一向家教嚴謹,為人正直,絕對不允許家族裡出現這種不恥之事,玷污了甄家百年清譽,秦夫人不要侮辱甄家。
”
甄顔沒看一眼秦昀霆,對着秦大夫人一字一頓地說,“況且,二妹妹是陪我來給家母超度,重孝在身,如今出了這事,衆人會怎麼看待甄家?
還請秦大夫人給一個交代!
”
秦大夫人臉色由青變白,白了又青,一口窩囊氣吞不進吐不出,她是根本不想和甄家牽扯了,更不想讓秦昀霆娶甄沁!
“昀霆,娶了甄二小姐吧。
”秦韻忽然開口。
“韻姐兒。
”秦大夫人看了眼秦韻,秦韻又道,“若是祖父知曉,也一定會讓昀霆這麼做,事到如今,昀霆犯錯在先,自然要承擔責任,依照祖父的脾氣,昀霆不娶就是被逐出家門,甄二小姐送入甄家佛堂度過餘生。
”
秦大夫人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她千挑萬選找了這麼久的兒媳婦,到頭來卻是甄沁,秦大夫人臉色跟吃了死蒼蠅似的難看。
“甄姑娘……。
”秦昀霆看向甄顔,滿眼痛苦之色。
“秦公子,甄顔求秦公子莫要再糟蹋甄家顔面了,讓我母親走的安穩,不要再讓人指指點點了。
”
甄顔說着撲通跪在了秦昀霆面前。
“昀霆……。
”
秦昀霆愣了下,然後艱難的點了點頭,“我娶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