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西越帝剛躺下小歇息不久,就聽李公公敲門進來。
“皇上,不好了,東楚那邊動作頻頻随時有可能攻打邊界啊!
”
西越帝倏然睜眼,掀開被子下了地,臉色陰沉,“老錦郡王有什麼消息?
”
“皇上,殿下厮守在谷中,外面的人想進去實在太難了,東楚大皇子帶兵守在谷外,就等着殿下出谷呢。
”
西越帝看了眼眼山谷地形,裡面的人想出去容易,外面的人想進去可就難了。
“讓諸位大臣立即進宮一趟!
”
李公公點點頭立即跑了出去。
不一會,門外宮女道,“皇上,太後娘娘來了。
”
西越帝忍不住蹙眉,隻見宋太後攙扶着宮女的手臂朝着這邊走來,西越帝迎了上前。
“母後怎麼來了?
”
宋太後瞥了眼西越帝疲憊的身影,氣就不打一處來,“皇上究竟要鬧到什麼時候才肯滿意,就為了一個不将西越放在心上的人,一拖再拖,事關西越,哀家不能坐視不管。
”
西越帝擰眉,“母後,此事并非表面那麼簡單……”
“皇上,哀家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沒見過,眼下東楚聯合三國來犯,皇上卻連主帥都沒定,難道要重蹈覆轍,讓悲劇再一次發生嗎!
”
宋太後怒不可遏的看着西越帝,“哀家知曉你心疼趙妃,扶持趙妃的兒子上位,可眼下是什麼情形,容不得疏忽,即便那個二皇子回來,也未必肯将西越放在眼裡,皇上這是在拿整個西越作賭注!
”
西越帝動了動唇,一時竟沒有反駁出什麼來。
“皇上,六皇子也是你的兒子,文韬武略,生母死的早卻一直很安分,沒道理不會向着西越,六皇子的外祖家就是良将出生,也該給六皇子一個機會了。
”
宋太後目光堅定,對六皇子十分看好。
西越帝怔了下,腦子裡才想出了六皇子宋沛,沉思了一會。
“皇上,二皇子對西越本就不滿,身邊還有一個頤和公主吹枕頭風,倘若今兒是湛兒,哀家絕無二話!
”
宋太後對西越帝是失望的,前腳剛貶了趙妃,立即又提拔了二皇子做太子,這樣一來,趙妃遲早會恢複後位,宋太後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這時,李公公上前,“皇上,諸位大臣已經在議政殿等候了。
”
西越帝點點頭,看了眼宋太後,“母後,這件事容朕再好好考慮考慮。
”
宋太後還沒開口,西越帝就已經大步離開了,留下宋太後在原地,眼眸微閃不知在想些什麼。
“派人關注着,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告訴哀家。
”
宋太後是鐵了心要扶六皇子上位,忽然擡眸眺望了眼不遠處的巍峨宮殿,正是鳳栖宮。
回了宮,宋太後坐在首位上,就聽元嬷嬷迎上前。
“娘娘,怡然宮那邊這幾日都在院子裡熬藥,那位主子憂心過重,照這麼下去,隻怕……。
”
元嬷嬷欲言又止,好好的一手牌硬是被趙妃打得稀巴爛,趙家倒了,失去了後位,就連皇上也疏遠了。
宋太後松了眉宇,端茶輕抿了小口,“這麼多年相處,哀家還是了解一些的,趙妃性子固執,喜歡鑽牛角尖偏又是個沒主意的,這次為了趙家,弄成這副德行,怪就怪她沒本事!
”
宋太後深吸口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蹙眉不悅,“至于皇上麼,那都是做給别人瞧的,幾十年感情又怎麼會說生份就生份了呢。
”
知子莫若母,西越帝的心思自然瞞不過宋太後,否則西越帝也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直接給了二皇子身份來保全趙妃。
有一個兒子是太子,誰還敢得罪趙妃呢,趙家東山再起是遲早的
事。
宋太後忽然朝着元嬷嬷使了個晦暗的眼神,“哀家近來身子不适,去轉告徐淑妃,讓她和許貴妃一同暫管六宮,徐淑妃是個聰明的,可别叫哀家失望才是。
”
宋太後淡淡的嗯一聲,眼眸一轉,又冊封了幾個貴人,讓敬事房的人安排着侍寝。
“再告知六皇子,想法子讓趙家嫡長子趙延立功贖罪的機會,多多擡舉,讓徐淑妃沒事多去找找聞家人叙叙舊。
”
元嬷嬷會意,“是,老奴這就去。
”
宋太後是捏住了趙妃的軟肋,執意打壓趙妃,叫趙氏一族永不得翻身。
元嬷嬷親自告知了徐淑妃,徐淑妃乖巧的應了,元嬷嬷這才離開了。
“娘娘,趙家已經倒了,太後娘娘為何還要擡舉趙家呢。
”
品言有些想不通,太後自己幫襯趙家不算,還要自家娘娘幫忙,實在過分。
徐淑妃嘴角翹起弧度,聞家正是趙夫人的娘家,扶持聞家,就是變相的讓趙夫人崛起。
二皇子之所以離開西越,就是因為趙家才離開,趙家越是興隆,二皇子才越不會歸來。
不得不是宋太後這一招欲擒故縱實在厲害,給了趙家一塊免死金牌,徹底消除了母子間的嫌隙,讓西越帝感激宋太後。
隻有宋太後明白,西越帝有多麼在乎趙妃,給了趙家一條退路,就是成全西越帝和趙妃之間的感情。
可是西越帝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無形之中離間了趙遵和趙妃以及西越帝之間。
說白了,整個趙家乃至趙妃,沒了太子支撐,不過是強弩之末,遲早有一日會徹底衰敗。
“回去告知父親一聲,就說聞家嫡孫女聞玉顔,模樣姣好,舉止大方,深得本宮心喜,讓徐家準備下聘。
”
既然宋太後抛來了橄榄枝,替她鋪路,徐淑妃自然要好好表現了。
品言點了點頭,“奴婢這就派人傳信。
”
徐家動作很快,當夜就回了消息,讓徐家大房嫡次子娶聞玉顔,聞家那邊的消息,十有八九是成了。
徐淑妃笑了笑,次日一早就去給宋太後請安,順便将此事說了。
宋太後果然驚訝,對徐淑妃越發的滿意了,“許貴妃身子經不得累,淑妃就受累了,多擔待些,皇上最喜得便是溫柔善解人意的女子,不過淑妃也别什麼事都一個人撐着,女子太要強也未必是件好事。
”
徐淑妃聞言立即點點頭,“多謝太後體恤,臣妾能替太後分擔是臣妾的福氣。
”
宋太後的眸光柔和了許多,又看了眼徐淑妃的發鬓,低聲道,“淑妃頭上這朵芍藥雖豔麗,襯的淑妃越發嬌俏動人,哀家倒是覺得海棠更适合淑妃。
”
徐淑妃微微詫異,海棠花麼,她記得以前趙皇後一直喜歡牡丹花,徐淑妃級别不夠,不敢佩戴牡丹,于是就找了相差無幾的芍藥替代沒想到卻被宋太後看穿了。
徐淑妃臉頰微熱,從頭上拔下那朵芍藥花。
隻聽宋太後又道,“哀家最喜歡的便是海棠花,妖而不豔,有一次哀家戴了一朵梅花钗,硬是被皇上扯掉,遞給哀家一隻海棠花,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竟喜歡上了牡丹,前陣子哀家去探望皇上,還發現桌子上茶盞都是一樹海棠呢。
”
徐淑妃這才恍神,宋太後這是在變相的告訴自己西越帝的喜好呢,感激道,“臣妾多謝太後娘娘指點。
”
宋太後挑唇一笑,“起來吧,有些事不必太刻意,急不得,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自然能明白哀家的苦心。
”
徐淑妃點頭應是,兩人又聊了幾句,宋太後擺擺手表示乏了,徐淑妃這才退下。
徐淑妃半路碰見了雲側妃,兩人各自颌首,雲側妃行了半禮,“見過淑妃娘娘。
”
徐淑妃笑着将雲側妃扶起,“雲側妃不必多禮,太後娘娘已經歇下了,雲側妃還是下午再來吧。
”
雲側妃眺望了眼裡面,然後點了點頭,很快就和徐淑妃分道揚镳。
雲側妃瞧着徐淑妃溫婉離去的身影,蹙眉好一陣,岑嬷嬷道,“側妃娘娘,不如咱們下午再來吧。
”
雲側妃淡淡嗯了一聲,又回了東宮,支開了岑嬷嬷對着拎霜吩咐,“去打聽打聽徐淑妃,還有徐家最近有什麼動作。
”
拎霜點頭應是。
雲側妃看着徐淑妃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尤其是和宋太後密謀什麼。
一個多時辰後,拎霜低聲湊在雲側妃耳邊嘀咕幾句,惹的雲側妃臉色微變。
果然叫她猜中了,宋太後對趙家不滿,有意扶持六皇子上位。
“側妃娘娘,怡然宮……”拎霜欲言又止。
雲側妃擰眉,“怡然宮怎麼了?
”
“趙妃娘娘已經病了好幾日了,聽說已經起不來身了。
”
雲側妃聞言瞳孔猛然一縮,蹭的一下站起身,心跳的厲害,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事肯定少不了宋太後的手腳。
這些日子宋太後對雲側妃時常避而不談,見面的次數少了很多,就算見面也不過是談論些家常,不會透露太多。
顯然實在提防雲側妃呢,雲側妃又坐回椅子上,腦子裡想了許多,有些掙紮和迷茫。
最後,雲側妃倏然站起身,“朝慬公主如今在何處?
”
拎霜低聲道,“奴婢來時看見公主去了怡然宮,這回應該快回去了。
”
朝慬公主一直住在宮内未出嫁的樂仙宮,必要穿過一座小花園,雲側妃不等多想,“屋子裡呆着實在悶,去花園逛一逛吧。
”
恰好這時,岑嬷嬷邁腳走了進來,“側妃娘娘要去賞花麼?
”
雲側妃點了點頭,“是啊,總在屋子裡呆着也不是辦法,走一走看看吧。
”
岑嬷嬷不及多想,陪着雲側妃去逛花園,雲側妃瞥了眼拎霜,拎霜立即會意,跟了上前。
“嬷嬷,還是奴婢跟去吧,您這幾日身子不适,好好歇歇吧。
”
誰料岑嬷嬷卻拒絕了,執意要陪着雲側妃,雲側妃小臉一沉,大步離開了。
坐在花園倚着欄杆,悠閑地瞧着池子裡歡快的魚兒,雲側妃卻在細細琢磨。
“側妃娘娘,池子邊寒涼小心着涼。
”拎霜提醒了句,雲側妃這才回神,一擡眸果然瞧見了朝慬公主帶着宮女朝這邊走來。
雲側妃站起身,“是有些涼,拎霜,去給本宮拿件衣服來。
”
拎霜點了點頭,很快離開了涼亭,岑嬷嬷正盯着拎霜離去的背影呢,雲側妃忽然道,“也不知道外祖母近來在忙些什麼,一連幾日請安都見不着身影,會不會是本宮做了什麼事,惹惱了外祖母?
”
岑嬷嬷聞言回神,忙道,“怎麼會呢,太後娘娘向來最疼愛側妃娘娘,許是有些事耽擱了,側妃娘娘不要多想。
”
雲側妃撐着下巴歎息一聲,又拉着岑嬷嬷聊了幾句,分散岑嬷嬷的注意力。
這頭拎霜朝着朝慬公主使了一個眼色,朝慬公主順着視線看去,果然瞧見了雲側妃,斂眉,看了眼拎霜,擦肩而過時拎霜說了一句話,讓朝慬公主臉色微變,很快又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繼續往前走,甚至都沒有去看涼亭中的雲側妃一眼。
雲側妃眼角瞄見了朝慬公主的臉色,心底松了口氣。
朝慬公主走了一半,從耳邊摘下一隻耳環,忽然道,“本宮的耳環落在了怡然宮,快回去找找!
”
“是!
”
怡然宮
趙妃蒼白着臉半眯着眸靠在榻上,整個人纖弱十分,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餘嬷嬷私底下偷偷抹了抹眼淚,隻能眼睜睜看着趙妃日漸衰弱卻無能為力。
趙妃掩嘴輕咳,小臉激動的發紅,等平靜了又立即恢複了慘白,如此反反複複。
“娘娘,該吃藥了。
”餘嬷嬷端着剛熬好的藥遞了上前。
趙妃伸手接過,就在這時朝慬公主進門了,趙妃擡眸,“怎麼回來了?
”
朝慬公主擠出一抹微笑,“兒臣的耳環掉在了怡然宮,特意回來尋的,餘嬷嬷,你帶着人幫着找找吧。
”
餘嬷嬷人精一樣的人,一聽就知道朝慬公主是有話要對趙妃單獨談,“是,老奴着就帶人去尋,公主就在這裡稍等片刻吧。
”
餘嬷嬷手一揮,立即帶着宮女出了門。
屋子裡隻剩下二人了,朝慬公主一把奪過趙妃手中藥碗,将它沾濕一點放在了袖中,餘下的全部倒在了一旁的盆栽中。
趙妃瞪大眼,“朝慬……。
”
“母妃,眼下正式關鍵時刻不得不防。
”朝慬公主深吸口氣,掀開裙子跪倒在地,“母妃,對趙家下手吧,趙家不能再留了,實在不值得您留戀保護了。
”
趙妃微微驚訝,難不成是有人要害自己?
朝慬公主緩緩道,“徐家和聞家聯姻,大房遲早會崛起,越是這樣二皇兄越是不可能回來,皇祖母有意提拔六皇弟,父皇根本支撐不了多久,日後大皇兄回來,别說朝廷容不下,整個西越也沒有大皇兄立足之地,到時候趙家一樣活不成,趙家這顆棋子已經被皇祖母盯上了,求母妃早日做決定。
”
趙妃病了這幾日,趙家連個人問候都沒有,雖送來了信件,卻都是讓趙妃給趙遵賠禮道歉,讓趙遵盡早回來。
以至于後來的信件,趙妃甚至懶得再瞧,加上病了這幾日,幹脆就不再插手管什麼了,一直耽誤到現在。
這些日子趙妃鑽進了死胡同,将趙家抛之腦後,連續幾日冊封了數位妃嫔,趙妃嘴上不說,心裡卻十分壓抑。
突然有些理解蕭妧了,不必顧忌名聲,就是不許趙遵納妾。
提起趙遵和蕭妧,兩人差不多已經成婚了吧,趙妃苦澀一笑,是她親手逼走了自己的兒子,現在連宮裡都已經容不下自己了。
趙妃打起精神,自己死了不要緊,虧欠趙遵的,她要一一奪回,就算是為了兩個兒子吧。
“起來吧,母妃不會再袒護趙家了。
”
得了趙妃的承諾,朝慬公主又驚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