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右相府
蕭老夫人剛從大昭寺祈福上香回來,臉色有些不對勁,看了眼阮嬷嬷,“近日相爺忙什麼,總不見人影?
”
阮嬷嬷知曉蕭老夫人心裡不到了痛快,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就碰見了死對頭溫老夫人,蕭老夫人和溫老夫人兩人年輕時沒少對着來,随着年齡的增長,兩人接觸少了,也就沒了矛盾。
好巧不巧的就是蕭老夫人聽聞大昭寺來了聖僧,便忍不住去瞧瞧。
然後就碰見了溫老夫人,溫老夫人帶着兒媳以及孫媳,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反觀蕭老夫人就顯得孤單多了。
兩人年紀明明一樣大,溫老夫人連重孫子都抱上了,可蕭老夫人卻連孫子都沒有,又聽溫老夫人話裡話外的諷刺,蕭老夫人卻無以辯駁,忍着口氣回府了。
“老夫人,近日東楚國和蠻夷派來使臣前來,相爺忙着招待貴客,聽身邊的小厮說這幾日天不亮就走了。
”
阮嬷嬷笑着遞上一杯清茶,“老夫人不必跟溫老夫人鬥氣,相爺日理萬機,整個相府蒸蒸日上,哪是溫家能比較的。
”
蕭老夫人接過茶盞就放在了桌子上,緊皺眉頭,“哎,倒不是跟她鬥氣,這麼多年來我和她之間的不愉快也不少,相府地位高又如何,隻是瞧着溫老夫人膝下兒孫環繞……。
”
蕭老夫人越說越不是滋味,整個京都都說蕭老夫人身份尊貴,俨然就是第二個太後,右相又是個極孝順的,誰敢給蕭老夫人難堪,右相這個做兒子的保準給找回來。
右相背後的艱辛,也隻有蕭老夫人這個做母親的才知道。
蕭老夫人不求什麼榮華富貴,隻要兒孫後代都堂堂正正,平平安安即可。
“老夫人,老奴覺得相爺自有分寸,這件事實在急不得。
”
阮嬷嬷勸了勸,蕭老夫人點點頭,然後捧起清茶抿了小口,喝到嘴裡索然無味便放下了,“派人去二門守着,相爺若是回來讓他過來一趟。
”
見蕭老夫人堅持,阮嬷嬷點頭應了。
這頭右相一隻腳剛跨進門,便被一名丫鬟截住了,“相爺,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
右相蹙眉,淡淡嗯了聲,“去回了老夫人,稍後就來。
”
“是。
”
右相回了院子換了一身墨色長袍,一張俊逸非凡的容顔镌刻着銳利,眼眸微挑,渾身盡是冷意,凝了眼眼前的侍衛。
右相指尖敲打着桌子,“東楚那邊想個法子拖延幾日,等着靖南王世子趕到,找準時機成全他們。
再派人一路盯住宸王府,東楚進京之前不許宸王府接觸。
”
“是,屬下明白。
”
右相淡淡嗯了聲,“去吧。
”
良久右相站起身走出門外,瞥了眼早已等候多時的管家,“今兒老夫人去了何處?
”
管家立即道,“老夫人一大早就去了大昭寺祈福,半路碰見了溫老夫人……。
”
右相歎息,已經猜到蕭老夫人要找他的目的,擺擺手擡腳就朝着蕭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去時蕭老夫人正在念經,阮嬷嬷提醒道,“老夫人,相爺來了。
”
蕭老夫人聞言放下了手中經書,沒好氣瞥了眼右相,右相無奈拱手,“見過母親。
”
“坐吧。
”蕭老夫人指了指下手處的凳子,“母親知道你忙,也就不多耽誤你,相爺,你給母親一個準話吧,什麼時候娶妻?
”
蕭老夫人今兒的确是被刺激到了,一整日心緒不甯,越想越心煩。
“相爺,母親不是逼你,母親一大把年紀了,你有你的理想抱負,母親隻想臨死前能看見蕭家後繼有人。
”蕭老夫人說着有些激動,“哪怕是個庶出,去母留子也行!
”
蕭老夫人等了這麼多年,從未逼過右相,或許是人老了想的就多了,生怕這輩子都看不見右相娶妻。
右相緩緩道,“是兒子不孝,讓母親牽挂了。
”
蕭老夫人搖搖頭,她要聽的不是這些,右相隻好透了個底,“母親放心,兒子也不想孤寡一人,這人選正在琢磨。
”
蕭老夫人乍一聽愣住了,她是了解右相的,沒有把握的事絕對不會提,一旦開口,說明這件事已經八成成形了。
“什麼人?
快說來讓母親聽聽。
”蕭老夫人臉上的哀愁立即煙消雲散,轉而變成了晴空萬裡,一臉八卦的看着右相。
阮嬷嬷也跟着好奇,究竟是什麼人能夠打動右相呢。
右相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正在籌備中,不宜宣揚,否則功虧一篑。
”
見右相神秘的不肯透露,蕭老夫人一臉期待像是被人潑了涼水,不悅的撇撇嘴。
“成,母親就不過問了,總之别忘了今兒答應的話。
”
蕭老夫人笑了笑,右相不肯說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得了準話,總比什麼都沒有強。
右相剛一點頭,就見蕭老夫人沖着他擺擺手,“那相爺快去忙吧。
”
右相一臉無奈,站起身,“那兒子先告辭了。
”
“相爺記得保重身子,我一個老婆子有這麼多人照顧着沒什麼事,你就不必管母親了,忙你自己的事要緊。
”
蕭老夫人說着,右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早就聽明白了弦外之音。
“兒子明白。
”
右相一走,蕭老夫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雖然好奇,但還是忍住了,萬一給攪合黃了,蕭老夫人後悔都來不及。
一出院子,一名侍衛立即趕來,“相爺,西越那邊剛傳來的消息。
”
“說!
”
“西越派來和親的五公主已經被俘獲,和親大使半路掉回西越,估摸着這幾日就該選出新的和親人選了,現在該怎麼辦?
”
右相眯着眸,“把人扣好,放出話,西越目中無人不敬東鳴,故意偏袒和親公主,至于旁的公主麼……。
”
右相忽然頓了頓,擡腳就回了書房,提起狼毫筆在潔白的紙上畫着一個模糊的人影,不一會便勾勒出一名身子修長高大的男子。
“将此畫讓西越的諸位公主都瞧瞧。
”右相放下筆,等墨幹了以後就給了侍衛。
畫中男子最令人難以忽略的便是那一張臉了,其貌不揚都是輕的,簡直慘不忍睹。
尤其是眼眸中活靈活現的猥瑣鄙夷之态,兇神惡煞的目視前方,像極了辟邪的鐘馗。
就連侍衛看了也吓了一跳,隻是好一會瞪大眼不可思議,畫中男子身穿一件明黃色龍袍,頭戴冠冕,這龍袍繡的龍紋,赫然不就是東鳴帝的龍袍嘛。
“相爺……”侍衛抖了一下,這要是被抓到可是大不敬之罪。
右相卻是不以為然,“務必要讓那些公主或是權貴人家的姑娘知曉,五公主是半路聽聞了東鳴帝不良嗜好,所以才逃跑躲起來,等着風頭過了再回宮繼續做公主。
”
右相又寫下一封密信,“将這個務必親手交給老錦郡王爺。
”
“是!
”侍衛不敢質疑,得了吩咐立即離開了右相府,連夜趕往西越。
右相揉了揉眉心,“出來吧。
”
屏風後走出一名男子,男子從頭到腳都是黑色衣服,臉上還帶着一塊面具,隻露出下颌和眼睛,那一雙眼睛如鷹般淩厲。
“相爺何必費盡周折讓西越換個公主,倒不如直接殺了五公主,或者給西越使絆子,豈不是更好?
”
右相撿起桌子上一本奏折,偶爾拿起筆添上兩個字,聲音幽遠,“這就不必管了,日後自見分曉,倒是要将東楚大皇子看住了,這個人不是個安分的。
”
男子嗤笑不屑,“那我就一劍殺了他!
”
“你若不想報仇追查幽冥閣盡管下手,東楚大皇子要是死了,這條線可就斷了。
”
右相淡淡的開口,一點也不着急的模樣。
男子被右相的話驚了下,緊盯着右相,“你是說他們之間有關聯?
”
見右相一臉認真,男子這才沒了話,渾身殺氣洩了一半,忍不住道,“那現在我該如何?
”
右相啪的一聲放下手中奏折,“東楚來借兵,皇上未必願意摻合進去,可一旦太後和宸王一派搭上了東楚,宸王和皇上之間的事想必不用本相多說了吧。
”
男子想了半天,“相爺的意思是……要促成皇上和東楚,讓皇上出兵?
”
右相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男子又道,“那為何還要攔着宸王,宸王沒什麼動作,皇上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出兵呢?
”
右相輕笑,然後才開口,“你以為這一路上皇上不會派人跟蹤東楚的一舉一動嗎,東楚一開始就沾上了太後一派,皇上還敢借兵嗎?
”
右相可謂将東鳴帝的心思摸了個透徹,一路擯除宸王和東楚的接觸就是讓東鳴帝放心,畢竟誰也不願意和一個三心二意的人合作。
男子頓時豁然開朗,再一次被右相折服,就沖這手段,也難怪多年穩坐百官之首,看似不經意,卻在背後掌控着整個局面。
“我聽你的。
”男子低聲道,“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拖住宸王,剩下的,就等着東楚入京再說。
”
右相緩緩站起身,斜睨了眼男子,眼神随意卻帶着淩厲的殺意,令男子忍不住後退兩步,好似自己的心事全都被看穿了。
“本相最不喜擅自作主的,你該清楚後果,僅此一次!
”
男子聞言背脊一緊,在強大的理由對上右相銳利的眼眸,頃刻間也說不出來了。
“是!
”
三日後,侍衛匆匆趕來,“相爺,西越選了一名臣子之女做了和親公主。
”
“姓什麼?
”
“回相爺話,姓容,是容将軍的嫡長女,自幼喪母,今年十八歲了仍待字閨中。
”
右相眉眼一松,“甚好,傳本相命令務必要讓這位容姑娘安全抵達京都,将人看住了,若是跑了,本相絕不輕饒!
”
侍衛身子一凜,“是!
”
右相這幾日心情好了,嘴角都是翹起的,在朝堂之上也難得沒跟東鳴帝計較,有時還會點點頭附和。
東鳴帝數次看了眼右相,簡直受寵若驚。
“相爺什麼事這麼高興?
”東鳴帝笑着問,“不如說來,讓朕也跟着高興高興?
”
右相淡淡瞥了眼東鳴帝,“自然是替皇上高興了,很快皇上後宮就會添新人,繼續替東鳴繁衍子嗣。
”
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東鳴帝摸了摸鼻子,想從右相嘴裡打聽什麼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知相爺對此次西越更換和親公主一事如何看待?
”
東鳴帝索性換了個話題,右相故作沉思,“微臣東楚西越兩國關系緊張,保不齊就是有人從中作梗,西越若無誠心,又何必派個公主來呢。
”
東鳴帝半信半疑的盯着右相,右相又道,“東鳴國泰君安,也不必得罪一方成全另一方,倒不如靜觀其變,這兵麼,不借也罷。
”
右相這話完全是說到了東鳴帝心坎上了,東鳴勢力分三,他手頭上統共就這麼多,借走了萬一内部出了什麼事,東鳴帝後悔都來不及。
借兵對于東鳴帝來所實在太冒險了,難得右相和自己達成一緻了。
“那三位公主來了,相爺以為如何封位妥當?
”
東鳴帝低着頭沒瞧見右相的臉色,暗自琢磨,三個人該如何分大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