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突厥士兵,名為護送實為押解,埃屯特勤就差被綁起來了。
所以,無論埃屯特勤的心中有多少的憤怒也無從發作,隻能乖乖的和薛紹等人一同離開了于都今山,走進了茫茫的草原與大漠。
三千漢奴,薛紹無法想像他們在被俘虜和奴役的日子裡,承受了多少的折磨與苦難。
當這些人走出于都今山的突厥大軍營盤時,所有人一同跪倒在地放聲大哭,對薛紹等人連連叩拜,如同遇到了天上下凡救苦救難的神靈。
薛紹等人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三千漢民勸慰過來,并将他們編成了一個個的分隊,分别在他們中間指派了臨時的隊長負責沿途的管理。
同時,三刀旅的衛士們也零散的分駐到各個小隊裡維持治安。
阿史德溫傅交給薛紹的三千漢民全都是老弱病殘,面對沒有給他們馬匹。
這對薛紹來說無異于三千個大包袱,一路上薛紹不得不分心照顧他們。
再者薛紹的心裡非常的清楚,一他們有什麼不良舉動,這八百突厥兵随時可能變成劊子手,對這些漢民大開殺戒。
總而言之,阿史德溫傅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埃屯特勤一直處于嚴密的監視與看押之中,除了身邊的幾個看管他的突厥兵,他根本沒機會接觸到其他的人。
大隊人馬走了四五天,也不過是走出了一兩百裡。
薛紹的心裡也暗暗有些着急起來,照這個速度走下去,不等我們走到朔州,恐怕阿史德溫傅與艾顔的孩子都要降生了!
于是,薛紹想了個辦法,一定要盡快見到埃屯特勤才行。
當天傍晚大隊人馬停了下來安營歇息。
臨行之時阿史德溫傅倒是給足了糧食、牛羊與美酒。
漢民們挖竈升火埋鍋做飯,突厥兵宰了牛羊在烤制食物。
薛紹叫來三刀旅的人,叫他們将所有的美酒全都搬了出來,然後在野地裡升起大堆的篝火,用唐軍的龍膏酒從突厥人那裡換來了牛羊宰殺然後烤在了火堆上。
然後,薛紹帶着三刀旅的衛士和許多的百姓,圍着大火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幾名衛士還脫光了上身玩起了“角抵”,博得一陣喝彩。
不遠處的突厥人看到這副情景有些納悶,漢人怎麼也學着我們的樣子,玩起了夜火狂歡呢?
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很多的漢民都湧了過來看熱鬧,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洩不通。
有許多在草原上放牧的漢民跳起了歡快的舞蹈,一片載歌載舞。
角抵的勇士也更加起勁了,人群中不時爆發出熱烈的喝彩之聲。
薛紹叫人再去找突厥人換取牛羊,并送給他們更多的中原美酒。
突厥人終于忍不住問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三刀旅的衛士答道,今天是我們薛将軍的誕辰,我們是在給他慶祝呢!
凡是去給薛将軍祝壽的都能讨得美酒和賞賜,你們要不要過去?
突厥人心動了。
原本他們就特别的喜愛摔跤、夜火和歌舞,再加上能夠讨得彩頭,何樂而不為呢?
當下,就有十幾個突厥人跟着三刀旅的人一起回來,混進了人群之中看熱鬧。
薛紹見到有突厥人來了,馬上給郭安等幾個最擅長角抵的人遞了個眼色。
郭安馬上會意,醉醺醺的來到了場上,拍着兇脯大聲的叫道:“要論角抵,我郭安是天下無敵!
――誰敢不服!
”
衆人一陣哄笑,都說他喝醉了吹牛。
薛紹站了出來,笑道:“你們還真别不服。
在我們所有人當中,郭安角抵是最厲害的!
――有誰不信的,出來一試!
如若得勝,我賞他彩絹百匹!
”
“嘩――”人群發出一片驚呼,這可真是一筆大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馬上有個三刀旅的家夥跳了出來,“薛将軍給出如此重賞,我就是明知不如郭安兄弟,也要拼着一試了!
”
郭安哈哈大笑,“小老鼠,你過來!
看我拎着你的尾巴将你扔出去!
”
衆人一起大笑,這名衛士的诨号的确就叫小老鼠。
兩人過了把式,很快摔在一起。
郭安果然厲害,三下五除二就将小老鼠給摔了個仰八叉。
郭安得意的大笑,“薛将軍,那百匹彩絹不如還是賞給我吧!
我看哪,這滿場數千人,就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
”
“你小子不要太狂妄了。
”薛紹笑罵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會要吃大虧的!
”
醉醺醺的郭安仗着酒勁大笑道,“誰啊,誰能敗我?站出來、你倒是站出來呀!
”
“我來!
”
一聲大喝,有個牛高馬大的突厥人跳了出來,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漢語,大聲說道:“薛将軍,是不是任何人勝了他,都可以得到百匹彩絹的賞賜?”
“那當然。
”薛紹招了招手,月奴和另一名衛士馬上擡出一百匹彩絹整齊的擺在了薛紹的身前。
大唐時代的絹,非但可以用來制作名貴的衣裳,本身也是一種硬通貨币,就像明清時代的銀子一樣。
按目前的市值,薛紹拿出的這種上好的彩絹,每一匹絹可以抵當三百文錢。
一百匹絹,那就是三萬錢――接近于現在十萬人民币的購買力了。
對于普通的百姓和士兵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突厥士兵果然眼睛發亮大喜過望,馬上将上身的衣服一剝露出一身精煉的肌肉和濃密的兇毛,擺開架式就和郭安站在了一起。
薛紹暗暗的給郭安遞了個眼神――揍他!
在一片鼓舞聲中,兩人動手。
若論摔跤,一般來說的确是突厥人比漢人更為擅長。
可是郭安那不是一般人哪,他跟了薛紹這麼久練了一身的本事,别的不說,光是來個簡單的一招制敵就可以在瞬間幹掉這個突厥人!
所以,交手不過兩三個回合,郭安使了個巧勁一把就将突厥人掀翻在地,摔得還挺狠,頭暈眼花了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周圍的漢民大聲叫好,歡呼雷動。
在他們看來,這一場勝負的意義已經遠不是一場角抵那麼簡單了,其中明顯帶上了許多的新仇舊恨!
突厥士兵很沒有面子,羞愧難當的退下了。
“我來、我來!
”馬上有另外一名突厥人跳了出來。
沒有半點懸念的,郭安三兩下就将他放倒在地。
漢民的歡呼聲響徹夜空,那情形,活像是大唐王師打了大勝仗回來一樣,實在是揚眉吐氣!
這個動靜,明顯是驚動了不遠處的大批突厥兵。
他們的頭領馬上派人過來查看,一問得知,自己的士兵在這裡丢人現眼了。
郭安仗着酒勁不失時機的大叫道:“突厥人不是号稱最能摔跤嗎,難道你們這八百人當中就沒有一個能摔的,全都是軟腳的孬種?”
這話一下就把突厥人的好戰之心激了起來。
馬上,無數的突厥人圍了過來,紛紛磨拳擦掌的要跳上陣來收拾掉郭安。
薛紹一看這情景,火候到了。
于是馬上站了出來,說道:“各位,今日是薛某的母難之日,隻作小聚歡慶,不要因酒鬧事傷了和氣。
郭安,這一百匹彩絹歸你了,你退下吧!
”
“是,将軍!
”郭安自然應諾而下。
“慢着!
”
突然一陣大喝,突厥人當中跳出一個彪形大漢來,虎目如炬的瞪着薛紹,大聲道:“薛将軍,此人污辱了我們八百突厥人,且能如此善罷幹休?”
薛紹冷冷的一笑,“怎麼,難道你們還要仗勢欺人,與我開戰不成?”
周圍的漢民當然是幫腔唐軍,馬上群情激昂的大叫起來,說突厥人技不如人,卻要仗着人多欺負人少,有本事你們拉出人馬來到朔州城外和我大唐王師決戰!
突厥人一聽,這情況不妙。
萬一因為一點小事争吵起來傷了和氣,那會壞了可汗大事。
于是他們馬上說道:“我們并無挑釁滋事之意。
隻是這名唐軍太嚣張了,我們要挑戰他!
”
“仍是角抵?”薛紹笑着連連擺手,“算了,你們沒人是他的對手,别被他傷了!
”
突厥人馬上大叫起來――
“有,我們有!
”
“我們的埃屯特勤,是草原上最英勇的戰士,特别擅長摔跤!
”
薛紹哈哈的大笑,“口說無憑,讓你們的特勤上來比試一場!
”
“好!
”
中了激将法的突厥人大多以為,我們所有人都圍在這裡,料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于是,他們馬上将埃屯特勤請了過來。
埃屯特勤的心裡就和薛紹一樣的着急,時刻巴盼着能有一個外援出現,在這時候幫他脫困。
陷身八百軍士的重圍之中,自己人都不可信任了。
眼下埃屯特勤唯一能想到的外援,隻能是薛紹。
于是,當他得知要被叫來參加和唐軍的角抵之時,埃屯特勤的心裡是說不出的激動!
薛紹靜靜的看着牛高馬大的埃屯特勤從人群中走出來,看着他的眼睛。
埃屯特勤的眼神,就像這一堆正在燃燒的火焰那樣熾熱,而且像是在對薛紹提出某種隻可意會的“請求”!
薛紹沖他微然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
埃屯特勤心裡頓時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貌似非常憨傻的呵呵一笑,也同樣點了點頭。
他知道接下來該要怎麼做了。
薛紹不由得心想,看來阿史德溫傅對他的親生兒子埃屯特勤的時時提防、處處打壓并非沒有道理。
這個埃屯特勤一點也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傻,他其實很有心機,隻不過礙于自己的父親太過強勢和多疑,他一向表現得非常的沖動與愚鈍,怎麼看都像個肌肉長到了腦袋裡的白癡玩藝兒。
事若反常必有妖。
這個形如犟驢的醜兒特勤,一直都在韬光養晦。
很有可能,他醜陋而粗野的外表下面,隐藏的是一顆不亞于阿史德溫傅的,狼子野心。
不難想像,這對父子相互之間其實猜忌已久。
艾顔,也隻是一根導火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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