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換上了朝服,回到了久違的夏官官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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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孝傑這位夏官尚書沒幹幾天,就因為河北征兵不利主動辭官了。
但是這樣的心腹幹将,女皇當然沒理由真的将他棄之不用。
青海湖一戰之後,女皇思之再三權衡利弊,一紙調令讓王孝傑去了西域,擔任安西大都護。
王孝傑能帶兵善征戰,卻不善治政更不通為官之道。
他這樣的才在朝堂中樞确實難以發揮大的作用。
反倒是在異族林立戰火紛飛的西域大地上,王孝傑能夠充分發揮他的特長,憑借他的軍事才能穩定一方江山。
這幾年,夏官官署的人事變更可不小。
最初跟随薛紹的兩位侍郎現在都不在了,姚元崇榮升鳳閣侍郎,張光輔做了宰相然後身敗名裂。
後來補缺上來的兩位侍郎蕭至忠和蘇味道,現在也隻剩下了蕭至忠一人。
蘇味道因為一筆好文章被女皇看中,已被調任鳳閣舍人專門秉筆制诰。
流貶之後被召回朝堂短期出任夏官員外郎的魏元忠,已升任禦史中丞。
薛紹進到官署,大小官員都來拜見。
他環視衆人,夏官的主要官員當中隻剩下了蕭至忠這一個熟悉的面孔。
薛紹心裡好一陣犯愁,心想我得趕緊去找女皇要兩個好幫手來。
一個補上侍郎的缺,另一個擔任員外郎專門負責尚武台和武舉之事。
他正要出門進宮,一個人冒冒失失的闖進了夏官官署來,差點和薛紹撞了個對面滿懷。
“你這厮!
”薛紹見到他就沒好氣的罵,“跑來作甚?
”
郭元振笑到一臉稀亂的搖着手裡一份東西,“我是新任夏官侍郎啊,這裡以後就是我的窩了!
”
“你?
!
”薛紹大眼直瞪小眼,“别胡扯!
”
“不信你看,新嶄嶄的官憑告身,我花了大筆的朱棱膠漆錢,剛剛從吏部領來的!
”郭元振将他手上那份東西一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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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紹一看,還真是。
“完了,完了完了!
”薛紹當下苦笑起來,“女皇怎麼把你這個禍害,扔到我夏官來了?
這不坑人嗎!
”
“瞧你說的!
”郭元振笑嘻嘻的道,“我在邊關吃了十年的沙子,好不容易混到個四品侍郎,我容易嘛?
以後我就跟着你吃香喝辣了,休想再甩掉我!
”
“得了,反正就是膳堂裡添雙筷子的事。
”薛紹苦笑不已,“你先進去找到蕭至忠了解一下官署内務,熟悉一下同僚。
我得進宮辦點事情。
”
“等下、等下!
”郭元振急道,“你進宮作甚,帶上我呗!
”
薛紹四下看了一眼沒有閑雜,小聲道:“我去和上官婉兒幽會,你要來嗎?
”
“呃……”郭元振輪了輪眼珠子,“上官婉兒在内廷,應該有蠻多好姐妹吧?
”
“滾!
”
薛紹殘忍的抛棄了郭元振這個異想天開跟屁蟲,獨自一人騎馬進了宮。
今天是朝休之日百官不用上朝,所以宮裡往來走動的人并不多。
薛紹在萬象神宮的門口卻遇到了一人,論弓仁。
他正站在萬象神宮的門口,滿副迷茫的左右彷徨,看似想進去,又有些不敢。
看到薛紹到了這裡,論弓仁就如同見到了救星,連忙迎了上來。
“見過薛公。
”進到關内之後,論弓仁就入鄉随俗的用上了中原仕大夫的禮節,對薛紹拱手而拜。
“論将軍。
”薛紹看着他,“你在此作甚?
”
論弓仁苦笑,“女皇譴使宣我入觐,我……不敢進去。
”
薛紹笑了,“為何不敢?
”
“我也不知道。
看到這巍峨華麗的萬象神宮,我心裡就一陣犯怵,不敢進。
”論弓仁一臉通紅的小聲道,“不習慣,太不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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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跟我一起進去吧!
”薛紹拍了拍他的背,“以後,慢慢會習慣的。
”
“好……”
兩人一同進了萬象神宮,到禦書房求見女皇。
巧不巧,女皇正在接見張仁願,于是叫他二人一同進去了。
“三位都來了,正好。
”武則天滿面春風笑吟吟的說道:“朕已經派人去請郭元振和薛楚玉。
你們五位,都是我朝新一代傑出的将帥才子。
朕今日,要單獨設宴款待你們這些青年才俊。
”
薛紹笑道:“陛下何不早說?
臣剛剛把郭元振給轟走了,他非要賴着跟我一起進宮。
”
衆人大笑,武則天道:“郭元振本是進士出身,後在邊疆曆練多年,如今已成大器。
朕因此任命他為夏官侍郎,就是希望他能成為薛公的得力助手。
”
薛紹笑道:“帶兵打仗戍邊禦敵,他肯定是沒問題了。
中樞文治,他還得從頭再來。
”
“所以就要你這位夏官尚書,有空多教一教他。
”武則天說道,“郭元振這個人,外表雖然粗犷但确實懷有内才。
朕相信,他在中樞也能有所建樹。
”
薛紹點點頭,心想在我身邊這麼多的袍澤将佐當中,進士出身的郭元振的綜合能力确實是最強的。
武則天确實頗有識人之能,早在多年之前她就十分欣賞郭元振的才華。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郭元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的眼光确實沒有錯。
正在這時,婁師德也來了。
武則天挺高興,對衆人道:“婁公不日即将榮升納言,司掌鸾台。
朕今日,就當是提前給婁公辦一席燒尾宴了。
”
婁師德連忙謝恩。
薛紹等人則是有些意外的驚喜,連忙恭賀婁師德。
鸾台即是門下省,納言就是門下省最高長官侍中,這是法定的宰相。
雖然現在政事堂裡有許多“同鳳閣鸾台三品”或是“同鳳閣鸾台平章事”分擔宰相的職事,但是納言的地位仍是高于這一類小宰相的。
當初,裴炎就是以侍中的身份首輔君王。
擊讨噶爾欽陵與青海湖一戰歸來,擔任副帥的婁師德可謂是修成了正果。
于是衆人就開始了猜想,副帥尚且如此待遇,那身為主帥的薛紹呢?
武則天沒有說。
隻在郭元振和薛楚玉都到了之後,叫薛紹等人随她一同起駕去往内廷,到九州池登舟遊湖。
龍舟上歌舞升平美酒佳肴,武則天親自把盞為衆人勸酒,這樣的殊榮待遇,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夠享受到的。
席間,武則天還宣布了兩項重要的封敕,論弓仁和薛楚玉都晉升為開國郡公,論弓仁更是取代了武攸歸,官拜右羽林衛大将軍,成為了護衛宮廷的一員禦林重将,直接與李多祚平起平座了。
論弓仁非常的驚訝,他沒想到自己初來乍道就能得到如此的重用。
他百般推辭,但在武則天和薛紹等人的勸說之下,隻好接受了。
薛紹心裡很清楚,武則天對論弓仁的特殊重用,其實一點都不奇怪。
首先論弓仁有傑出的軍事才能,這是毋庸置疑的。
其次,論弓仁是番國降将,他在朝堂之上沒有根基也什麼複雜的關系網,這樣一來他就很容易死心效力于女皇,并且不受其他政治派系的影響。
禦林軍大将,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李多祚的情況,與論弓仁也是極其相似的。
但是終究,論弓仁也不是石頭縫裡迸出來的。
他的歸降和來曆,又和薛紹脫不了幹系。
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武則天又一次對薛紹表達了肯定和信任。
在如今這個奪嫡之争的節骨眼上,武則天廢武攸歸而用論弓仁,其暗含的政治意義更是非凡。
她仿佛是在表達一項意志:武家的侄兒們,從此不要再幻想憑借禦林軍發動兵變,來上演奪位的戲碼了!
但究竟該要如何獎賞和安置薛紹?
武則天仍是沒說。
遊船之後,武則天又帶領衆人登島,來到了瑤光殿。
這裡涼風悠悠景色宜人,是一處上佳的“避暑山莊”。
到了這裡,武則天讓衆臣先行遊玩一陣,自己要去更衣休憩片刻。
郭元振早就忍不住了,這時總算捉到機會,私下問薛紹道:“你覺得,陛下會如何給你加官進爵呢?
”
“拜相我不願意,一品趙國公已經沒得再加。
”薛紹笑道,“說不定賞我幾個天姿國色的美女呢?
”
“得了吧!
”郭元振直撇嘴,“你吃得消嗎?
”
“還真有點吃不消了。
”薛紹笑道,“要不分你幾個?
”
“好啊好啊好啊!
”
“滾!
”
郭元振的臉皮直抽筋,“一天之内,叫我滾了兩次!
”
“你再瞎逼逼,還有第三次。
”
正在這時,一名宦官來叫薛紹去女皇面前聽喚。
郭元振啧啧道:“這是要偷偷的打賞了。
”
“别胡說。
”薛紹瞪了他一眼,“回朝做官第一課,管好你那張破嘴!
”
郭元振嘿嘿直笑,“行,下官受教了。
”
薛紹跟着宦官進了殿,武則天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坐着等他。
薛紹進去一看,上官婉兒也在。
兩人四眼一觸,薛紹就感覺心中像是有一道電流掠過一樣,每個細胞都不安分起來。
如果沒有武則天在場,薛紹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去把她緊緊抱住,然後為所欲為。
奇怪,為何婉兒總能給我這樣的感覺?
薛紹心中暗歎不已,她真是我命裡的魔星啊!
“薛郎,那些人肯定都在猜測吧?
”武則天發聲了,說道,“朕該要如何獎賞你這位,立下了不世奇功的主帥呢?
”
薛紹笑道:“陛下是知道的,臣做不來宰相,也不缺錢花,除了釣魚也沒什麼别的什麼愛好。
不如就賞個魚塘給我吧?
”
“那不行。
賞罰不均,天下人都要指責于朕了。
”武則天道,“朕打算,封你為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