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在場大多數人的預料之外,李仙童沒有做出任何的辯白與反抗,一聲不吭的任由武承嗣的奉宸衛衛隊将他捉拿起來,然後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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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嗣的表情明顯很驚愕,“他為何不置一辭?
”
“别人不了解李仙童,我知道。
”薛紹說道,“他就像是一條陰冷的毒蛇,絕不會大張旗鼓的和誰正面決鬥,隻會背底裡暗使毒牙,奪人性命。
”
“言下何意?
”武承嗣有點不明白。
“你看看今日在場這架式,我與老将軍一同在場,武尚書又對他生出了疑心下令捉拿。
他縱然是身上長了一百張嘴巴,又哪能憑借三言兩言為自己開脫呢?
”薛紹說道,“于是他索性不開口,用沉默代表自己的抗議。
他的這一反常的舉動,無疑能夠勾起武尚書的疑心。
待我與老将軍走後,武尚書必然會再次私下提審于他――那時,才是他狡辯與翻案的機會。
”
“……”武承嗣愕然驚詫,沒想到自己此刻心中所想,竟被薛紹一語說中!
“武尚書,你要如何提審李仙童,都是你的權力。
嘴長在他的身上,如何辯解也是他的事情。
但我始終堅信一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實勝于一切雄辯。
”薛紹說道,“對了,我必須要提醒武尚書另外一件事情,李仙童有可能是敵國奸細――當然,隻是可能!
我并沒有真憑實據!
”
“敵國奸細?
”武承嗣驚呆了,“這怎麼可能?
”
就連薛仁貴,也表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你回頭想一想他的一切所作所為,就不難産生這樣的猜測。
”薛紹說道,“上次北伐之時,李仙童原本是好好的呆在長安,但卻主動請纓來了并州投奔他的祖父李崇義。
馬上,他陷害程務挺,差點導緻朔州陷落。
此事敗洩之後,他又夥同韋巨源架空他的祖父李崇義,妄圖控制整個并州大都督府倒行逆施,拖北伐軍的後腿。
這件事情再度敗洩,他又聯合其祖父一同反攻倒算,讓韋世源成了替罪羊。
此後,他又發動兵變控制都督府,意圖奪取老将軍李謹行手中的兵權。
不料事情被薛某撞破,薛某聯合李老将軍破了他的局并将他祖孫二人一并拿下。
這一棕棕一件件,像不像是一個敵國奸細在我大唐進行内部破壞呢?
”
武承嗣目瞪口呆,愕然不已,“聽起來,還真像是那麼一回事啊……”
“還有,李仙童為了給自己謀求更多的護身之符,甚至不惜讓自己的妻子去與他人私通。
此事我不挑明,想必武尚書自己心中有數。
此外,到了押送長安受審的最後時刻,李仙童又不惜出賣他的祖父和父親,從而保全自己。
”薛紹說道,“是人皆有底線,忍非常之辱必懷非常之謀。
表面看來,他做很多事情都是出于一己私怨在針對薛某本人。
但如果隻是為了殺薛某一人,搞些下毒的陰謀或是派些刺客即可,又何苦大費周章甚至不惜禍及自家滿門?
――這難道,不可疑嗎?
”
武承嗣目瞪口呆,萬分驚訝!
“最後再說一件最可疑之事。
”薛紹說道,“先帝駕崩之夜,我奉密令前往洛陽太初宮面君,結果在天津橋遭遇了刺客襲擊險些喪命。
當屬非常時期,刺客選在那樣的時機殺我,報私仇的可能性極小,主要還是為了攪亂大唐的政局,好讓蠢蠢欲動的異族敵人有機可趁。
果然,先帝駕崩和我遇刺沒多久,突厥馬上起兵反叛,連破我大唐邊境數州。
”
“但你如何确定,那刺客與李仙童有關?
”武承嗣問道。
“當時我是奉的密召進宮,知道此事的人極少――但當時的太子殿下、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正陪在先帝左右,他是知道的。
而李仙童當時恰恰是東宮率,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侍衛隊長。
他很有可能探知此事。
”薛紹說道,“當然,此事我沒有确切的證據,一切隻是我的直覺與推測。
不過,奉命追查我遇刺一案的大理寺丞狄仁傑,很有可能掌握了一些重要的線索。
武尚書回朝之後,不妨問他。
”
“好,好!
”武承嗣連連應諾,冷汗都下來了。
心想奸細一事甯信其有,不信其無,回頭一定要追查清楚!
細細一想,薛紹似乎沒必要騙我,畢竟他現在正把突厥當作了最大的敵人,沒理由再和我這個河北欽差為敵。
枉我一直把李仙童當作心腹智囊對其言聽計從。
雲州陷落還隻是第一步,按照他給我出的主意,萬一真的失去河北上千裡國土,我豈不是死定了?
好險!
真是好險哪!
……權衡利弊,現在我還不如就相信薛紹一次。
我又不會打仗,想要趕走突厥收複雲州為我洗脫罪責,畢竟還得着落在他身上!
“武尚書,薛某言盡于此。
”薛紹說道,“事實的真相如何,隻有你親自去查證了。
當務之急,我們不能再窩裡反鬥,必須團結一緻對抗突厥保境安民才是首要。
如若戰事出錯河北受殃,我等皆是難逃罪責甚至性命難保。
這一點,想必武尚書心中有數!
”
“對,你說得對!
”武承嗣生平第一次的對薛紹露出了笑臉,和顔悅色的道,“薛驸馬想要多少糧草多少兵馬,隻管開口!
無論如何,我們必須驅逐突厥力保河北!
如此,本官回朝之後也才能對太後她老人家交待啊!
――至于雲州陷落,全賴李仙童那個敵國奸細!
此事,我一定徹查!
一定徹查到底!
”
薛仁貴頓時眉頭一擰嘴角上揚,面露鄙夷之色,心說小人倒也有小人的好處,隻需因勢利導外加恫吓一番,馬上就會見風使舵!
“糧草兵馬,自然是多多益善。
”薛紹也笑眯眯的道,“雲州尚有二十萬突厥主力大軍,或将還有後續援軍。
我與老将軍麾下合兵一處也不過五萬人馬,糧草與醫藥物資更是捉荊見肘――這一仗,難打啊!
”
“李長史?
李長史呢?
――來人,快将李孝逸叫來!
”武承嗣表現出了比薛紹還要高昂的戰鬥熱情,忙道,“兵馬錢糧,會盡快撥送到薛老将軍的軍中。
薛驸馬,薛老将軍,河北一役……就完全仰仗二位高才了!
”
說罷,武承嗣還恭恭敬敬的對薛紹與薛仁貴,拱手一長拜。
薛紹與薛仁貴各自回了一禮,稍作客套之後馬上告辭離去。
一路上薛仁貴沉默不語,快要到了軍營時他突然說道:“薛驸馬,今日若非有你在此,後果不堪設想。
休說得到多餘的兵馬錢糧,恐怕老夫這顆白頭都是難以保全。
薛驸馬非但能征慣戰還身懷此等奇智異才,着實令老夫驚歎哪!
”
“老将軍,我不過是摸準了武承嗣貪圖軍功又害怕承擔罪責的心理,順勢使了一個雕蟲小技而已,完全上不得台面。
”薛紹笑道,“大約是在京城的時候和這一類小人交道打得太多了,不知不覺之間,薛某就學會了一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雕蟲小技。
說來慚愧,慚愧啊!
”
薛仁貴微微一苦笑,“老夫年輕時若能将此等雕蟲小技學得一二,今日何至如此?
”
薛紹隻是笑了一笑,心說薛仁貴為人耿直剛烈嫉惡如仇,為将一生沒少背黑鍋也沒少被人陷害,乃至于功高蓋世名垂青史,卻被貶廢了十年有餘。
難怪眼下他對“雕蟲小技”的吐槽,是如此的滿懷悲憤和無奈啊!
武承嗣拍了闆,李孝逸辦起事情來效率都高了很多。
當天夜裡,大量的糧草辎重和五萬新軍,全都一同交割到了薛仁貴的手中。
河北戰事發起之後,武承嗣從京城帶來了近萬人馬,又在并州聚攏河北各州各府的府兵,同時還發布诰令征召了一批新軍,總計将有七八萬人。
眼下武承嗣比薛紹和薛仁貴還要更加渴望收複雲州打敗突厥,于是一口氣撥給了薛仁貴五萬人馬。
對此,薛仁貴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隻能仰天長歎……雕蟲小技,竟能如此神奇!
次日,薛仁貴火速率軍開拔直奔代州,薛紹一路同行。
有件事情薛紹仍是放心不下,那就是給薛楚玉找的藥材,一直沒有湊齊。
但河北戰事緊急,他必須和薛仁貴一同前往代州。
于是臨行之前薛紹将十名得力的部曲留在了太原,命其全力督辦此事,盡快給出結果。
一路上薛紹都因為牽挂薛楚玉,而有些悶悶不樂。
中途歇馬之時,薛仁貴主動問起,“少帥仿佛愁眉不展,不知有何憂思?
”
薛紹微微一苦笑,“實不相瞞,我在擔心楚玉的傷病。
”
“哼!
”薛仁貴冷哼了一聲,“犬子無能累及三軍,竟還勞動少帥費神,老夫真是萬分慚愧!
”
“咳!
……”薛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畢竟薛仁貴是楚玉的父親,難不成自己還和他争論一番?
“少帥放心,犬子之病無須任何藥石,老夫能治!
”薛仁貴一拍膝蓋說得斬釘截鐵,“其實老夫早已派了家臣部曲去往朔州,将犬子搬到代州歇病。
待我大軍抵達代州,看老夫藥到病除!
”
“哦?
”薛紹不由得吃了一驚,“老将軍,還精通醫術?
”
薛仁貴微微一笑,笑得頗懷神秘,“到時,少帥一看便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