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與太平公主頓時面面相觑,和上次送來空盒子不同,這回天後居然還要問個究竟了!
太平公主那雙靈動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對那宦官道:“天後恩賜,我們夫妻倆當然是歡喜萬分、感恩戴德。
待我與你一同回宮,當面向天後她老人家答謝。
”
“既如此,殿下請!
”宦官不動聲色,嘴很嚴實。
“我與你同去。
”薛紹說道。
太平公主拉了薛紹的手腕一把而且用了一點暗力,對他搖了搖頭,“已是夜間,男人豈能入宮?
請許我一人前去,夫君不必擔憂。
”
薛紹知道她是想要單獨去見武則天說些好話求求情。
她母女二人自有默契,多個外人在場太平公主反倒不好發揮。
“既然如此,殿下不妨早去早回,我讓楊思勖與琳琅陪你一同入宮。
”薛紹說道,“再者,請容我片刻時間準備一點回禮,敬獻天後。
”
“好。
”
薛紹獨到離開走到了珍寶閣,這裡陳放了大量的金銀珠寶和古玩珍品,大多是新婚之時太平公主帶來的嫁妝和賓客的賀禮。
薛紹挑選了一陣,覺得武則天應該不會稀罕什麼珠寶玉器,好像回贈什麼禮物都不會襯了她的心。
他無意中看到一對兒名叫“麒麟膽”的夜明珠,記得好像是新羅的使臣送的禮物。
再一聯想到那兩個空盒子,薛紹計上心來。
他叫人取來天後送來的兩個盒子,再将這兩顆麒麟膽塗成了一模一樣的紅色,再兩個盒子稍加改造并将麒麟膽固定在了最中央。
處理完畢後,薛紹将兩個禮盒拿出去給了太平公主,讓她帶去回贈給天後。
“薛郎,你這是何意?
”太平公主大惑不解。
“天機不可洩露。
”薛紹微笑,輕籲了一口氣,“天後看了之後,自會明白的!
”
太平公主眨着她那雙聰慧的大眼睛稍一琢磨,頓時恍然大悟,“天後一定會喜歡的!
”
薛紹笑眯眯的輕輕在太平公主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若是離了你這張兒巧嘴,她老人家也未必能喜歡!
”
“嘻嘻!
”太平公主自豪的笑了起來,“那我去了噢,薛郎!
萬一母親留我夜宿,我今晚便不回來了。
你……你可要老實一點!
”
“如何才叫不老實?
”薛紹笑道。
有外人在場,太平公主乍乎乎的連瞪了薛紹兩眼,“我走了,我走了噢!
”
“我送你登車。
”薛紹笑着扶她登上了馬車。
臨上車時太平公主稍稍用力的擰了薛紹的手掌一下,兇巴巴的低聲道:“家裡美女如雲,你晚上就别出去了。
要聽話,知道麼?
!
”
薛紹悶頭大笑,“去吧,去吧,我又不是三歲孩子!
真是的!
”
“你要真是三歲孩子,我倒省心呢!
”太平公主悻悻的撇嘴,小聲道,“别以為我不知道,男人就愛偷腥!
家裡的女人再漂亮,也比不上外面的野女人來得誘惑和刺激!
”
薛紹做驚愕狀,“這些陳腔濫調你都從哪裡學來的?
安然,你怎麼不學好啊!
”
“我打你!
居然敢這樣說我!
”
“好了好了,别鬧了。
”薛紹笑道,“中宮使者在等着,可别讓他看了笑話。
”
太平公主哼了一聲,這才乖乖登上了車去。
琳琅騎着馬兒各自伴在太平公主馬車的左右,眼神幽幽的看着薛紹,仿佛是在歎息:難得公主殿下離開家中,我二人卻做了護衛随行,真是倒黴!
太平公主的車兒終于走了,薛紹略略籲了一口氣。
心想,我和武則天的關系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要是沒了太平公主從中調和充當“潤滑劑”,還指不定要鬧到什麼樣的局面上。
她送來的那兩個空盒子究竟是何用意,當真難猜。
或者說,我怎麼猜都有可能是錯的……現在就看,太平公主如何在她母親面前發揮了!
夜幕降臨了,薛紹泡在豪華的大澡堂裡臉上蓋着一條溫熱的毛巾,閉目養神。
蓦然聽得門外很有輕微的腳步聲,薛紹不用睜眼去看就知道,這個輕如貓步但又步步穩健的腳步聲,隻屬于武藝非凡的月奴。
她仿佛在門前猶豫,該不該出聲或是敲門。
薛紹暗自一笑,故意裝作不知讓她晾在門外。
良久之後,月奴仿佛是放棄了敲門,想要離去。
“進來,侍浴。
”
“是!
”月奴這一聲可是答得幹脆利落又興奮激動。
薛紹不由得笑了,太平公主真是杞人憂天,家裡這麼多女人對我虎視眈眈的,時刻都想與我偷腥,我哪裡還有閑心出去鬼混?
”
月奴進來了,眼中精光奕奕臉上帶着紅韻卻不敢直視薛紹。
她背着身脫到了精光,輕手輕腳的泡進了水裡,慢慢遊到了薛紹的身邊。
“公子,月奴侍浴來了。
”
薛紹擁她入懷,剛剛挨到她的身子,月奴就“嘤”了起來。
“至于麼?
”薛紹笑了。
月奴羞得一臉通紅連忙将頭埋進了薛紹的臂彎裡,“公子,月奴想煞你了……”
片刻後,就在月奴忘乎所以的親吻薛紹的全身時,悠遠之處傳來輕柔的琴聲。
兩人的動作同時一滞,也同時想到了一個人,陳仙兒。
這個技藝超凡又隐含憂傷之意的琴聲,隻屬于陳仙兒。
月奴眨了眨眼睛,“公子,不如今晚你就……”
“我的事情,還用得着你來安排嗎?
”薛紹淡淡的道。
“月奴萬萬不敢!
”月奴連忙稱罪,小心翼翼的道,“月奴隻是覺得,陳仙兒不遠千裡孤身一人來到舉目無親的長安,過門也這麼久了……想想也挺可憐的!
”
薛紹微微皺眉沉思了片刻,“我自有安排。
”
“是,公子。
”
……
太平公主進了皇宮,直奔武則天的寝宮。
武則天剛剛沐浴罷了,正躺在榻上習慣性的翻看一本書籍,準備入睡。
得聞太平公主求見,她不由得會心一笑将書擱下了,“讓她進來。
”
太平公主親自捧着兩個錦盒兒進來了,步履輕盈滿面春風笑吟吟的當堂跪下,“皇兒拜見母後!
如此深夜叨擾母後安寝,皇兒有罪,請母親責罰!
”
“好了好了,你就不必這樣假惺惺的了。
”武則天笑道,“過來,到為娘這裡來。
”
“好,我來了!
”太平公主一骨碌爬起來,就如同孩提時代一樣笑嘻嘻的坐到了武則天的身邊然後偎在了她的懷裡,神氣活現的搖着手裡的兩個盒子,“娘,你猜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
武則天早就看到了,笑道:“這不是為娘贈予薛紹的禮物麼,怎會被你拿到了這裡來?
”
“來而不往非禮也!
”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娘,你就猜一猜嘛,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
“是薛紹的回禮麼?
”武則天笑道。
“猜對一半了!
”太平公主得意洋洋的賣起了關子,“母親你不妨繼續猜下去,我敢打賭,你肯定猜不到的!
”
“我若是猜中了呢?
”
“那皇兒今晚就陪你睡,不回家了!
”
武則天哈哈的大笑,“這可不見得是什麼好處。
大半夜的我還要親自給你蓋被子。
你這孩兒,無論春夏秋冬睡都要光着身子睡,睡着了還喜歡踢被子!
”
“娘,你就别說孩兒的這些陳年糗事了。
你快猜嘛!
”太平公主撒起嬌來。
“罷了,為娘猜不中,你說吧!
”武則天笑呵呵的道。
“娘,你看!
”太平公主直接将兩個盒子打開了。
武則天細看了兩眼,“這是什麼東西?
”
“這是兩顆新羅來的夜明珠,名喚麒麟膽。
”太平公主說道,“這是薛郎特意給娘挑的哦,漂亮嗎?
”
武則天試着伸手拿起來看一下,卻沾了一些紅色的染料到手上,于是驚奇道:“染的?
“
“是呀,薛郎親手塗染的呢!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我都責怪他了,為何好好的珠子要塗成這個模樣?
他卻說,既然是送給天後的,就一定要塗成這樣的紅色!
”
“這盒子好像也改動過了。
”武則天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拿起一顆珠子來端祥,口中低聲吟道:“紅者,赤也!
麒麟膽,放中央……”
“娘,我知道了!
”太平公主做驚喜狀,說道,“是赤膽忠心,對也不對?
”
“赤膽忠心?
”武則天面帶微笑,淡然道:“兩顆赤膽忠心,那豈不就是有二心了?
!
”
太平公主頓時臉色大變,驚訝道:“母親,你怎麼這樣想呢?
”
“難道不是麼?
”武則天轉頭看着太平公主,神色複雜。
太平公主臉色一正,非常認真的說道:“娘,我知道薛郎肯定做了什麼事情讓你生氣了。
我今天在家裡也罵過他了,他卻很無奈的回答我說,‘我左一點有備忠君,右一點得罪天後,站中間又會有人說我處事奸滑鼠首兩端,我能如何?
我該如何?
’”
武則天眉頭一皺,“他真是這麼說的?
”
“娘,孩兒還能騙你麼?
”太平公主認真說道,“雖然我嫁給了薛紹,可母親永遠是我的母親,這是誰也替代不了的。
孩兒是很頑皮,但孩兒從小到大可曾欺騙過母親麼?
”
武則天若有所思的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
“娘,薛紹他也不容易。
”太平公主小心翼翼的道,“父皇既是他的嶽丈又是他的親舅舅;你是孩兒的母親也是他的嶽母更是他的恩師伯樂……人孰無過?
知錯能改善莫大蔫嘛!
他入仕尚淺不太懂事,若是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教訓一頓罵上一罵讓他醒悟并從此改過,也就罷了。
母親對大臣們不是一向寬宏大量的麼,若是有誰犯了錯,一向都是先念其功再數其過的。
我就不信了,自家的女婿還比不上外人親近呢?
”
“你這孩兒尖牙利嘴,今日偏就是為薛紹讨保求饒的來了。
”武則天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再又拿起了一顆紅色的珠子,微然一笑,“那便看在你的面上,這顆珠子我收下了!
――另一顆,你看着辦吧!
”
“多謝母親!
”太平公主歡天喜地的謝過,馬上拿起了另一顆珠子喚道,“來人,将這珠子洗洗幹淨了研磨成粉,留予天後養顔之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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