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三十萬貫的财貨從夏州都督府的銀庫裡搬了出來,一一裝載上車。
-叔哈哈-經手的是薛楚‘玉’和他手下的跳‘蕩’軍将士。
聽說這批東西是要拿去“還”給武懿宗,薛楚‘玉’和将士們相當的不解甚至還有一些惱火。
于是,不等武懿宗把這批财貨拉出都督府,薛楚‘玉’就跑來見薛紹了。
“公子,非是屬下膽敢質疑軍令。
隻是下面的兄弟們對于此事相當的不解,而且有了一些怨氣。
”薛楚‘玉’小心翼翼的對薛紹道,“我們為什麼要把價值三十萬貫的财貨‘交’還給武懿宗呢?
公子不是說過,那些東西以後都是朔方軍的命根子嗎?
”
“兄弟們有怨氣,預料之中,我可以理解。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先讓武懿宗把東西拉走,不得阻攔。
稍後我來給你們講一講這其中的道理。
”
薛楚‘玉’怔了一怔,面‘露’愧‘色’的道:“公子,這是我的過失。
你不必向我們解釋軍令。
”
“沒關系。
”薛紹坦然道,“你們有懷疑有怨氣也照樣執行了我的軍令,這是對我本人和軍令的尊重。
同樣的,我也應該尊重與我并肩浴皿的袍澤弟兄――去辦事吧,辦完了把兄弟們叫到這裡來。
我不希望和我的袍澤弟兄之間,有任何的猜忌和隔閡!
”
“是!
”
大約半個時辰以後,武懿宗帶着他的人拉着一大批财貨走了。
看到裝載财貨的箱子和馬車都還是自己此前親手置辦的,武懿宗真是滿心滴皿――這煮熟的鴨子飛了,又奇怪的飛了回來。
原本應該高興,可是這鴨子出去兜了一圈再回來就已經染上了一身的劇毒,我還非吃下它不可!
武懿宗‘欲’哭無淚。
起初他還恨不能吃了薛紹的‘肉’喝了薛紹的皿。
現在他覺得,自己或許真應該離薛紹遠一點――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
稍後,薛楚‘玉’帶着一批跳‘蕩’軍的軍士,來到了薛紹的面前。
“兄弟們都來了?
”薛紹面帶微笑,把武懿宗寫的欠條拿給他們看,“這張欠條給兄弟們過一下目,做個見證。
”
跳‘蕩’軍的将士們都看了,有人說道:“我等絕對信得過少帥,隻是信不過武懿宗那個小人!
――萬一他借了不還,如何是好?
”
“他能還當然最好。
但是,既然我借出去了,就沒有指望他還會歸還。
”薛紹語出驚人。
衆人當然是驚愕不已,“少帥何苦便宜了那個小人?
!
”
“兄弟們稍安勿躁,聽我講這其中的曲折利害。
”薛紹說道,“朔方軍初來乍道,本官新官上任。
兄弟們說一說,當下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是什麼?
”
“抗擊突厥,保境安民!
”
“沒錯。
”薛紹說道,“突厥人荼毒我們的百姓,武懿宗也陷害我們的子民,于是他們都是我們的敵人。
對付突厥人,我們可以毫不猶豫的取其人頭。
武懿宗的所作所為極大的傷害了綏延二州的仕紳百姓,按照我們這些軍人的一貫作風,當然是一刀砍掉最是解恨。
”
“沒錯,早該将其碎屍萬段!
”将士們義憤填膺。
“我比你們更想殺了他。
”薛紹微微一笑,說道:“在沒有來夏州之前,即是如此。
”
衆皆愕然。
薛紹說道:“但是武懿宗現在是皇命欽差。
在百姓們看來,他和我一樣都是代表了朝廷和官府。
他的劣迹讓綏延二州天怒人怨,仕人百姓對其恨之入骨,同時也對朝廷和官府産生了強烈的不滿和怨氣。
這個時候我殺武懿宗,百姓們會認為這不過是官場之上的傾軋和争鬥,我新官上任殺一隻代罪羊草草‘交’差而已,與百姓何幹?
歸根到底,如果不能盡快的挽回百姓們遭受的損失,就根本無法撫平百姓心中的憤懑。
百姓對官府不滿,是我這個都督最大的失職;同時,這也将極大的不利于朔方軍的後勤保障。
其中的道理,想必兄弟們不難理解。
”
在場的軍士們雖然不太懂政治,但是薛紹的說得很淺顯,他們聽了還是能夠理解一大部分,于是紛紛點頭稱是。
薛楚‘玉’說道:“我想,我大概理解少帥的用意了。
我們的确不能隻圖快意恩仇,必須要顧全大局。
武懿宗固然可恨該殺,但是我們不能為他犯下的錯而受到連累。
少帥歸還一批财寶給武懿宗,目的是讓他收回之前強行攤賣的糧草,從而消弭綏延二州的仕人百姓對官府的不滿與怨氣。
這表面上看來是便宜了武懿宗,實際上是對都督府、對朔方軍都極有好處的一件事情!
”
“原來如此!
”
“沒錯,好像是這個道理!
”
“少帥‘兇’懷寬廣目光遠大,我等不如!
”
衆人終于恍然,然後一同向薛紹抱拳稱罪賠禮道歉,聲稱不該懷疑少帥,更不應該質疑軍令。
薛紹笑道:“兄弟們不把我當外人,才會當面對我的命令提出質疑。
我也不把兄弟們當外人,楚‘玉’方才說的也正是我想說的。
總之一句話,我們朔方軍要做好長期紮根于西北的打算。
我們的吃喝穿戴,全都要仰仗百姓來供給。
軍隊和與地方百姓之間的關系,就好比是魚和水。
所以,我們必須把眼界放寬一點,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
從此以往,任何有益于搞好軍民關系的事情,我們都可以嘗試去做;任何不利于軍民關系的事情,全都必須嚴格杜絕!
”
“是!
――”衆将士的意念完全通達,一同慷慨應諾!
三天以後,薛紹回到了朔方軍鎮,親自清點這裡的一批糧草辎重,準備押往豐州應急。
留守朔方的胡人大将阿史那忠節覺得很驚奇,因為他很了解夏州都督府現在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底。
此前王方翼奉命前去征讨西域叛逆,差不多把都督府的銀庫都給搬空了,糧倉裡幾乎能餓死老鼠――薛紹怎麼像變戲法似的,又‘弄’出了這許多的錢糧呢?
!
清點之後薛紹粗略估算,這批糧草能讓豐州的将士多撐一個多月。
東西雖然不多,但是負責籌措軍資的代都督府長史劉幽求已是盡力。
若非他‘精’明強幹,短時間内還湊不齊這樣龐大的一批物資。
歸根到底,夏州都督府的家底實在太薄,朔方軍又先天不足。
再加上河隴州縣剛剛還遭逢了突厥人的洗劫,一切物資緊缺,糧油布匹這些生活物資都在飛速漲價。
如果不盡快的恢複正常的社會和生活秩序,薛紹擔心自己治下的這幾個州縣的農業和經濟都有可能崩潰。
一但民不聊生可就真的要出大‘亂’子了,類似白鐵餘叛‘亂’之類的‘騷’‘亂’很有可能再度發生。
所以薛紹覺得,現在逃進了大漠的突厥人反而不是最大的敵人;當務之急,在于盡快的穩定‘亂’局,讓百姓們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迹上來。
薛紹讓郭元振押送物資去了豐州,自己則是再次回到了都督府。
還沒來得及坐下歇口氣,綏州長史徐長青就跑來求見了。
薛紹見他愁容滿面忐忑不安,問道:“徐長史親來見我,可有要事?
”
“都督,壞事了!
”徐長青拍着手說道,“那武懿宗究竟不是善類,盡不幹好事!
”
薛紹眉頭一皺,“他還敢造次?
”
“這次倒不是他主動造次,而是有人‘誘’使。
”徐長青說道,“都督不是借給他三十萬貫錢财,去收回之前攤賣的糧草嗎?
武懿宗回了綏州倒是馬上就着手辦理此事。
最初進展還算良好,武懿宗還矮下了身段去向一些官員和豪紳賠罪認錯,這些人也願意冰釋前嫌并賣回糧草。
可是沒過兩天,就有人盯上了武懿宗,認為發财的機會到了!
”
“發什麼财?
”薛紹眉頭一皺,“詳細說來!
”
徐長青苦笑不已,說道:“武懿宗不是高價賣出軍糧,現在又高價回收麼?
然後綏州有兩家積粟極多的豪強‘門’戶‘私’下聯系武懿宗,說願意以武懿宗收糧的半價賣三十萬石粟米給他!
”
薛紹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武懿宗答應了?
!
”
徐長青吓得往後倒退兩步幾乎摔倒在地,嘴皮兒都在不停的哆嗦,喃喃道:“答、答應了!
……下官知道薛都督借錢給武懿宗,其實是為了讓他去平息民憤挽回過錯。
可是武懿宗卻隻是急于‘交’差應付了事。
下官正是看到了他們‘私’下‘交’割糧草,這才偷偷跑到夏州來,向都督彙報!
”
“‘混’賬!
!
!
”薛紹大怒,“那兩家豪強是什麼來路?
”
徐長青瑟瑟發抖的答道:“有一戶姓楊,出身弘農華‘陰’楊氏大姓,家主名叫楊侗,祖上曾是隋朝的上柱國。
到了楊侗這一輩家中雖然沒人做官,但是勝在生了幾個漂亮的‘女’兒。
因是名‘門’大姓,因此楊侗的幾個‘女’兒都嫁得極好,其中有一個‘女’兒還恰是嫁給了汾‘陰’薛氏的一名京官。
”
薛紹微微一怔,“嫁給誰?
”
“監察禦史,薛仲璋。
”徐長青小心翼翼的道,“都督,或許是認識的吧?
”
薛紹眉頭緊皺的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深‘交’但确實認識,我定親和結婚的時候他都來了。
薛仲璋的父親算是我的族叔,他的母親是裴炎的親妹妹――他即是裴炎的親外甥!
徐長青小心翼翼的道:“下官‘私’下打聽過了,薛仲璋的官雖然不大,可是來路不簡單啊!
他是顧命大臣裴相公的……”
“閉嘴!
”薛紹喝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别說是一條想發國難财的地頭蛇,就是薛仲璋本人乃至裴相公在我的治下犯了事,我薛紹也照辦不誤!
”
徐長青愕然無語冷汗直流,心下一想:也對!
他都敢一刀砍了太後和裴炎的心腹唐懷壁,區區一個薛仲璋的嶽丈又何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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