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近側的軍屯裡,薛紹一身戎裝大馬金馬的坐在将旗飄揚的帥位上,身邊肅立了十六名紅衣劊子手,兩旁各有一隊穿明光甲、着五色袍的千騎近衛,陌刀手布陣兩旁形如鐵壁,夾成了一條長長的雪亮通道。
本文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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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熊熊軍威肅殺,薛紹擺起了這樣一個刀兵大陣,等着薛楚玉一騎近前。
薛楚玉單臂掄着段鋒策馬奔到刀兵大陣之前,四名小卒上前接住俘虜捆了個結結實實。
段鋒早已羞憤欲死,至始至終沒有再說一句話,也沒有做任何掙紮。
薛楚玉帶着俘虜上前來向薛紹交令。
兩人互遞了一個會意的眼神,心裡都在笑。
但是薛紹把臉闆得很硬,指着階下的俘虜段鋒大喝一聲,“好你個白匪叛逆,竟敢糾結黨匪挑釁王師反攻城池,當真活膩!
”
“斬――”薛紹的近衛和劊子手們,齊聲大喝!
“少帥,你誤會了……”薛楚玉連忙上前來,小心翼翼的道,“此人不是白匪,他是……夏州都督王方翼麾下的先鋒官,段鋒段都尉。
”
“啊?
”薛紹做驚愕狀,“那你捉他來幹什麼?
”
“屬下……”薛楚玉連忙一抱拳,“屬下該死!
”
“豈有此理,還不退下!
”薛紹拍案而起,“既是友軍同僚,還不快快松綁!
”
薛楚玉忍着笑道罪退下,左右小卒連忙上前給段鋒松了綁。
薛紹快步走到段鋒身前上下一打量他,四十歲上下一臉絡腮胡子,大高個兒非常的強壯。
看到他薛紹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遠在長安的牛奔,兩人的體形真是有得一拼。
但是眼下,段鋒這個勢如虎獅的猛漢子卻是聳着肩低着頭,耷着一張臉眼睛轉來轉去的局促不安,根本不敢與薛紹對臉,顯然已是無地自容。
“段将軍,你既是王都督麾下先鋒,怎會跟本帥的副将薛楚玉打了起來呢?
”薛紹和和氣氣的說道,“是不是薛楚玉故意滋事挑釁,并用陰謀詭計暗算了你?
若是這樣你便告訴本帥,本帥定要砍了那厮,以正軍法!
”
“不不,沒有……其實是末将……無禮挑釁!
”段鋒恨不能當場挖個洞鑽進去才好,結結巴巴的說完一句,段鋒單膝一跪抱拳道,“末将無禮,冒犯少帥又沖撞薛将軍,肯請少帥動用軍法,嚴懲末将!
”
“我知道了。
大概你們以為我們是白鐵餘的叛軍,薛楚玉也以為你們是白匪餘孽,于是就打了起來。
都是誤會,起來、起來!
”薛紹呵呵一笑,伸出雙手扶起段鋒,說道,“王都督本人,何在呢?
”
看到薛紹主動給了一個台階來下并迅速調轉了話題,段鋒心裡羞愧難當又感激不盡,連忙恭恭敬敬的說道:“禀少帥,王都督接到朝廷聖令之後連夜親率兩萬騎兵,輕兵上陣日夜兼程現已開抵綏州,如今就在城平縣城以西十裡處屯紮。
末将奉了王都督将令,充任先鋒前來刺探敵情。
不料卻是得知,薛少帥早已取了城池!
……末将佩服,末将慚愧!
”
“這麼說,王都督本人已在城外?
”薛紹做驚喜狀,“那我得要趕緊前去親自迎接。
左右,準備儀仗随我出城!
”
“不不,少帥且慢!
”段鋒連忙攔住薛紹,一臉愧色的小聲道,“少帥你是主帥,王都督和我們都是屬下佐官,理當是王都督帶着我們進城來拜少帥才是。
請少帥高坐城中,末将這就前去禀報王都督。
”
“這不好吧?
”薛紹面露難色的眨着眼睛,“王都督不遠千裡前來助戰,我理當出迎!
”
“軍中有上下,還請少帥勿要推辭。
”段鋒再又拜了下來,“末将萬分慚愧,肯求少帥賜一馬匹,讓末将回去禀報!
”
“快,把我的威龍牽來!
”薛紹喝道,“薛楚玉,你也太無禮了!
回頭一定要好好擺酒向段将軍賠罪!
”
“屬下遵命。
”薛楚玉抱拳應諾。
“不不不,不敢!
末将萬萬不敢!
”段鋒都快要哭了,拜在地上不肯起來,“少帥的寶駒,末将萬不敢用。
就請少帥……賜、賜一跛馬,即可!
”
薛紹呵呵直笑,“段将軍何必如此生分?
快請起來――薛楚玉,去給段将軍挑一匹座騎,好好送他出城。
”
“是!
”
段鋒像一隻霜打了的茄子,騎上了一匹六閑馬,跟着薛楚玉一起走出了縣城。
城平縣的軍屯裡已經笑成了一片,将士們個個揚眉吐氣,爽得不行。
段鋒等人說得沒錯,軍營的确就是硬漢子和純爺們兒的地盤。
誰的本事大誰的拳頭硬,誰就有發言權誰就是爺!
薛紹讓手下的人笑了一陣後,喝斥道:“都給我收斂一點,稍後王都督來了,更不許有半點張揚得意的神情。
否則,通通吃鞭子!
”
“是!
”
衆将士應了諾。
薛紹再下了令:“儀仗準備,我要親自出城迎接。
”
“少帥,不用了吧?
”身邊的近衛小聲勸道,“你是主帥,王方翼是副帥。
你沒必要迎到城外去,坐這裡等着就可以了。
不然,還讓他小瞧了你!
”
“你是想違抗我将令麼?
”薛紹冷冷的看着他。
“屬下不敢!
……屬下知錯了,請少帥恕罪!
”
“别廢話了,跟我走!
”
大約半個時辰以後,城平縣前方出現了數十騎,打着火把旗幟鮮明,王方翼來了。
薛紹在城下擺出了千騎儀仗、敲響了軍鼓、奏起了軍樂,隆重歡迎王方翼的到來。
看到這副陣勢,王方翼羞愧不已連忙翻身下馬,灰須飄揚的跑步上前遠遠就拜,“屬下王方翼助戰來遲,肯請薛少帥恕罪!
”
薛紹快步迎了上去,趁王方翼将要拜倒之前将他一把拉住,“老将軍,萬萬使不得!
――你這一拜,可真會折煞了我!
”
“該拜!
”王方翼非常用力的要拜下去,不料薛紹的力氣遠比他想像中的大了太多,托着他,根本拜不下去。
王方翼禁不住擡頭看向薛紹,表情頓現驚愕!
――怎麼看,薛紹也是一個花前月下撫琴弄筝的纨绔膏粱,怎會如此力大勇健?
稍稍一愣,王方翼順勢站了起來将手一揮,“把那幾個蠢材給我帶上來!
”
他麾下的軍士應了諾,将七八個捆得結結實實的軍漢給帶了上來。
其中,就有段鋒一個。
“王都督,這是何意啊?
”薛紹驚訝的問道。
“老夫禦下不嚴,肯向少帥請罪!
”王方翼抱拳拜道,“此外,這幾個雜厮出言不遜辱及少帥,并且大膽挑釁、無禮沖撞少帥麾下的薛将軍,已然觸犯軍法着實該死!
老夫現在就将他們交予少帥發落,肯請少帥勿要手下留情,砍了這幾個雜厮,以正軍法!
”
“老将軍,言重了!
”薛紹頓時就笑了,親熱的拉着王方翼的手腕,說道,“常言道不知者無罪嘛,他們又沒有做出什麼傷害我的事情來。
薛楚玉也不是什麼好鳥,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打架。
回頭,我會治他!
”
“少帥,你真的不用顧及老夫的顔面,一定要嚴懲這幾個雜厮!
”王方翼說道,“軍法無情,豈容亵渎?
”
“那就……”薛紹為難的猶豫了一陣,說道,“罰他們每人二十軍棍,暫且寄下。
命他們戴罪立功,前去收剿白鐵餘的黨羽殘部。
”
“殘部?
”王方翼略微一怔,“少帥,白鐵餘的主力呢?
”
薛紹微然一笑,“已然潰散。
”
王方翼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匪首白鐵餘現在何處?
”
“就在城中,活的。
”薛紹微笑道,“王都督若有興趣,不妨去看看白鐵餘那厮。
但是我得提醒王都督一句,那厮就是個純粹的失心瘋,真的。
我那天就被他的瘋言瘋語給惹怒了,于是我狠狠的胖揍了他一頓。
他……至今暈厥,未醒!
”
王方翼驚訝的眉梢一揚,“那就讓我軍去收複大斌與綏德二縣,如何?
”
薛紹呵呵的笑了,“此二縣,已在昨日光複。
包括被叛軍圍困的龍泉縣也已解圍,就是那個薛楚玉率軍去辦的。
”
“這麼快?
”王方翼的表情徹底凝滞了,“老夫得了朝廷聖令連夜出兵,辎重都未帶的輕兵兼道疾行兩天兩夜,老夫的胡子都結了冰,現在到了綏州卻連仗都沒得打了嗎?
”
薛紹面露難色的笑了一笑,小聲道:“老将軍,還有一些白匪殘部,分散在州縣各地的山野鄉村之中。
可以讓段鋒等人戴罪立功,分别率軍前去收剿了他們。
”
王方翼聽完這話,當着薛紹的面來了一個從腹到兇大起伏的深呼吸。
他算是聽明白薛紹的意思了――要不是為了給段鋒等人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掃平白匪餘黨這種小事,還用不着你們安西軍呢!
“你們這群丢人的雜厮,還不趕緊拜謝少帥?
!
”王方翼大聲怒吼。
段鋒等人半點脾氣也沒有的拜倒下來,“多謝少帥寬宏大量、法外開恩!
”
“衆兄弟快快請起!
都說了,不知者無罪嘛!
快,都請起來!
”薛紹連忙上前親自相扶,并請王方翼給他們松了綁。
王方翼已經在一旁手拂長須,無語凝噎的四十五度往上,仰望蒼天了。
綏州的天,烏漆抹黑的。
就像此刻王方翼的臉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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