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成語叫做“按圖索骥”,出處是伯樂的兒子把《相馬經》背得很熟了,照着圖上畫的去尋找千裡馬,結果相中了一隻癞蛤蟆。
這當然是一個貶義詞,形容辦事生搬硬套、泥古不化。
但是在大唐時代,有一門斥侯精研的追蹤技術,就叫作――索骥。
據說它的來源就是遊牧人尋找在遼廣的草原上失蹤的牛羊,他們可以通過腳印的深淺、糞便的成色來判斷牲畜的走向。
甚至大雪彌漫的日子裡,他們也能憑借強大的聽覺、嗅覺甚至是直覺,找到失蹤的牛羊。
這門技術長期傳承發展下來,竟然就成了軍隊裡的一門秘不外傳的高深追蹤技術,大唐的斥侯們可以通過任何蛛絲馬迹來追蹤敵人,而突厥人堪稱是“索骥”的鼻祖和大師。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突厥人的遺傳基因裡甚至就有這樣的“技術”傳承,哪怕是一個小孩子也輕易不會在漫無邊際的草原上迷路,他們天生就有着極強的方向感!
可是今天,後方追擊薛紹等人的突厥人徹底迷茫了。
他們引以為傲的“索骥”本事根本無從發揮。
薛紹等人留下的蛛絲馬迹怎是一個“淩亂”了得,四面八方亂七八糟的,突厥人到現在也弄不清薛紹一行有多少人,他們甚至懷疑薛紹他們是長了翅膀的“鳥人”,不然怎麼可能會在草原上這樣任意往來自由馳騁,還讓人根本無法追蹤?
細節決定成敗!
薛紹把許多後世特種部隊裡的東西,教給了三刀旅的衛士們。
那些經過了上千年進化與改進的追蹤與反追蹤技術,加上現代科學的補充與改進,已經不是大唐時代突厥人的“索骥”之術能比。
這就好比是十餘年前風行一時非常高大上的“pp機”和大哥大,拿到蘋果街機時代來個什麼情景?
更何況,薛紹帶來的是千年後的軍事技術,他甚至能應付軍用狼犬與高科技設備的追蹤,突厥人的鼻子和眼睛,又算得了什麼?
薛紹安排的撤退方案,是“化整為零、潛伏撤退”,三刀旅的衛士們全部分散為單個,陸續都在瘋狂的突厥人撒下的漫天羅網之中,遊刃有餘的逃出生天了!
不過薛紹這一行人因為帶有俘虜,所以有七八個人聚在一夥。
三個俘虜全被牢牢的綁在了馬背上,有三名衛士在前面牽着馬馱着俘虜騎行,薛楚玉與月奴從旁看守,薛紹親自帶着兩個人墊後,清除撤離痕迹。
來無影、去無蹤,靜如山、動如電,進擊則奔烈如火,撤走時飄忽如魅,薛紹和他的第三旅,把後世的“特戰”技術在突厥的草原上,上演了一回淋漓盡緻!
突厥人徹底傻眼了。
他們頭一次發覺在自己的地盤上,居然還有人比他們更加遊刃有餘、比他們更能來去自如!
再看到牙帳裡四周烈火留下的灰燼與狼籍,那些被瘋牛踩死拱死的屍體,那些被飛刀穿喉的慘死之人,無邊的驚詫與恐惶在突厥人當中彌漫開來。
“鬼!
”
“這是一群鬼魂!
”
此時,薛紹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們,已經從容而飄逸的撤到了百裡開外,隻留給突厥人漫無邊際的猜測與恐懼!
一天一夜之後,薛紹一行人在約定的彙合地點停下,等候其他陸續趕來的袍澤。
大家全都分頭單兵撤離,所走的路線不同,遭遇的圍追堵截也不同。
薛紹選定了一片荒漠之中毫無參照物與特殊性的地點做為接頭點,突厥人打死也想不到這個地方,但是第三旅的衛士絕對可以找到,薛紹在地圖上指給他們的這個“第九十一區”。
到這時,薛紹才有空看一看那四個俘虜。
薛楚玉抓來的那個中年男子,體态微福錦衣華貴,額頭上還有瑪瑙的頭飾,這樣華貴的裝扮在突厥人當中很少見,他的身份絕對非富即貴。
而月奴抓來的兩個也是男人,一個四十歲上下,另一個二十出頭很年輕,桀骜不馴。
至于薛紹親自抓來的那個女子,現在仍然暈着。
突厥人很早熟女子一般不怎麼愛打扮,從小粗生粗養比較容易顯老,經常是二十出頭的女子看起來就像是中原三四十歲的婦人。
但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子和一般的突厥女子明顯是大不相同,她非但是穿着很漂亮、身上佩戴了許多中原的貴婦才會用的珠寶與香囊,面色皮膚看起來也是比較養尊處優的貴族一類。
四個俘虜被分開看押,薛紹先去審了一個那個中年貴服男人。
“你的姓名?
”薛紹還叫了月奴做翻譯。
那個男人像是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根本不搭理,表情很冷漠、很倨傲,看都不看薛紹。
月奴很惱火,一腳就踢到了他身上。
“住手。
”薛紹出聲阻止,“不可虐待俘虜!
”
“是!
……”月奴沒再踢人,但是很忿然的用突厥語罵道,“敗軍之将,還敢狂妄!
突厥人不是一向最敬重勇士嗎?
你們數萬人守不住一個牙帳,被我們一百人虎口拔牙,你還有什麼臭臉在我們面前擺架子!
”
這話一說出來,那個男人臉色頓時變了,“百人?
!
”
月奴冷笑,“那要不然呢?
”
“不可能!
”男人大聲道,“昨夜那麼大的動靜,肯定是裴行儉的主力王師來襲!
”
月奴放聲哈哈的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薛紹道:“别顧着傻笑,他說了什麼?
”
月奴就把那個男人說的話翻譯了,薛紹等人也是哈哈的大笑。
“你們得意什麼!
!
”不遠處傳來一聲女子的厲斥,薛紹抓來的那個女俘虜醒了。
“嗬,小母狼蘇醒了,醒來就要咬人!
”薛紹笑道。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大笑。
“呸!
你才是狼!
――不對,你是野狗!
”那個女子大聲叫罵,罵的還是流利的漢話。
“閉上你的臭嘴,不然我抽死你!
”聽到有人罵薛紹,月奴大怒。
“來呀!
――有本事放開我,公平一對一!
”女俘虜大聲叫罵,“我一定能親手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
“就你?
”月奴非常不屑的冷笑,“本将軍沒有痛打落水狗的習慣!
”
“你!
……”女俘虜氣壞了,上下一打量月奴,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你這個醜八怪!
”
“我!
……我撕了你的爛嘴!
!
”月奴這下真有點生氣了。
沒有什麼比“醜八怪”更能傷害一個年輕女子的自尊了。
薛紹一把拉住将要沖過去揍人的月奴,笑道:“别怪人家罵你醜八怪,你看看自己現在這副尊容,估計你義父見了你都要不認識了。
”
月奴這才醒神,想起自己已經“喬裝改扮”成一個三十來歲、非常粗陋的突厥婦人了,雖是釋然不少,但心裡仍是對那個女俘虜相當的不爽。
她上下一打量那個女俘虜,突然冷笑一聲,“小母狼,你可知天下以豐為美?
”
“知道又怎樣,醜八怪?
”女俘虜針鋒相對。
月奴女漢子氣勢十足的哈哈大笑,走近幾步彎下腰身來,将衣服的領頭對着她,非常挑釁且不屑的拍了拍自己的兇脯,“你有本将軍的兇大嗎?
”
“……”女俘虜猝不及防,愕然的無言以對。
“噗哧!
”
薛紹等人頓時笑場,安大将軍……果然與衆不同!
繼續審問,三個男俘虜都閉口不言。
薛紹也不急于一時,反正人已經抓到了,帶回朔州再審不遲。
陸續有第三旅的衛士們趕到這裡。
每來一個人,薛紹等人無不大聲歡呼、上前與他們熱情的擁抱。
一起瘋狂、同生共死,沒有比這更加堅固和濃烈的感情了!
月奴自高奮勇的負起責來,監管那個女俘虜。
她們彼此冷嘲熱諷、明罵暗譏,一刻沒消停的打着嘴仗。
薛紹也就由得她了,隻要她沒動手打人就行。
這時,四個俘虜當中最年輕的那個二十來歲的突厥男子,突然對薛紹叫道:“喂,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
薛紹笑了一笑走過來,“說!
”
“你是旅帥?
”男子問。
薛紹點點頭。
“六品旅帥,麾下不過百人。
”男子說道,“你放了我們,我送你牛羊千頭、奴隸百人、珠寶無數,還保舉你做吐屯啜,率領千人以上的兵馬!
”
“哈哈!
”薛紹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
”青年男子憤然的喝斥了一聲,“吐屯啜是我們突厥的官名,像中原的爵位一樣可以世襲,是草原上尊貴的貴族!
”
這一下,非但是薛紹大笑,就連月奴和薛楚玉以及所有的唐軍衛士,全都大笑起來。
“你們這群瘋子,有什麼好笑的?
!
”青年男子很憤怒的大罵。
他的漢語說得有一點拗口,生起氣來更是說得别扭,别有一番滑稽。
“草原上,尊‘貴’的‘貴’族?
”月奴笑得最是開懷,她拍拍手走到那個青年男子面前,說道:“就憑你,土狗似的一個玩藝兒,也敢在我家公子面前提一個‘貴’字?
”
“公子?
”青年男子顯然是漢語學得不是太好,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那是什麼官爵?
”
“哈哈!
”薛楚玉等人笑得更大聲了。
薛紹忍住笑,問道:“閣下,應該是個部落酋長,或是可汗的王子吧?
”
“我是……”青年男子正要說,那個華服中年男子用突厥語大叫了一聲,青年男子悶哼了一聲,就忿忿然的扭過頭去閉了嘴。
薛紹無所謂的笑了一笑,不再追問。
毫無疑問,這個年輕人絕對是有來頭。
看來月奴真是抓到了“大的”。
不着急,回了朔州慢慢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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