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看到李孝逸在場邊欣賞了一陣馬球,就和左奉宸位的周季童和四禦刀等人湊到了一起。
混雜在一片熱鬧與嘈雜之中,老爺子好像在面授機宜,一行人還時不時的朝薛紹這邊瞟上一瞟。
看來是有事。
薛紹便離開了坐帳走了出來,也沒讓太平公主大張旗鼓的去請什麼禦醫。
太平公主惱惱的瞪了薛紹幾眼也是沒辄兒,便将琳琅喚到了身邊。
“殿下有何吩咐?
”姐妹倆一同抱拳道。
“琳,站到我一耳光可以扇到的位置!
”太平公主冷冷的道。
琳兒心裡一寒,猜測多半是那晚“采花大盜”的事情洩露了,膽戰心驚的上前一步走到了太平公主的身邊。
“杵那麼高,炫耀你長了兩條長腿嗎,信不信本宮将它們剁下來?
”太平公主恨恨道。
“殿下恕罪!
”琳兒驚叫一聲慌忙跪坐了下來,乖乖的把臉蛋兒伸在太平公主的面前。
太平公主看着琳兒這張九成的時候冷若冰霜的漂亮臉蛋,氣打不一處來,伸出一手拎住了她的耳朵擰了個九十度,“你這個小蕩婦,什麼時候跑去和薛郎啪啪的?
”
琳兒都不敢做出任何疼痛的表情,老老實實簡明扼要的将那一夜發生的事情,給招拱了。
太平公主是又生氣又好奇,“你們那樣偷偷摸摸的如同做賊一般,莫非很是爽意?
”
“尚……可!
”琳兒苦着臉,憋出兩個字來。
太平公主的少女好奇心一下被挑了下來,松開了手,“快說,你是如何躲避那些侍衛,如何爬的牆,如何跳的窗,進了屋先做的什麼,薛郎如何脫的你的衣服,你們二人又是怎樣啪啪的,啪了多久、啪了幾次,天亮時你是怎麼走的――全部從實招來!
”
琳兒一下傻了眼,四下一看,“殿下,在這裡說呀?
”
太平公主一怔,對喲,大庭廣衆的,不可白日宣淫。
“回宮、回宮!
!
”太平公主的勁頭上來了,今日有得消譴了。
聽琳兒說這些香豔故事,可比蹲在這裡看什麼馬球賽有趣得多!
琳兒是又害怕又好笑,殿下近日去了彤史那裡學習了幾次,便對男女之事充滿了好奇。
太平公主起身正要走,朱八戒忙道:“殿下,就這樣走了恐怕對太子殿下有些不敬。
殿下是否派小奴過去知會一聲?
”
太平公主想了一想,“我親自過去!
”
薛紹走到了李孝逸等人身邊,周季童很鄭重的當衆對着薛紹抱手一拜,“薛将軍!
”
看似是尋常的一個軍中見禮,但周季童可是薛紹的官長,這禮數好像有些反了。
而且之前二人打過一場千牛講武,理應是仇家才對。
隻是這簡單的一拜,就讓衆人心中明白――周季童這是在當衆宣布他已經和薛紹“化敵為友”了。
毫無疑問,他肯定是得到了薛紹背後暗助,才當衆對李仙童發難争奪這将軍之位!
“周中郎今日好生威風,佩服!
”薛紹回了禮,對李孝逸道,“李梁公似乎有要事宣教,就在等着屬下過來聆聽了?
”
李孝逸呵呵直笑的道:“原本老夫是想回衛府再召大家商議,倒是難得大家都在這裡,也就說了一說。
薛公子正在陪侍公主,老夫是不敢叨擾啊!
”
薛紹笑了一笑,“薛某是朝廷之臣,當以公職為重。
李梁公,請講!
”
李孝逸點了點頭,說道:“老夫年紀大了,身兼兩衛之職已是不堪重負。
日前老夫已經上遞了辭呈,想要辭去檢校左奉宸衛将軍之職,請朝廷另擇賢能取老夫而代之。
”
周季童忙道:“李梁公正當鼎盛之年,何出此言?
”
雖是一句客套話,但大家聽了都是心裡有數,古之美德“三讓而後受之”,周季童隻是在用謙辭表示對李孝逸的尊重而已。
言下更有一層用意――這個繼任者已是非他周季童莫屬,有呼有應一唱一合,這才好成事嘛!
李孝逸擺了擺手,笑呵呵的道:“周中郎不必寬慰老夫,老夫自己的身體精力和才能本事,自己心裡都是有數的。
老夫忝居左奉宸衛将軍之職已有幾年,一直未有建樹,早該退位讓賢了。
周中郎已經在左奉宸衛幹了十年,深得陛下的信任與器重,屬下諸位将官也對周中郎推崇有嘉,實在就是接替老夫的最佳人選哪――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
薛紹想笑,你這當老大的都把話說得這麼明顯了,我們除了附合還能怎麼表态?
于是大家一同跟着說,李梁公高見,我等無異議。
“好,好。
為将者首要是能服衆,大家的意願老夫一定會直呈天聽并報知政事堂的宰相們知道。
”李孝逸點頭說道,“當然,朝廷要任命誰來做左奉宸衛的将軍,不是老夫和你們這些人說了算的。
具體,還是聽由朝廷定奪。
不管到時任命誰來做将軍,大家都要一緻擁護朝廷的決議。
記住了?
”
“是!
”
薛紹仔細耐心的揣摩李孝逸的每一句話,雖然都是官冕堂皇的官話,但這其中卻是蘊含着很多的深意,也盡是睿智的為官之哲學。
李孝逸這段話表達了三層意思,其一,他看好并支持周季童接任将軍之職;其二,他隻是代表陛下與政事堂來做一個”民意調查”的,他沒有直接任免權;也就是說,一但周季童真正做了将軍,這是陛下與宰相們的共同認可,這官職來得名正言順;其三,也就是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萬一周季童沒能當成這個将軍,那也怪不得我李某人,那是上頭的意思。
薛紹心中直歎,這就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真是長知識了。
姜是越老的就越辣,官是越做就越圓滑。
李孝逸一席話既收買了人心做出了人情,又能把可能的風險責任推了個幹幹淨淨。
這也是一隻老狐狸,難怪深得二聖的寵信。
身為一名李唐的皇戚,還尤其被天後重用和信任!
大事交待了清楚,李孝逸留在這裡和大家閑聊了一陣,就告辭先去了。
這時太平公主走到了場邊,将太子李顯請到了身邊,兄妹二人閑話了一陣,朱八戒馬上小跑過來,“薛将軍,太子殿下有請!
”
薛紹眨了眨眼睛,走了過去見禮。
“薛将軍,寡人聽說你即将操辦燒尾宴,對吧?
”李顯問道。
薛紹不知他什麼意思,隻好答說是。
“寡人聽太平說了,你那新宅仍在裝簧修繕之中,唯恐不便待客。
”李顯說道,“這樣吧,寡人把芙蓉園的怡心殿借你一用,你就在那裡擺宴吧!
”
芙蓉園皇家園陵始建于隋朝,太宗皇帝李世民曾将芙蓉園賜予魏王李泰以示恩寵。
後來李泰被貶,芙蓉園又被賜予了太子李治。
再後來,芙蓉園就一直是賜予現任太子,算是送給太子的一件标志性福利産業,這成了不成文的規矩。
薛紹本想推辭,想了一想,拱手道,“謝太子殿下!
”
“薛将軍遲早就是我們一家人嘛,不必客氣。
”李顯笑呵呵的道,“還有什麼能幫忙的,盡管開口。
但凡寡人力所能及之内,決不推脫!
”
“多謝太子殿下一番盛情,餘下之事微臣都能自行打點,就不勞太子費心了!
”薛紹如此說道。
“好,好。
”李顯呵呵的笑了幾聲,笑得還挺憨,再未多說,便又騎上馬打他的馬球去了。
太平公主一直在一旁靜靜的看着,未置一辭。
等李顯走後,薛紹問道:“殿下,是你主動提起的?
”
“你覺得我會嗎?
”太平公主走近了兩步,湊到近前說道,“是太子本人的意思。
”
薛紹皺了下眉頭,我與太子素無瓜葛,他無緣無故的借地方給我大擺宴席,應該是沖着太平公主的面子,同時也就是拐着彎的讨好他那位強勢的母後。
對我來說,芙蓉園那是皇家園林,怡心殿是太平公主這種級别的皇族才能去休憩遊玩的地方。
讓我薛紹在那裡擺燒尾宴宴請臣僚,那是莫大的恩榮,也是莫大的張揚。
“看來,你并不大樂意領情?
”太平公主問道。
“沒有不樂意。
”薛紹說道:“隻是很自然的會想到,我一個小小的六品官太過張揚,容易遭人妒恨。
”
太平公主笑了一笑,說道:“如果你隻在自己家裡擺燒尾宴,才真是有**份。
”
“……”薛紹一聽她這話,意思明白了。
六品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薛紹即将成為太平公主的驸馬。
你的燒尾宴的規模,豈能和一般朝臣等同?
皇家的人,思考和看待問題的模式是和普通人不同的。
他們做任何事之前都會先要考慮,這件事情做出來,是否符合皇族的身份!
皇族的貴氣與驕傲,是與生俱來發自内在的。
但是,不能把他們的這種行為模式簡單的認為是一種炫耀和奢侈,而是“皇族家天下”的政治需要――天下為家,皇族是主人。
主人做事,當然不能和家臣奴婢一個體統!
“怡心殿挺好,寬敞!
”薛紹說道。
太平公主仿佛是輕籲了一口氣,展顔一笑,說道:“還好你沒有再次推诿或是頻頻顧忌,否則,我都要失望了。
”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這有什麼好失望的?
”
“如果你隻是一味的害怕遭人妒恨從而畏手畏腳,那就代表你還沒有做好準備,做大唐的驸馬。
”太平公主說道。
薛紹淡然一笑,說道:“殿下生來就是大唐天下最為尊貴的太平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娶你,不僅僅意味着無上的風光,也意味着要承擔等同的壓力與責任。
放心,我早就有了這樣的覺悟。
”
“這才是我心目前的薛郎,你就應該比誰都更加自信。
”太平公主美眸晶亮,嫣然一笑。
薛紹微笑,“算是誇獎麼?
”
“我先走了。
”太平公主沒有回答,往前走了。
走出沒幾步,卻是回眸一笑,百媚頓生。
一時間,薛紹有點精神恍惚。
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少年時代,走在放學回家的路口上,看着安小柔背着書包拐進了她家小區所在的街道,回頭對着他笑着揮手,說明天早上一起去吃北街老店的豆漿油條,不見不散!
跨越千年隔逢兩世,薛紹再度看到了這樣的少女笑容。
它溫暖而明媚,讓一顆滄桑到了冷漠的男人之心也砰然而動,瞬然間,重溫那份初戀的情懷。
薛紹突然有個無厘頭的沖動想要上前叫住太平公主,對她說,明天早上,不見不散!
衆目睽睽之下,太平公主帶着她的一群近侍漸漸走遠。
薛紹靜靜的目送太平公主登車而去,心神仿佛也回到了現實。
安小柔是安靜溫柔的鄰家女孩兒,太平公主是大唐帝國尊貴無極的天之驕女。
神似的面孔但完全迥異的兩個女孩兒,在不同的人生,給了我一樣的情懷。
彌足珍貴,無可取代!
【紅票,不要停啊,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