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夫婦的到來,對虞紅葉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意外驚喜。
她回京已經快有一年了,一直忙在這個作坊裡。
最初這裡隻是一個官府稍作開采之後剩下的小礦場,虞紅葉接手之後,一直在對它進行各種不停的擴建和改建,使它的面積增長了十倍有餘,快要變成了一個鎮甸。
因此她一直很忙,忙得都快要忘記了自己是個女人。
虞紅葉迎請薛紹夫婦一路走進去的時候,看到大批的房屋正在修建當中,無數的木材石料和礦産土料正在往來的運輸,非是一般的繁忙。
虞紅葉說,最近新來了不少人,她正在想辦法安置。
目前這些人暫時住在帳篷裡,她正在趕造房子希望盡早讓這些人住進房屋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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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朝廷派給你的流民嗎?
”薛紹問道。
虞紅葉點點頭,“去歲江南水患,不少人家失了家園斷了生計,往關中乞讨而來。
朝廷就将這些難民收編了,分派了一批人過來。
”
薛紹道:“人多又雜,管理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現在這裡的人口都已經不輸給很多的縣城,往後還會更多。
朝廷給你派了人手沒有?
”
虞紅葉笑了一笑,“這些房屋就是朝廷冬官下令,交由匠作監負責興造的。
難民的帳篷和口糧也是朝廷負責分派的,朝廷還派來不少的官員和胥吏來幫我一起管理這些難民,因此我的人手十分足用,這裡的秩序也一直良好。
據說朝廷準備在這裡常設幾個隸屬于長安縣的武侯鋪,以後專門駐守此地幫我維持治安。
”
“這就好。
”薛紹心中頓時了然,大哥薛顗是冬官尚書,幫虞紅葉這點小忙不過是舉手之勞。
但如果離開了這些“舉手之勞”的相助,虞紅葉傾家蕩産累死累活也安置不好這麼多的難民,就更不用指望這些人幫她在礦場出力做事了。
把經商玩到了虞紅葉現在這樣的高度,是肯定無法再脫離國家機器而獨自玩轉的了。
尤其是涉及到鹽鐵,官府和商人之間的關聯将會變得十分緊密。
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官商勾結”,而是代理與監管的深度合作。
太平公主就在一旁笑道,“薛郎,兄長一向木讷迂闊,現在居然也知道靈活變通了。
”
“什麼話。
”薛紹瞥了她一眼,“那叫大智若愚!
”
太平公主大笑,“你的意思是,大哥看起來很愚了?
”
“你竟敢背後嘲笑大哥,小心我家法伺候你這個犯口舌的不悌之女!
”薛紹故意闆起了一張臭臉。
太平公主哈哈的笑個不停,拉起虞紅葉就跑。
“你們幹什麼去?
”
“女人的事情,别問!
”
薛紹笑了一笑,算了由得她們吧!
“吳銘月奴,騎上馬陪我四處逛逛。
餘下之人,都各去歇息吧!
”
一行三人騎上了馬四處溜跶了一陣,這個廠房還真是很大。
礦區、生活區和庫房三大塊分得比較開,其中還有内部人員經營的商鋪彙成的集市,還有朝廷駐派在這裡的官舍和武侯鋪。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裡俨然已是一個以工商業為主體的新城鎮了。
薛紹一邊逛一邊在心中思忖,在如今這個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時代裡大談“資本主義”似乎為時過早。
但是眼前這個以提煉鐵礦和生産水泥為主的工業廠房,又的确具備了幾分雛形。
太過于超越時代,就容易不接地氣。
不接地氣,就容易提前夭亡。
現在虞紅葉的商會,和政權官府的關系越來越緊密。
一但發生政治動蕩,就很容易讓她受到波及甚至遭遇毀滅性的打擊。
想要避免這一點,就必須要在“站隊”的時候選準方向,絕對不能錯了。
“這也就意味着,我絕對不能犯這種緻命的錯誤。
”薛紹暗在心中對自己說道,“同時,我和虞紅葉的繼任者,也不能犯這樣的錯誤!
”
薛紹開始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和虞紅葉之間的配合的确是做到了天衣無縫。
但我們兩人的繼任者,會将如何?
如斯看來,如果虞紅葉的繼任者是我薛紹的兒子,事情會好辦很多。
【ㄨ】就會算有争執和矛盾,那也僅限于家庭内部矛盾,這很易于調解。
如果換作是别人的兒子,那真是難保他将來能否和薛麟玉達成共識與合作。
萬一不能,可就不是一拍兩散、老死不相往來那麼簡單了。
那絕對會是一場災難。
大災難。
反過來一想,薛紹心裡又有一層障礙:我若因此而納虞紅葉為妾,又未免顯得太過現實和勢利了。
我的媵人雖然也可獲封诰命夫人等同貴族一流,但“如夫人”畢竟不是真正的夫人。
妾就是妾,這難免會委曲了她。
“玩大了。
不好收場了。
”薛紹越想越頭疼,自己一個勁的苦笑不停。
他不禁回想當初剛認識虞紅葉的時候,隻是因為遷居長安暫缺錢花而腦洞一開,就扯上了虞紅葉一起做生意。
兩人一起湊錢,自己出點子找門路,虞紅葉鞍前馬後的身體力行去操持。
無心插柳柳成蔭啊,沒成想十年過去這生意越做越大,大到了現在的有點無可收拾。
原來錢太多了,也會是一種煩惱!
到了午膳時分薛紹才回去,虞紅葉早已叫人備好了菜肴等他入席。
飯桌上居然有魚。
這在大山裡是絕對罕見的。
虞紅葉說她特意開了個小魚塘養了一些魚在裡面,就怕萬一公主殿下和薛公來了,會不習慣山裡的粗劣飲食。
薛紹夫妻倆人都愛吃魚。
換作是别的人這麼說,那是**裸的拍馬屁。
但是薛紹和太平公主,都為虞紅葉的這一份細心和體貼而有些感動。
“薛郎,虞紅葉回京都一年了。
”太平公主私下對薛紹道,“你還在猶豫什麼呢?
”
薛紹苦笑,“沒見過你這樣的妻子,還催着自己的丈夫納妾的!
”
“從本心上來講,我的确是不願意的。
”太平公主幽幽的道,“但細細一尋思,我們成婚都已經快有十年,你一直未納一妾。
虞紅葉也已經默默的跟了你十年,一直沒有嫁人。
我若再不促成你們的婚事,那就真是棒打鴛鴦不近人情了。
我雖然不是什麼淑良德淑之輩,但也從來不是一個尖酸刻薄的妒婦。
再說了,虞紅葉這麼好的女人,換作我是個男人早就娶了,絕對不會辜負她的年華,讓她一等就是十年。
”
“聽你這話,我感覺我就是個罪人。
”薛紹說道。
“倒也不能全怪你。
”太平公主輕歎了一聲,說道:“你是驸馬,不是一般人。
”
薛紹微微一苦笑,“嗯,我二班的。
”
“别胡扯,我跟你說正經的!
”太平公主笑罵了一聲,說道:“現在隻需要你點一點頭,這樁婚事包在我身上。
”
“……”薛紹愕然的怔了一怔,“你就不問一問虞紅葉的意思?
”
“你怎麼知道我沒問?
”太平公主瞪了瞪眼,“女人家的事情,用得着全告訴你嗎?
”
薛紹輪了輪眼珠,“不行,除非我親自去問個清楚。
”
“你信不過我?
”
“不是信不過。
”薛紹輕歎了一聲,“十年。
我總該當着她的面,對她十年的青春年華做出一個明确的交待吧?
”
“婚姻,還不能算作是交待?
”
“不算。
”薛紹說道,“婚姻很多時候隻是一種選擇,甚至會是一種沒有選擇的選擇。
交待,才是對待感情該有的态度。
”
“大尾巴情聖!
”太平公主恨得牙癢癢,“随你吧!
總之你聽着,不許你将這件事情搞砸了。
否則,我饒不了你!
”
薛紹苦笑不已,從來隻見過逼婚的爺娘,哪有見過逼婚的老婆?
這還真是奇天下之葩了!
次日薛紹準備返行,邀虞紅葉一同回京去家中作客。
虞紅葉永遠有着忙不完的事情,但她答應了。
一行人回到了長安的太平公主府裡,虞紅葉像往常一樣住到了月奴那邊。
進房後還沒能虞紅葉坐穩了,月奴就開始對她絮叨,說你趕緊嫁給公子吧,多好的事情呀,你不是都盼了好多年了?
虞紅葉苦笑不已,“月奴,我現在都有點害怕見着你了。
”
“為什麼?
”月奴大惑不解的問,我們不是好姐妹嗎?
“至從做了母親以後,你就變得絮叨了。
像五六十歲的大娘,還專愛唠叨别人的婚事!
”虞紅葉笑道。
“小娘們兒,幾天不收拾你,學會損人了!
”月奴怪笑兩聲,一把抱起虞紅葉将她扔到了床上。
兩人開始互撓癢癢互抓兇脯,胡天胡地的折騰打鬧起來。
虞紅葉哪是月奴的對手,沒幾下就被她弄得丢盔棄甲渾身淩亂,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咳!
”
薛紹站在門口這麼一咳,吓得虞紅葉連忙扯過被子來将自己遮住了。
月奴拍着手嘿嘿哈哈的笑着爬下床來,“老實了吧?
”
“月奴,下次幹這種事情的時候,關上門。
”薛紹說道,“府裡那麼多下人,你就不怕被人看到了?
”
“公子放心。
我這處院子,連義父大人都從來不會踏入半步,除了你沒有别的男人敢進來。
”月奴笑得傻兮兮的,“就是飛進來一隻公蒼蠅,我也會一刀把它閹了!
”
“使勁吹牛,反正不用上稅。
”薛紹沖她努了一下嘴,“去把我的茶具取來。
”
“是!
”
月奴歡天喜地的走了。
虞紅葉擅長茶藝,薛紹要她取茶具,顯然就是準備在這裡多作逗留,說不定還會過夜呢?
薛紹笑着掩上了門,對裡面說道:“你整理一下。
好了叫我。
”
“噢……”虞紅葉在裡面應了一聲走下床來,連忙開始整理衣物收拾床鋪。
一邊又在不停的低聲啐罵月奴那個莽女子,害得我在公子面前丢人現眼,居然還在我的兇上留下了兩道無恥的紅色爪印!
還好我沒成親,不然回去怎麼向夫君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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