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顔的請求果然得到了骨咄祿的許可,他派給艾顔一名大将和五百狼騎做為随行護衛,讓她代替可汗去巡視草原各部。
每年的春上,突厥可汗都會例行巡視草原各部,除了慰問部族子民聯絡彼此感情,再就是查看去年冬天的風雪帶來的災害。
今年因為籌備征讨契丹之事,骨咄祿一直沒能成行。
在外人的眼裡,阿史那族的艾顔公主和同為阿氏那族的骨咄祿可汗是“一體”的。
現在骨咄祿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艾顔來執行,可謂一舉多得。
但是骨咄祿也做出了一手自己的安排,神之子必須留在牙帳,艾顔隻能帶上骨咄祿的長子默棘連同行。
&nbsp&&&&小說;這個用意就很明顯了,骨咄祿可不希望艾顔借此為她們母子收買人心豎立恩威。
他的長子默棘連也有**歲了,多少能懂點事,是時候讓他去見些世面并積累一些威望了。
艾顔沒法拒絕,隻好将克拉庫斯留在了家裡讓玄雲子代為照顧,自己帶上默棘連特勤和五百狼騎出發了。
特勤是突厥的官員,相當于“親王”。
草原幅原遼闊,各部族的領地相距甚遠。
艾顔這一走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才能回來。
她心中難免有些擔心玄雲子和克拉庫斯,但大事當前也容不得她心中懷有太多慈母兒女心,隻得硬起頭皮咬牙而上。
另外,假如元珍真的出現了,艾顔也有點擔心自己能否真的殺掉他。
因為随行護駕的大将是阿史德曳洛荷。
他是突厥汗國僅次于默啜的大将,還是元珍的死忠。
不過一想到自己身邊帶着羊奴蒙厄巴,她又心安了不少。
“有他在,何懼千軍萬馬呢?
”
……
時間過去了兩個月,轉眼已是烈日當頂的盛夏。
這天午時剛過,薛紹在夏官官署裡收到了一份來自西域前線的六百裡加急快報,展開一看,頓時大喜。
他顧不得午後炎熱不宜出門,馬上拉起姚元崇一起進宮求見皇帝。
“尚書何必如此着急?
”姚元崇一邊更衣,一邊問道。
薛紹笑道:“領賞還不急,腦子有問題!
”
姚元崇眼睛一亮,“王孝傑勝了?
”
“少廢話,快走!
”
兩人頂着烈日進了皇宮,後背都濕透了。
到了書房一問,天氣太過炎熱皇帝早已去了内廷凝碧池,登上龍舟避暑歇息。
姚元崇苦笑,“看來這賞還不太好領了。
”
薛紹腦子一轉,對宦官侍人道:“我有十萬火急事,求見陛下。
還請代為通傳。
”
“薛公,凝碧池龍舟走個往返,天都要黑了。
”宦官笑道:“薛公要見陛下,又何須通傳?
就讓在下為薛公引路,直去凝碧池無妨。
”
“那就有勞公公了!
”
姚元崇則是暗暗心驚,對薛紹道:“如此私闖内廷,不妥吧?
”
言下之意很明顯,萬一陛下在帶着面首遊玩,被大臣撞破了怎麼辦?
薛紹眨了眨眼睛,倒也是個道理,于是道:“你回官署,我獨自去領賞。
”
姚元崇苦笑不疊,“尚書,你不厚道!
”
“那沒辦法,有種你跟我一起去内廷?
”
“算了,我還是回官署……”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薛紹一樣在女皇面前百無禁忌,姚元崇乖乖的走了。
在領賞和保命之間,他還是樂意選擇後者。
薛紹看着姚元崇的背影好笑,心說我之所以帶你一起來,其實是聽到了一點風聲,說女皇想要提拔你進入鳳閣用事。
本想趁熱打鐵的促成此事,現在看來你大概是差一點運氣了!
宦官領着薛紹進了内廷,女皇果然在凝碧池上泛舟,薛紹在岸邊就能夠遠遠聽到絲竹之聲。
岸邊的侍人先行劃着一輛小船去禀報,然後得了令就回來載着薛紹去了龍舟。
武則天今天的興緻顯然不錯,帶了好幾個詩人才子一起登舟遊湖賦詩飲酒,上官婉兒也在,倒是不見面首人等。
薛紹登舟之後武則天先行叫停了音樂,問他何事?
薛紹就把奏章一遞,武則天閱後大喜,連聲贊道:“王孝傑果然将才也!
”
薛紹道:“王孝傑遠征數千裡,師老兵疲仍能一鼓而下戰退吐蕃收複弓月城,實屬不易。
陛下理當予以嘉獎!
”
“此是必然。
”武則天揚眉吐氣的一臉喜色,說道:“承譽,你秉誠公心用人得法,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亦是功不可沒。
朕也要重賞。
”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陛下,臣做的都是份内之事,不敢邀功。
其實此次西征,臣最多隻是出了一兩個點子,具體事務都是夏官侍郎姚元崇在親曆親為。
若論功勞,王孝傑與阿史那忠節當屬第一,姚元崇也是功不可沒啊!
”
武則天點了點頭,微笑道:“承譽,你把功勞全都分給了王孝傑與姚元崇,那你自己辛苦這一趟,所為何圖呢?
”
薛紹眨了眨眼睛,笑道:“同僚和屬下能幹,臣就能減輕負擔清閑度日。
這是上等的美事啊!
”
“你呀!
”武則天指着薛紹,呵呵直笑,“你就生怕朕會對你論功行賞,把你捉到政事堂嗎?
”
“嗯,是的。
”薛紹一本正經道,“政事堂事情太多規矩更多,太累太拘謹了,嚴重不适合微臣。
”
“罷了,朕說不過你。
”武則天無奈的搖頭而笑,“朕會下敕嘉獎王孝傑與西征将士。
另外,朕早想把姚元崇提拔到鳳閣來用事。
你意下如何呢?
”
薛紹表情一變,急道:“陛下,你這是挖人牆角啊!
姚元崇走了,臣還不得活活累死?
”
“大膽!
”武則天佯怒,斥道:“姚元崇是大周的臣工,朕想怎麼用他就怎麼用他,你還能有意見了?
”
薛紹苦笑,“那陛下總該給我補一個能幹的人上來吧?
”
武則天微笑道:“此次武舉辦得很不錯,員外郎蕭至忠居功甚偉。
這些年來他一直任勞任怨,如今更是政績突出。
朕考慮過了,就将蕭至忠提為夏官侍郎,補上姚元崇的空缺。
再讓你的三弟薛緒,頂上員外郎的空缺。
如此,你總該滿意了吧?
”
“這個……”薛紹眨了眨眼睛,說道:“臣倒是沒有意見。
倒是我那三弟是個缺心眼的憨貨,他就一門心思非要紮在秘書省做他的校書郎。
臣和兄長屢次勸他另謀出路,哪怕做個州縣外官去積累一些從政經驗也好,但他就是不聽。
臣也是無奈!
”
武則天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讓朕想起了裴炎。
想當初,裴炎也是無心仕途潛心治學,在史館一鑽就是十幾年。
朕沒有别的意思,隻是覺得如今肯于潛心治學的人,真是不多了。
尤其是出身名門的薛氏子弟,誰不想早日步入仕途謀得高官呢?
令弟出身高貴又有兩位兄長身居要職,還是國子監出身的進士榜眼郎,卻能清心寡欲虔心治學,實屬不易。
或許你們三兄弟當中,還隻有薛緒最有希望接過令尊的衣缽,成就一代文宗了。
”
薛紹呵呵直笑,“陛下是在數落微臣不讀書了?
”
“那也不是。
”武則天笑道,“朕知道你手不釋卷勤奮刻苦,但你不是傳統的儒家士大夫,這也是不争的事實。
汾陰薛氏是詩書門第,每一代都會要出幾個當代鴻儒。
令弟在科舉應試當中輸給了薛稷隻得第二名,想必他的心中是有所不服的。
朝廷的秘書省乃是天下最大的藏書之地,既然他能耐得住寂寞在那裡潛心攻書,也未必是壞事。
因此,朕就不做揠苗助長之舉,将他從書齋裡趕出來了。
但是,總該有人接手蕭至忠留下的職務空缺,專門主管講武台與武舉一事。
你說,誰人堪用?
”
薛紹想了一想,說道:“臣保舉一人,但又怕陛下不答應。
”
武則天就笑了,“承譽敢開口,朕就敢答應。
”
薛紹嘿嘿的笑了笑,說道:“洪縣縣尉魏元忠,堪得此任。
陛下以為如何?
”
武則天先是微微一怔,然後就笑了,“君無戲言。
既然你已經開了這個口,朕就答應你。
”
薛紹拱手一拜,“謝陛下!
”
上官婉兒隻在一旁暗笑,心說陛下和薛紹之間真是越發的默契了。
陛下向來器重魏元忠的品行和才能,将他貶出京城實屬情非得已。
眼下陛下正是苦無沒人敢于進谏召回魏元忠,總不能是陛下自己剛剛貶了人家,又馬上召回他吧?
薛紹此時進言,既救了魏元忠的仕途又稱了女皇的心意,真是一舉多得。
如此便是,洛陽令魏元忠貶出京城不過三個月,馬上又被召回京城擔任夏官員外郎。
官品雖是不高,但卻在中樞用事而且司職講武台主管武舉事宜,既有實權又易見政績,前途無可限量。
再加上是在薛紹的手下辦事,此後酷吏都将動他不得這真是一着妙棋呀!
幾日後朝廷下旨,擢夏官侍郎姚元崇為鳳閣侍郎(中書侍郎),成為大周王朝最高決策機構的一員重臣,直接輔佐女皇治國。
按前朝成例中書侍郎算是副宰相級别,但現在都要加上“同鳳閣鸾台平章事”或是“同鳳閣鸾台三品”才能進入政事堂理事,所以姚元崇距離宰相仍有一步之遙。
但這一步已經近得不能再近了,隻等他在鳳閣熬上一段時間,入閣拜相便是順理成章之事。
這是薛紹往三省中樞推送的第一個重量級人才。
或者說,是女皇從薛紹身邊挖走的第一個重要牆角。
遙想當初薛紹還沒有和太平公主成親的時候,他就鼓動姚元崇入仕科舉,仡今已是過去了**年。
按一般仕人的晉升法則,以姚元崇現在的年齡和資曆,能夠做到一州刺史就很不錯了。
但有一句老話,朝中有人好做官,誰叫姚元崇遇上了薛紹這麼一位貴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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