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梉自己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自然知道,若是讓海寇們在紅河河口那裡呆住了,在戰略上,自己就會非常被動。
鄭梉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消滅割據南方的阮王政權,再次統一大越。
隻是雖然鄭強阮弱,但阮氏雖然無力進攻,防守之力還是有的。
上次鄭梉的南征就以失敗告終。
不過鄭梉并沒有氣餒,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準備之後,他又打算向南方發起一次新的進攻了。
這次攻擊的基本準備已經完成了,而這個時候,明國鄭家的那些海寇卻殺到了紅河河口。
這使得他一下子就陷入了兩線作戰的不利局面之中。
因為無論是南方的阮王還是北方的鄭主,他們手中都沒有什麼太像樣的海上力量。
事實上蔓延的内戰使得他們都不得不盡可能的強化陸軍,這樣自然就沒有錢去建設一支像樣點的水師了。
當然這也使得他們兩方在考慮如何作戰的時候,根本就不用考慮對手利用海上機動的問題。
但是如今如果不能解決海寇的威脅,就貿然出兵南征,就要擔心那些海寇們趁機偷襲升龍府。
一旦出現這樣的局面,鄭主的軍隊就危險了。
所以,如果要軍事解決南方,就必須立刻消除盤踞在紅河河口的海寇的威脅。
至于如何消除這一威脅,總的來說,這也隻有兩種通常的辦法:
一種辦法是趁着海寇們立足未穩,立刻調集擁有壓倒性的數量優勢的軍隊,将他們從陸地上趕出去。
還有一種做法就是行款,拿出好處來換取他們撤軍。
無論是要采用那個方案,都需要立刻做出決斷,否則時間拖得越久遠,需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無論是使用武力或是講和都是如此。
考慮到海寇的人不算多,他們在陸地上能夠投入的力量最多不過千人,原本鄭梉是非常傾向于動用武力驅逐他們的。
但是如今看來,這些海寇的戰鬥力超出了他此前的估計,如果要驅逐他們,恐怕就要将原本準備用于南征的軍隊主力轉過來用于對付他們了。
這也就意味着即使他們成功地擊退了那些海寇,這次南征的計劃也無法得到執行了。
“陳卿家,你覺得寡人該怎麼做?
”鄭梉突然問道。
“王上……”陳志剛本來想要說當然是立刻調集軍隊将海寇驅逐出去,但是他立刻就想到了這樣的問題:需要動用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到這一點,這樣做會不會嚴重的拖延南征的計劃。
陳志剛想了想,然後道:“王上,微臣還是覺得應該盡快集中力量,将那些海寇驅逐出去。
”
“嗯。
”鄭梉點點頭道,“要動用多少軍隊才能将他們驅逐出去?
這樣做之後我們今年的南征計劃怕就要來不及了。
這些你想過沒有?
”
“王上,微臣想過。
”陳志剛回答說,“攘外必先安内。
如果我們的後路不甯,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冒險發動南征的。
而且我們假設現在那些海寇突然自己燒掉了城寨撤走了,王上就覺得我們現在就可以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樣發東南征嗎?
”
鄭梉明白他的意思,海寇在海上是無敵的,至少對于大越國來說就是無敵的存在。
對于海寇來說,依托海上的力量,他們會獲得遠超過大越國軍隊的機動能力。
戰事如果不利,他們也可以乘船撤退,所以大越國幾乎不可能有機會留下他們。
而在他們撤退後,大越國也不能轉而南征,因為他們随時可以再回來,所以大越國必須在紅河河口保持一支強大的力量,直到大越國在紅河河口築起一座足以保衛河口的要塞。
在這座要塞完工前,大越國是不可能發動南征的。
所以,無論采用什麼做法,南征都已經變得不可能了。
“王上,微臣以為我們應該和那些海寇講和。
”那個胡姓文官說。
“微臣聽說南方的叛逆正在拼命修建城堡和防線。
我們的南征每拖延一天,難度就會大一天。
所以雖然今年斷斷是來不及南征了,但是,如果講和能馬上讓那些海寇退去,我們一來可以避免損失那些最為精銳的戰士,二來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建造海防要塞的時間。
而且王上您從明國鄭家以及荷蘭人那裡購買了大炮,為的不就是能打碎南方的叛逆的防線嗎?
如今南征必定要拖延,南方的叛逆的防禦也必定會更堅固,我軍現有的大炮數量,還有火藥的數量夠用嗎?
若是使用武力将海寇逐出,先不談我軍的精銳會有多大損失,隻要他們的船隻繼續在我們的海岸航行,我們就無法買到更多的大炮和火藥。
王上,海寇不過是來求利益的,而南方的叛逆那才是我們的心腹之患!
”
“我們大越國,沒有向敵人低頭的先例。
本王要是這樣做,那豈不是要被人……”鄭梉遲疑道。
“王上,罪臣有話要說。
”武文勇突然開口道。
鄭梉看了他一眼道:“你有什麼要說的?
”
“王上,罪臣想,為什麼明國鄭氏的人要打出一個什麼澳洲國的旗号,卻又毫不掩飾的向罪臣表明他們的真實身份。
他們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武文勇道。
“你覺得是為了什麼?
”鄭梉問道。
“罪臣想,他們這樣做其實最大的目的就是不想和我們徹底決裂。
”武文勇回答說。
“你發暈了吧!
”陳志剛道,“他們都占了我們的土地,還殺傷了我們那麼多的軍士,你居然說他們不想和我們決裂?
”
“王上,在那些海寇手中的時候,罪臣曾警告他們,不要妄想能占據我大越國土。
那個海寇頭子卻狂言說,我們并沒有趕走他們的力量,除非……除非我們出錢雇傭明國鄭家的人來對付他們,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明國鄭氏的海上力量足以驅逐他們。
罪臣想,隻要王上裝作不知道那些海寇是明國鄭氏的人,依舊派人去找到他們然後向他們提出雇傭他們來對付海寇,和他們談好條件,他們也一定會裝作和那些‘澳洲海寇’毫無關系,然後演一出戲就把那些海寇撤走的。
”“可是王上,明國人當初提出的條件,簡直就像是要我們割地一樣!
我朝豈能忍受這樣的羞辱?
”陳志剛大聲道。
“王上,當年越王勾踐何嘗沒有受辱于吳國,後來滅吳報仇,成就一方霸業,天下誰人不稱贊他。
王上,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時之氣,以換取成萬世之業,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胡姓大臣大聲道。
“其實明國鄭氏的要求對我們實質性的損害并不算大,相反,他們要在我們境内采礦,就要向我們交稅。
王上,我們為了南征,需要更多的錢财。
正好不無小補。
而且,若是能以此為條件,換取明國鄭氏停止向南方的叛逆出售武器,罪臣覺得,給他們一個礦來開采,其實也未必不可以。
”武文勇道。
鄭梉想了想道:“武文勇,寡人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寡人讓你去見明國鄭家的人,你去和他們談談,他們要開礦,可以,但是他們的人隻能穿着我們的人的衣服,裝成我們的人。
此外,要他們向我們說明他們向南方的叛逆出售過多少東西,讓他們停止向南方叛逆出售新的武器。
另外還要從他們那裡租借到更多的武器。
怎麼樣?
你可敢去?
”
武文勇聽了,頓時跪倒在地,叩頭有聲道:“王上,罪臣喪師辱國,罪該萬死。
王上肯給罪人戴罪立功的機會,對罪臣的恩德實在是天高地厚,罪臣肝腦塗地,也難報王上大恩。
罪臣此去,若是不能說退敵軍,請王上誅罪臣之族,以謝天下!
”
……
幾天之後,武文勇又一次的出現在了李國助的面前。
“武将軍,你又回到這裡來幹什麼?
”李國助問道。
“賊酋,本官奉命前往台灣去和福建鄭家談一筆買賣,你這裡可有船隻給本官一用?
”武文勇高高的昂着頭道。
“台灣這麼遠,要找鄭家的人何必去台灣?
”李國助笑道,“我們澳洲人和鄭家人也有生意往來。
我們這裡也有鄭家之人,武将軍若是要和鄭家人談買賣,可以在這裡略等一下,我這就去幫你找個鄭家人來如何?
”
“快去快回,莫讓本将軍久等!
”武文勇道。
李國助慢慢的站起身,走出門去,順手将房門帶上,然後用手整了整帽子衣服,就重新推開房門,走到武文勇面前道:“我就是鄭家的管事李國助,不知道将軍有什麼生意要和我們談。
”
武文勇雙手抱拳道:“久仰久仰。
先生請坐。
先生可知到最近有一夥海寇,自稱是什麼‘澳洲人’,他們入侵了我國,占據了我國的土地。
隻是我國大軍如今正在平定南方的叛亂,所以王上派我來和貴方商談,看能不能雇傭貴方的軍隊,去讨平這些海寇。
”
李國助聽了,笑道:“這‘澳洲人’我們也聽說過。
這些家夥惡行累累,都是些該死的悍匪!
甚是骁勇,很不好打,不知道貴國能出一個什麼樣的價錢?
”